2.
如果不是阿娘,我早就死在野狼出沒的深山中。
我十三歲被送去拓跋部和親,換來薑國百姓三年的安穩日子。
褚玄野心勃勃,撕毀契約,戰馬踏上了拓跋部的疆土。
顏蘭是被胡人擄走的薑國人,在那裏受盡屈辱,生不如死。
我吊著一口氣和顏蘭相互扶持走回薑國,她說她早已殘缺的身子不會得到幸福,我說我會照顧好她。
她的臉從麻木茫然轉變成亢奮,轉身將我掐暈。
「你在拓跋部幫我,像喂狗一樣施舍我,還總是炫耀你弟弟對你多好,你知道不知道,我真的很討厭你。」
「你總說自己是公主有義務保護百姓,既如此,這輩子就讓我替你享福吧!」
她將我二人換臉後,把我推下懸崖。
阿娘撿到我的時候,我正在試圖趕走撕咬我的猞狸。
最後我的腿還是沒了一截兒,臉也被石子劃破的麵目全非。
「小可憐,以後就把這裏當作你的家,我們都是你的家人。」
阿娘在青樓給自己贖了身,別人家賤賣的女孩,她當個寶養著。
她無法生育,卻總是為生命的誕生流淚,苦學醫術成了沛縣有名的接生婆。
大姐和隔壁的秀才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她為了給大姐攢嫁妝開始去沛縣之外幫人接生。
那天,她提著三斤二兩的豬肉,還有一支白玉簪獻寶似的塞給大姐。
「京城的貴人竟然請我老婆子去接生,聽說一次賞錢就有十幾兩。大寶的嫁妝,二寶的學費,還有小可憐的藥費,阿娘我一次性都給你們準備好!」
「跟著阿娘過了那麼多年苦日子,真是辛苦你們啦。以後,就都是好日子了。」
阿娘著急的收拾行李,匆匆趕上去京城的馬車,再也沒有回來。
我們等了三個月,家裏糧食吃光了。
大姐的簪子當掉了,二姐的書也賣了,我每日跑到藥堂給人診脈按摩,還是不夠吃飯。
餓的暈頭轉向的時候,突然家裏來了好多人。
他們緊緊的圍著我們,臉上的笑恐怖又驚悚,直叫人喘不過氣。
「這是長公主賞賜給你們的佳肴,咱家奉命看各位吃下,不得辜負長公主心意!」
他身後,是一罐冒著熱氣的蘿卜燉肉,數十個餅夾饃,還有幾碟發餿的豬肉,散發著異香。
那些肉很快就被我們吃完了,我們眼巴巴看著門外,心裏有些愧疚沒給阿娘留些吃的。
直到聽到為首的太監捧腹大笑,他一邊擦淚花一邊捂鼻子:
「你們娘親換的肉,好吃嗎?」
「公主仁慈,念及你們沒飯吃,特地開恩,你們娘親有多少肉,就換多少鬣豬肉給你們。」
「她被片成一塊一塊的時候,還在喊你們的賤名,說她做錯事了,說她好疼哈哈哈哈哈哈。」
我們後知後覺發生了什麼,跪在地上差點把膽汁都吐了出來。
吐到最後又開始哭,邊哭邊把吐出來的東西埋起來。
村裏所有人都在罵阿娘,就連那些被她接生過的孩子也被父母鞭打撒氣。
「青樓出來的,能有什麼好貨色!聽聞長公主幾年前於睡夢中得神仙指點,招了吏部尚書家的老三當駙馬。長公主有孕後,一直騷擾咱們南邊的馬匪主動投了衙門,北邊的拓跋族進獻了一萬隻羊,咱們的日子比以前好過不知多少倍。」
「我家兒子在京城做買賣,他說那瘋婆子搞得長公主難產後。長公主昏迷前還在叮囑聖上,要注意西北的大旱和蜀地的瘟疫,她說國運沒了。哎呀,都是這瘋婆子惹的禍,都是她害我們沒好日子過!」
村民把我們家砸了個稀巴爛,差點沒忍住放火燒房子。
秀才把大姐送到縣衙要求當眾處死,幸虧縣令英明,大姐沒死但是瘋得不成樣子。
漂泊半年,二姐照顧大姐,我到處給人看病。
終於等到顏蘭再次懷孕,我江北神醫的名聲恰好落到她侍女的耳朵裏。
這一次,我以殘廢之軀入局,靜等刀落,灑仇人之血告慰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