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反抗,我爸愣了愣,抬起的手僵在空中。
他很快意識到自己失了麵子。捋起袖子,咬牙切齒。
「好啊,能掙幾個錢翅膀就硬了,敢跟老子頂嘴。今天非打到你服氣為止。」
常幹農活的男人,力氣大得驚人,輕而易舉地製住了我的反抗。
隨手從抽屜裏抽出了捆豬用的麻繩,把我綁在凳子上。
「不能掙錢的女娃,就是個賠錢貨!一分錢也不給是吧?那還養你做什麼?」
他抄起拇指粗的木棍指著我。
「再給你一次機會,肯不肯認錯?」
真是個瘋子。
我在鎮上待的時間久了,多少也知道了一些保護自己的法律常識。
「你這種行為叫做家暴,是違法的!」
男人氣笑了,掐住我的下巴,惡狠狠:「我是你老子,給你命的人。老子教訓子女,天經地義。」
差點忘了他是個法盲,壓根沒有道理好講。我倒不信他真的敢打死我,但皮肉之苦恐怕難免。
我盡力拖延著時間,背在身後的手偷偷滑動著手機想要報警。
來不及了,木棍舉起,眼看著就要落到我身上。
我閉上了眼睛,有些後悔。不應該激怒他的,眼下這個悶頭虧是吃定了。
門吱嘎一聲響了。
是我媽的聲音。
「啊呦老薛,你冷靜一點。咱們可就這麼一個女兒,打壞了我會心疼的。」
我睜開眼,有些詫異。她什麼時候這麼心疼我過?
小時候他們出去田裏忙,讓我照顧薛耀祖。我才比他大了三歲,也是個半大孩子。
我連灶台都夠不到,踩著凳子生火做飯,燙得一手泡,好不容易端出幾碗像樣的菜。薛耀祖嘴巴刁得很,完全不領情,伸腳踢翻了桌子。
「什麼垃圾東西,不吃。」
我餓得肚子裏直冒酸水,顧不上他,趴在地上撿著還沒落下很多灰的菜,放到碗裏吃得狼吞虎咽。
被剛巧進門的我爸看到,不由分說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饞嘴的死丫頭,你弟弟都還沒吃上,居然敢自己偷吃。」
這樣的顛倒黑白,是我童年時期的家常便飯。我媽從不阻攔,淡定地倚靠在門框上。
等我爸打累了,再補上一句。
「薛婷,你是姐姐,應該懂點事兒,讓著弟弟。」
我吸了吸鼻子,強迫自己心硬下來。這樣的媽媽,不可相信。
手指繼續點了幾下。常年在電子廠工作,我的手指異常靈活。即使不看屏幕,也能夠正常操作手機。
消息應該發出去了,我微微鬆口氣。
我爸已經被憤怒衝昏了頭腦,連我媽的話都勸不住他,伸手一推。
「老婆子你別管。你都不知道這死丫頭剛才是怎麼跟我說話的。她說了,以後一分錢也不會給我們。」
我媽表情凝固了一下。
「這丫頭真的這麼說?」
我爸鼻孔裏出氣,冷哼一聲。
「那可不,要我說當初就不應該放她去鎮上打工,不知道學了什麼壞東西回來。剛剛還跟我說什麼家暴......」
我媽急得跺了跺腳。
「這可不行,耀祖還等著複讀的錢呢。這死丫頭不肯出去賺,靠我們兩個老的,怎麼能行?」
「誰說不是呢,打也不行罵也不聽,老婆子你說該怎麼辦?」
我靜靜地看著這兩人算計親生女兒那副醜陋的嘴臉,心中一點波瀾都沒有。
早該聽李姐的勸說,把打工的錢攢下來,趁早逃離這個家的。
希望,現在還不算太晚。
我看著兩個人一頓嘀嘀咕咕,不知道我媽說了些什麼。我爸放下了手中的木棍,猛拍了記大腿,衝著她伸出大拇指。
「老婆子,你這招,真高!」
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
果然,我媽上下打量著我,如同代售商品估價,嘴裏念念有詞。
「長相不錯,還有文化,賣給鄰村趙家那個老瘸子,應該能值個三萬四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