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其實你不叫李初對吧?聽起來像編出來糊弄我的。”
我趁他在床上運功打坐,故意湊上前去,坐在他旁邊。
沐浴後身上香軟潔淨,這世間任何一個男子都會有幾分心動。
但我也知道,李初和正常男子不太一樣。
果不其然,很快一隻手掌便抵上我額角,把我推到一邊。
“如果你留下來隻是為了問這種無聊的問題,不如趕緊滾出去。”
我撇了撇嘴,順勢倒在他榻上,躲在他身後隨手玩著他背後的墨發。
片刻後,他忽然微偏過身,一雙幽深如潭水的眼眸注視著我。
“既怕別人打你的主意,為何又向我投懷送抱?”
我被他盯得莫名發慌,麵上卻故意透露出幾分嬌羞。
如今追殺我的人隨時可能找來,我必須要緊抱住這條大腿。我還要回去做我的千金小姐,與我的白月光武林盟主成親。
我立刻爬起身,用盡畢生演技擺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我落難至此,是你救了我。”
“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我眉目含情,手臂勾著他的脖頸,“更何況阿初長得俊俏,我心生愛慕。”
其實,在我看到他第一眼就發現了,他神似我的白昊哥哥。
白昊是我年少時的一個夢。
他的父親與我父親是至交好友,從小我和哥哥便與他熟識。
我哥哥幼時淘氣,挨過的打不計其數,但白昊卻不同,他總是一板一眼,守著規矩不肯打破半分,自律到令人發指。
正是因為他勤奮自律,又天資卓絕,所以大家都說他會青出於藍,成為武林中的佼佼者。
他果然不負眾望,僅僅十八歲便繼承了青虹劍,成為了最年輕的武林盟主
他在整個武林中如同日光之芒,耀眼奪目,但他對我的嗬護卻像溶溶月光,溫柔至極。
幼時他最重規矩禮數,卻肯偷偷帶我溜出門玩。
少時我父親被害,家中產業遭受重創,哥哥日夜忙碌無暇顧及我,再多的悲痛與眼淚也隻能自己吞下。
我嚇得夜不能寐,是白昊守在我房門前,陪我度過漫漫長夜。
後來他成為武林盟主,卻仍會照顧我的小脾氣,給我送最愛吃的桂花糕。
崇拜他,倚靠他,愛慕他,似乎是我與生俱來的本能。
李初聽我這麼說,眼底漾起一絲波瀾,很快又歸於平靜。
他拉下我的手臂,起身坐到不遠處的桌案前,給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你說能給我治傷,現在治吧。”
我心中暗道一聲不好,現在還沒有拿下他,怎能將這最後一張底牌也交出去?我沒接他的話茬,匆匆找了個借口脫身。
晚飯李初吃得極少,我一頓風卷殘雲,吃飽喝足後躺在廂房的床上,享受著棉被包裹全身帶來的安全感。
李初的衣食極為講究,我賴在他身邊總算是吃喝不愁。
隻是不知哥哥是否安全,又何時能找到我。
我的鼻子一酸,用力睜大眼才堪堪忍住眼淚。
李初的容姿武功,衣食用度,全都與這個漁村格格不入。我知道他的身份絕不是鄉野神醫這麼簡單。
但無論他是誰,我現在必須利用他,讓他對我死心塌地,心甘情願護我周全。
於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我像是一塊狗皮膏藥一樣賴在他身邊,抓住一切機會向他獻殷勤。
不過努力總有收獲,相處幾天下來,我已逐漸摸清李初的脾性。
他其實鮮少故意為難,白日裏除了打坐練功,就是倚在床上看書休息。一開始他還會義正言辭地轟我出去,時間長了他似乎懶得搭理我,也就任我折騰去了。
我樂得享受他房間裏的一切,舒適的軟榻,精美的點心,還有不輸上江城裏的一日三餐。
再過了幾天,我終於知道了他錦衣玉食背後的金錢來源。
他每五天出診一次,就在家門口,十兩銀子一位。
我看著他半窩在躺椅上,收錢,給藥,一套動作行雲流水。
我也替人看診抓花,看到他這麼不負責,越想越氣,等病人全都離去,雙手叉腰,氣鼓鼓地擋在了他麵前。
“大騙子!”我雙指並攏,學著他的樣子在手腕處一點,“就這麼劃拉兩下,病就好了?”
“我不是還給他們拿藥了麼。”李初語氣淡淡的,支著腦袋歪頭看我。
“你那藥都是同一種!”
我忍不住脫口喊道,隨後又想起我還得靠他保命,這才堪堪壓下胸口翻騰的火氣,在心中暗罵他的小人行徑。
還以為他是什麼人物,現在看來,也不過是騙人錢財的江湖郎中。
李初目光掃過我的臉,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懶懶地開口道,“我的獨門內力至陰至柔,易經洗髓,白骨可生血肉,枯木可以逢春。如今雖使不出多少,治點小病也已足夠。”
“算了吧,還白骨可生血肉,身上的傷都快爛到骨頭了,怎麼沒見你自己給治好?”
“這不是等你治呢嗎?”李初忽然坐起身,似笑非笑地看向我。
我被他噎得說不出話,半晌才接道,“治肯定是會治,但現在不是缺一味藥嘛。”
扔下話後我拔腿便往屋裏跑,隱約聽到背後傳來一聲微不可查的嗤笑。
就這樣又拖延了三四天,我發現李初似乎愈發的不願搭理我,時間幾乎都在運功打坐,一句話都不同我多說。
我感到有些挫敗,在心裏暗暗鼓勁,決定給他上點猛料。
第二日清早我換了件薄衫,滿臉諂媚地摸進了他的房間
“阿初早啊,為了報答阿初的救命之恩,我特地來服侍阿初起身。”
我剛拉開他的床幃,便被他細長的指骨扼住了喉嚨。
“放開……開玩笑的……”我頓時憋得頭昏腦脹,扒著他的手速速求饒。
他聽到聲音後才睜開眼,看到是我,鬆手後將手臂虛搭在床沿,重重合上了眼。
“沒空陪你玩,離我遠點兒……”
聽到他略顯無力的聲音,我這才意識到不對勁兒。
他的麵色白得嚇人,額頭上一層細密的汗,微敞的衣襟下,隱約透出幾道紫紅色的暗紋。
我早知他身上有傷,但出現這樣的紋路,顯然不是外傷所致。
“我看看。”我下意識地扯開他的寢衣,但他肩頭繃帶上滿是暗紅的血,心口處有一團明顯的青紫,發散出無數條紫紅色毒紋,盤曲著在他的胸膛上蔓延開來,幾乎要爬至他脖頸。
我攥著他的衣角,驚心的同時,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他這次倒是沒有掐我脖子,隻是收攏了衣襟,抬眸瞥了我一眼。
“看出什麼了?”
“我再看看……”
我埋頭小聲回道,伸手又去拉他的衣服。沒想到他死攥著衣領,幹脆轉過身背對著我。
“趕緊滾,晃悠得我頭疼……”
“小氣鬼……”我撇了撇嘴,支著下巴回憶起剛剛看到的畫麵。
自心口蔓延的毒紋,久久不愈的傷口,還有他閉鎖的內力。
我畢竟是醫藥世家,哥哥又常在江湖走動,對於這些奇毒還是有所耳聞。
我心底一涼,猛地握住他的手腕,“你中了藤火之毒?”
他沒有理會我的驚訝,隻是輕哼了一聲,“還算有點見識。”
藤火之毒是天下第一奇毒,中毒之人內力閉鎖,血液難凝,毒發之時猶如炎火燒身,劇痛甚於抽筋剝骨。
每毒發一次,胸口的紋路便會向身體四肢蔓延,但一般人毒發三四次,毒紋剛剛形成,便會七竅流血而亡。
他身上的毒紋已經快遍布胸膛,至少已經毒發過十數次。
我不可置信地追問道:“中了藤火之毒,還能活到現在?你怎麼做到的?”
“對別人來講是致命毒藥,於我而言……熬過去就好……”
他的聲音有氣無力,雙頰掛著兩團不正常的紅暈,說到最後幾乎隻剩氣音。
我伸手覆上他的額頭,果不其然一片滾燙。
我知道,再拖下去,光是炎症引起的高熱可能都會要他的命。
我在心中哀歎一聲,看著武功不錯,沒想到惹上這麼大一個麻煩。
不過算他命好,我們蘇家不擅解毒,但治療外傷可是一等一的好手。
在哥哥找到我之前,我必須靠他庇護,我不能看著他去死。
“真是便宜你了。”
我忍不住嘟囔著,從懷中掏出一個精致瓷瓶,小心地將藥粉灑在他的傷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