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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三十歲生日時，老公說邀請幾個朋友一起過。

我拒絕了，說不喜歡人多熱鬧，其實是想和他過二人世界。

我四十歲生日時，老公和我兩個人出國旅行。

他把我扔在荒涼的沙漠無人區時說:「你不是不喜歡人多熱鬧嗎？現在如你所願。」

「可惜，就算你死了，付永晨也不會回來了。」

但是，我重新回來了。

「給我過三十歲生日？」我驚恐萬狀地望向老公。

「都依你，老公，你想邀請都行，大家一起聚聚，人多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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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四十歲生日時，老公帶我去非洲穿越沙漠自駕。

黃沙在公路兩邊飛快掠過，空氣中透著沙漠獨特的幹燥。

孩子去暑假夏令營了，這是我們難得的二人時光。

我喜歡這種文藝的腔調，總讓我想起小時候看的那些外國電影。

直到夜幕降臨，我被他扔在荒無人煙的茫茫大漠中才知道，異國他鄉的荒涼，能如此輕易讓人死亡。

汽車啟動前，他在駕駛室中點上一隻煙，對著窗外拚命拍打車窗的我冷冷地說：「你不是不喜歡熱鬧嗎？如你所願。」

我怔住，這也有錯嗎？

「可惜，就算你死了，付永晨也不會回來了。」

他開著汽車絕塵而去，留我一人在生命一點一滴的流逝中回想。

再死十次，我也想不到他是為了一個在我看來都不算熟悉的前同事而拋棄我的。

生命的盡頭，我無比想念我的女兒。她將來能知道嗎？她的爸爸為了一個男人，謀殺了她的媽媽。

再睜眼的時候，過生日？又過生日？

「給我過生日？三十歲生日？」拿起老舊的手機款式，慌忙看了一眼時間，真是我三十歲生日。

付永晨怎麼回事，我不知道。

我隻知道，我回來了。

此時，我們剛新婚不久，感情正濃。

張誌芃說要組個局給我過生日。

我拒絕了，借口是不喜歡熱鬧，其實是想和他過二人世界。

我看著微信，腦子裏還回想著沙漠中那句：「你不是不喜歡熱鬧嗎？如你所願。」

忍不住地一哆嗦。我想，我還是可以喜歡熱鬧的。

我連忙打字：「都依你，老公，你想邀請都行，大家一起聚聚，人多熱鬧。」

*

回完信息，我呆呆地坐著，也無心工作。

上輩子的生日，我和張誌芃一起去看了電影。

付永晨在我生日這天去了另一個聚會。

我們剛看完電影出來，有同事給張誌芃打電話。

「有沒有認識的交警？……車蹭了？對方報警了？好，我馬上過來。」

幾年後，大家偶爾聚會時還提起，說這人啊，時也，命也。

付永晨那天喝酒後其實找了代駕開車，隻是代駕把車開到停車場入口說有急事，付永晨便心軟讓他走了。

去年我生日的時候，還在和張誌芃談戀愛。張誌芃約了幾個熟識的同事朋友小聚。付永晨也在被邀請之列。偏偏這一年，我拒絕了張誌芃召集生日聚會的提議。

我記得那年，張誌芃半夜才回來。

「怎麼樣了？」我雖然迷迷糊糊，還是忍不住關心。

「不太好處理，對方堅持報警。」聲音中透著無比的疲憊，「我都懷疑是不是代駕和對方勾搭好的，怎麼就這麼巧？」

最後的結果是，付永晨醉駕被通知到單位。

正好那段時間公司正值多事之秋，幾經討論，付永晨被雙開。

沒多久就回老家，重新找了工作開始新的生活。

我突然想起，付永晨結婚，我看到朋友圈發的電子請帖，照片上的兩個人笑得都很靦腆。我順口跟張誌芃打趣了幾句，說這年頭發請帖都流行發朋友圈了。

張誌芃當時沉默不語。我也不以為意，畢竟快十年也沒怎麼聯係的前同事，沒有話說很正常。

這之後的不久，張誌芃就跟我說，正好女兒要去夏令營，我們也出去旅遊。

從我們結婚，到女兒出生，張誌芃是出了名的好丈夫，好爸爸。

工作努力上進，對朋友仗義肯幫忙，對女同事極有分寸感，對女兒極盡寵愛，堪稱女兒奴。

打死我也想不到，他和付永晨竟是那種關係。

然後，我就死了。

*

晚上的聚會人也不多，幾乎都是我和張誌芃的同事。

我不是本地人，在這個城市念書出來，通過小舅舅的關係，留在這裏。

大家都很熟悉，也放得開，場麵很熱鬧。我一邊笑著和同事喝酒聊天，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這兩個人，看起來一切正常。

我努力把氣氛烘托起來，大家都喝得不少。

半醉時，付永晨說去洗手間。

他前腳出去，張誌芃後腳就跟了過去。

我按耐著又坐了幾十秒，起身跟了出去。

剛拐進走廊，就看到兩人在安全門邊拉扯。

「你老婆過生日，你叫上我做什麼？」

張誌芃低聲哄著：「我跟你解釋過了。我當時也沒有辦法，我媽那時生病快不行了。她希望看到我結婚。」

「我理解，你因為家裏的原因結了婚。我跟你說過，你結婚，我們就沒有關係了。你對那個女人是有責任的。我們以後不要再糾纏了。」

也許是走廊裏有人聲，他們結束了交談。

我拐進洗手間，洗了個臉。

回想起，那時我剛大學畢業進公司上班。

我的領導也是小舅舅多年的同事，給我介紹了張誌芃。

說小夥子人很本分還上進，已經在市區買了一套二手房。父母都是教師，有退休金。

連小舅舅都說，他是個適合結婚過日子的。

接觸下來，張誌芃確實是個不錯的人。不抽煙，不酗酒，沒有多餘的社交。

處了不到一年，他說他媽媽身體不好，想看到他早點結婚。

至於孩子，倒不強求我們。

今天，我才知道，這個所謂的好男人，是在用我做擋箭牌。

飯局結束時，大家都喝得挺多。張誌芃說順路送付永晨回去。

我在旁邊和等出租的同事聊天。

付永晨卻堅持要坐黎哥的車走，說不耽誤我們二人世界。

*

這天晚上，我失眠了。

熱鬧的飯局，讓付永晨錯過了那場導致他黯然離開的醉駕事故。

今天的飯局，我能確認，他們之間至少曾經是有故事的。

我現在應該怎麼辦？直接提離婚？用什麼理由？

先不說家裏同不同意，以張誌芃蟄伏十年也要殺人泄憤的性子，我會不會再有生命危險？

迷迷糊糊反反複複，差不多到天亮才睡著。

過了幾天，公司有幾個中層副職的崗位要內部招聘。

我看見報名表裏，有付永晨的名字。

按說，以付永晨的工作資曆，競爭優勢不大。

吃晚飯的時候，我特意和張誌芃聊起這次的內招。

「這次你們部門內招，你覺得誰的概率最大？」

張誌芃認真想了想:「老劉經驗豐富，人緣兒差點兒。其他的，年紀都小些，都差不多。」

我點頭表示認同:「人緣挺重要的。老劉其實工作能力挺強的，但要是有人筆試成績比他多高點兒，他不一定能上。」

張誌芃聽進去了。

筆試是有題庫的，剛好是他到公司實習的綜合部門負責的。

轉頭，張誌芃就找了綜合部的小妹。

周五晚上，張誌芃說同學聚會，要晚點回來。

我告訴他有報告沒有寫完，要再加加班。

下班的時候，我去辦公室找他，順便把他的筆記本電腦帶回家。

果然，他提前拿到了題庫。

最終，付永晨以筆試第一，麵試第四的成績通過了內部的競聘，成為張誌芃部門的副部長。

張誌芃最近心情挺不錯，脾氣更好了，有時候回來得早，還炒幾個小菜，等我吃飯。

忙完內部招聘的事情，我說部門都有新的同事加入，不如請大家來家裏聚聚。

張誌芃覺得奇怪，卻很開心：「我就說嘛，同事之間多聚下，經常聯絡感情。」

「是，我以前不覺得，這會兒有點感覺出那意思了。」我趕緊給出理由，免得他多心。

兩個部門的幾個核心成員之間都很熟悉。這次隻是新加入了付永晨和劉海洋。

劉海洋是借調到我們部門的。

我特地跑去找了領導好幾次，以「部門人手嚴重不夠，暫時挪用」的理由把人要了過來。

劉海洋也很感激我，他知道自己這個年齡，以後很難有上升機會。

而這次的工作變動，是能解決他職級和待遇的。

前世，劉海洋在上次的內部競聘成功，靠著他個人出色的能力，幫張誌芃拿下兩個大的項目。

張誌芃也因此得到新來的董事長的賞識，開啟了他的飛速晉升之路。

這次，要是沒有那兩個項目了呢？他的晉升之路還會這麼順利嗎？

*

關於張誌芃的事情，我隻隱晦地跟小舅舅說過。

小舅舅很自責，總覺得是他識人不清，導致了我婚姻的問題。

可現在，我也沒有足夠的證據，隻能先按兵不動。

麵對神經病，很難用常理來判斷。

前世，過了三十歲的生日，我覺得年齡到了，兩邊老人也有催生的意思，我開始考慮要孩子的問題。

張誌芃沒有反對，之後，我們就有了一個很可愛的女兒。我也逐漸把重心放在家裏，照顧女兒，照顧家庭。

而這輩子，我們倆誰也沒提。

果然，沒多久，婆婆就在日常的聊天中提起來：「瑤瑤啊，你們是不是也該考慮要個孩子了。」

「當然，也不是爸爸媽媽要催你們，主要還是看你們的意思。」

我知道，其實他們是很好的公婆，有文化，有涵養。

前世，我媽媽老是催我們生二胎，想我生個兒子。

還是公公婆婆講，女兒也很好，男孩女孩都一樣。

「媽媽，孩子的事情主要還是看誌芃的意思。我都聽他的。」

婆婆聽懂了，閑聊了兩句，掛了電話。

晚上，張誌芃問我：「媽今天給你打電話了？」

「嗯。」

「老人家年紀大了，思想比較保守，你聽著就是了。」

「我知道。孩子的事是我們兩個的事情。你怎麼考慮的？」

「我覺得咱們年紀不算大，還可以緩兩年。一個是再發展下事業，二來也可以多享受下二人世界。」

是嗎？前世的你可不是這樣說的。

我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

*

自從婆婆知道了是她兒子不想要孩子，就開始對她兒子催生。

我時不時就聽見她打電話給張誌芃說自己要抱孫子，還放話說要過來小住一段時間。

那段時間，張誌芃很崩潰。

而我也經常在朋友圈發健身和調理飲食的照片。

就在婆婆說準備過來的時候，張誌芃申請到了杭州考察學習的機會。

這是我特意偷偷讓小舅舅幫忙特批的。

「領導對你們部門真重視啊，這次出去考察，就你們部門有兩個名額。」

「那也是領導考慮有這個需要。」

我頓了頓：「這次隻有你們部門兩個人去杭州，學習任務很重的吧？回來肯定要寫很多報告。」

「那可不是，行程安排很滿呢。你以為是去玩兒嗎？」

「也當放鬆一下嘛，你最近被媽催得挺緊的。」

「媽最近一段是有些著急，也沒在你跟前念叨吧？不過沒事兒，回頭咱再好好跟她說。」

我點頭：「沒關係的，隻要我們感情好，晚點就晚點，回頭慢慢媽媽講。你安心出去，別惦記家裏。記得每天給我視頻哦。」

張誌芃很滿意我的懂事、乖巧，把行李箱收拾好後，又到廚房一起做飯。

以世俗的眼光來看，他做得很好。

在他在杭州出差的日子裏， 是單獨住的標間。我每天晚上都和他視頻，大多數時候，視頻時他基本都洗漱躺在床上了。我也看不出什麼。

直覺告訴我，能讓他記掛十年的人，他不可能什麼都不做。

我把每次視頻都錄屏下來，放在電腦上反反複複地查看。

終於死死定格在某個一晃而過的瞬間：兩個打開的行李箱，明顯不屬於張誌芃的衣服，散落在沙發邊上。

確定了心裏所懷疑的，我反而淡定下來。

*

張誌芃出差回來的時間，正好是五一小長假。「杭州你之前沒去過吧？正好在周邊玩幾天啊。反正公司報銷機票的。」

「老婆你真是善解人意。就不想我嗎？」

我深吸一口氣：「想啊，不然五一時我也過去玩？」

「瞧你，剛說五一機票貴呢。」

「開玩笑的。該節約還得節約。你安心玩吧，周邊都走一走。」

開玩笑呢，從他出差開始，劉海洋已經去運作前世那兩個項目了。我忙得腳不沾地，哪有時間去杭州。

按道理，這兩個項目和我們部門的業務有點差距。

在把劉海洋借調過來的時候，我就做了準備，以部門要擴展業務為由，借調的人手。

劉海洋如前世一般，全力奔赴到項目中。

等張誌芃從杭州回來的時候才知道，他氣急敗壞地來找我。

「我們部門之前的業務太單一了，劉哥就是過來幫我們拓展這塊兒的。我以為你知道啊。」

「我是說，這個項目，和我們部門更貼合。」

「可是，劉哥已經提交了前期所有推進的資料到王總那裏，昨天這個項目就正式劃到我們部門了。」

「是劉哥昨天去彙報的。我不好拒絕吧？要不我再去找找領導？」

張誌芃看看周圍想過來聽八卦的人，說了句「回家說」，就匆匆離開辦公室。

晚上回家，我等著他要怎麼跟我說。哪知張誌芃一句話沒提。

*

臨睡的時候，張誌芃突然說：「媽說明天要過來。可能是來催生的，你要有個心理準備。最近天天給我打電話，我也扛不住啊。」

我裝作困得不行了，還是打起精神的樣子：「明天媽過來嗎？那咱們早點起來收拾下房子」。

第二天，一回家就看到一桌子豐盛的飯菜，還有婆婆堆滿笑的臉。

飯桌上，婆婆不停地給我夾菜：「瑤瑤啊，我都聽誌芃說了。說你工作很棒呀。」

「也還好，很多事情剛剛開始。」

「嗯，你的工作媽媽也不懂，不過你年紀也不小了，你們還是可以考慮小孩的事情了，趁著我和你爸還年輕，可以幫你們帶。」

我笑著應下。

張誌芃連忙接話：「老婆，媽說得對，咱們現在開始要寶寶，什麼時候要上還不一定呢。早點開始準備也好呀。」

「可是，要寶寶和我現在手上的工作不衝突的呀。」

「我是說，新項目一開展，你難免很忙，又要準備要寶寶，我也是擔心你辛苦嘛。」

隔天，他還找到我們領導，說我在備孕，希望王總給我安排到輕鬆的崗位上。

王總快退休了，平時很照顧我們。

一聽說我在備孕，立馬把我當成已經懷孕的來對待。

張誌芃不知道的是，我本來也沒打算這兩個項目上糾纏。

事實上，這兩個項目攤子太大，上一世，新來的董事長重新組建了一套人馬，專門去運營。

新的部門很快搭建起來，劉洋海作為前期參與的業務骨幹，被調到新的部門去任副部長。

張誌芃也在合並中擔任了副部長。

新部門的下一任正職領導，將會是他們其中的一個。

張誌芃對自己很有信心，他愛熱鬧，人緣好，能力強。

在新部門組建的同時，我所在的部門也進行了優化和拆分。

我調到了集團公司在周邊地級市的一個子公司。

說是平級調動的，可是因為地方比較遠，在很多人眼中，這是被變相的邊緣化了。

離開前，要好的一些同事聚在一起給我餞行。

我依然在家裏安排了一大桌子菜。

張誌芃，你不是喜歡熱鬧嗎？

那我就讓你徹底熱鬧起來，在這個局裏應該出現的人我都會請到家裏來，一起熱鬧熱鬧。

這一世，死的絕對不會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