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亡於戰火年代一生驕傲堅強的女戰士,卻重生成了跑回富商家族找親爹的落魄千金。
繼妹能想到對我最大的詛咒就是,沒有好人家會娶你進門。
我父親能想到對我最大的威脅就是,就算你死了,我也不會認你是王家的鬼!
嗬,我笑了。
我生是國家的女兒,死是守土護疆的亡魂。
誰稀罕做個地主家的家鬼?
*
猛地睜開眼,意識的最後,身上中槍的位置還隱隱傳來幻痛。
我伸手摸索過去,皮膚完好如初,並沒有皮開肉綻、血肉猙獰的傷口。
我為什麼還活著?
我不是正躺在戰地紅十字會的搶救擔架上嗎?
這裏看起來同樣是醫院。
但我隻是身處在一片泥濘草地上臨時搭建起的簡易行軍帳篷裏,絕不是眼前這個漂亮潔淨的房間。
我是怎麼到了這裏的?
我痛苦地捂住頭,另一份陌生的記憶突兀地洶湧灌入我的腦海,連同著我原本的記憶,纏繞成旋渦瞬間裹挾住我。
等我的神智稍稍穩定,我聽見病房門口傳來一男一女的聲音。
一個刻意壓低但依舊尖利的女聲說,“大夫,你昨天不是還說她吸入過量煙塵和一氧化碳,大概率不會醒了嗎?”
“林姨,醫學上隻說概率,沒有絕對。落落能醒也是奇跡。落落還活著,難道你不高興嗎?”
這是一個還帶著些許少年氣,卻已隱隱展露威嚴的男聲。
“天野,你這叫什麼話?是我當初同意把落落接回家裏。就算她後來又鬧出了那麼多事,也是我多番忍讓,還一次次幫忙收場。你這問話,是把我看成什麼人啊?”女子故作委屈的聲音傳來。
“雖然你我沒有血緣關係,但是我們好歹也在一個家裏共同生活了十多年啊!你可以不把我當媽,但是妙玲是你的妹妹!你以後可不能隻偏袒落落!”
“雖說落落的確也是王家的血脈,但是從小生養在那種地方,畢竟沒有什麼家教,性情野蠻,做事偏激也是難免的......我會勸勸妙玲,這次再最後原諒一次落落的。”
男子略一沉吟。
“這是自然。我是從小看著妙玲一起長大的。妙玲溫柔膽小,一向隻聽家裏的話。我相信她。”
這些話,打開了我腦海中另一份記憶的匣子。
這裏的我,叫做王落落。
明明生下來就是富商之家的千金,卻自幼被人販子拐賣進深山。
不久後,父親又帶著已有身孕的女子進門逼宮了。
我的母親在失子與失愛的接連打擊下,患上重度抑鬱,在自己的房間裏自殺了。
門外的人終於結束了談話,走到我的床邊。
“落落,你感覺怎麼樣?”
男子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聽上去並沒什麼太大的情緒。
看這麵容應該就是那個和我同父同母,卻不同命的哥哥——王天野了。
還沒等我說話,就被那個叫做林姨的女人搶先開口了。
“她怎麼可能有事!昨天醫生還說得那麼嚴重,今天她就醒了。”
“我早就猜到,肯定是她裝出來的。不然那麼大的火,如果不是她事先計劃好了才放的,怎麼可能一點外傷都沒有地活著出來?”
看到她,我能感覺到這具身體自帶的洶湧的恨意。
這個人就是當年那個帶球逼宮的女人——林夏河。
如今她已鳩占鵲巢十餘載,徹底成了王家的半個當家人。
“落落,你還記得我是誰嗎?醫生說,你的大腦缺氧時間較久,可能會造成記憶的缺失。能不能告訴哥哥,妙玲生日宴上的那場大火,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當然記得......
我同父異母的妹妹——王妙玲,王家嬌貴培養了十多年的另一個女兒,也是王家對外承認的唯一千金。
在她隆重的生日宴上,我卻莫名其妙被反鎖在自己的房間裏。
又恰好在我的房間附近,起了一場原因不明的火。
我自然是知道,這是有人要害我。
可是卻被林夏河母女倆說成是,我仇視王家,嫉妒妹妹,想破壞生日宴,讓王家出醜,才故意放的火。
我現在居然能毫發無傷地醒來,更坐實了她們的說法。
好惡毒的一箭雙雕,要麼除掉我,要麼冤死我!
*
我16歲才被王家從荒僻的山村尋回,但是我父親看到我後,好像並沒有表現出開心,還天天動不動拿我和王妙玲比。
王家隻需要聽話又好嫁的女兒。
像我這般行為粗魯,讀不進書,身上還帶著傷痕累累的女孩。
按我父親的話說,“隻是回來了個吃白飯的賠錢貨。”
都說母親的愛是天性,而父親的愛,是要靠後天的相處慢慢培養出來的。
可惜,我沒有和他相處的機會,這份父愛我恐怕是注定得不到的。
可是我的這具身體不受我控製地,偏偏還極度渴望著家庭和父愛。
我看向哥哥,問道:“哥,爸爸在哪兒?”
王天野目光閃躲了一下。
“妙玲說,她的眼睛,好像被煙熏到了,痛得厲害。爸爸......就先陪著她去看醫生了。稍後會過來的。”
我的心錐痛了一下。
不知道這是我對可憐卑微的王落落的同情,還是她殘留的意識仍在我身體裏,流露出了難過。
過了很久,這具身體的爸爸,王家家主——王暝鎧,才表情嚴肅,隱有怒容地帶著妹妹踏入了我的病房。
不知道這個能言善道,慣會拿捏人心的“妹妹”,又跟爸爸說了什麼。
看著這個爸爸始終虛虛地環護著妹妹的那隻手臂,我這具小身體的心臟又收縮了一下。
這才是王落落從沒感受過的,“被珍視”的表現吧!
“姐姐,這次生日宴辦得那麼盛大,真的不是我的意思。”
“隻是爸媽......想要借機宴請商界友人,才搞得奢華了些。我知道,你以前都沒有過過生日。下次等到你生日,我一定會讓爸爸給你辦個一樣好的。”
這就是我那個完美優秀、“柔弱膽小”的妹妹了。
不事勞動,四體不勤,五穀不分,被養得白皙纖瘦,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腰肢也隻有盈盈一握......
這在我們那個年代,怕是活不過開局......
雖然我不懂品牌,但是也能看出她的衣著,乍一看不顯高調張揚,卻都是麵料極佳,品質不俗,以粉白等柔和色調為主的上等貨。
這個顯得女人無比柔順軟糯的風格,後來我才知道,現在被叫做“好嫁風”。
這般小綿羊的外表,騙了很多人。
我這個妹妹厲害就厲害在,就算是被金尊玉貴地養大,卻從沒有過行事跋扈,恃寵而驕。
或許也知道自己母親嫁進來的方式不太好看,我這個妹妹不論在家裏家外,都格外會察言觀色,哄長輩開心。
看來我回來,讓這個始終憂慮自己身份的妹妹,把她的那些心思都用在我頭上了,是視我為假想敵了......
“你這個畜生,你千不該萬不該,去燒你亡母的房間。這麼多年,我始終沒有開啟過那個房間。直到你回來,我想著你會感懷自己的生母,才好心讓人打開了那個房間。”
“裏麵你母親生前留下的東西,這次都被你給燒掉了!”
我感到心痛到麻木了一陣,耳朵裏盡是空洞的耳鳴聲......原來我房間附近那個無故起火的地點,竟是王落落生母曾居住的房間嗎?
那裏或許是王落落屬於這個家庭的最後的歸屬感了。
我自然知道,不是王落落去那裏點的火。
那麼這火究竟是誰,為了什麼而放的,幾乎不言而喻了。
可惜如今他們才是一家人,不會有人相信我。
明明是自己心虛,甚至不敢麵對王落落母親生前居住的地方,多年來才一直緊鎖房門。
如今這個厚顏無恥的男人居然拿出來,說得好像是對我的恩賜一樣?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我以為給你提供這般優渥的生活來補償你,你會感到感激。沒想到你還不知足,心存怨恨。”
“你要感謝,是妙玲一直在為你說話。再有下次,以後這個家就再沒有你的位置!”
我看著半躲在王暝鎧懷裏還在偷眼瞧我的王妙玲,那眼神裏似有在向我宣戰的挑釁。
*
不過這挑釁對我的作用幾乎是零。
畢竟上輩子敵人的挑釁,都是持續一整夜,可以炸沒半個山頭的重武器轟炸掃射。
這種小兒科的幼稚挑釁,在我看來實在可笑,在我心裏激不起半點漣漪。
對不起,王落落......
雖然我知道你做過很多事,想爭取來這家人的親情。但這是這個涼薄的家裏所沒有的東西。
不過以後,我會帶著你的身體去爭取更值得、更有價值的人生!
“我確實沒有過過生日。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天。所以,以後也不用給我慶祝生日了。”
我沒在賭氣,我說的都算真心話。
在我當初生活的年代裏,我就沒見過哪個孩子會大肆慶祝生日。
周圍人告訴我,我的父親在敵人的炮火中喪生。我的母親也在剛剛生下我之後,就被敵人所殺。
我不知道自己的生日,但我知道那天就是我母親的忌日。所以我自然也從不想慶祝自己的生日。
“哼!”王暝鎧發出一聲冷哼,“這次多虧你的妹妹沒事,不然就算你死了,我也不會認你是王家的鬼的!”
我盡量遏製住臉上的錯愕,怎麼說得好像,我應該很稀罕一樣......
我上輩子曾發誓,就算在死後做鬼,也要做為華夏守疆衛土的鬼。
我何時稀罕去做一家富商地主家的鬼了?
王暝鎧還陷在自己的高貴幻覺中,繼續自說自話。
“我以前還一直覺得虧欠了你,對你做的那些破壞搗亂的事,放縱了太多。”
“這次你都膽敢放火燒家了。我發誓,這是最後一次。被你毀壞的宅子,我已經出資修複了。這就算我把這些年欠你的養育資金還你了。”
“再有一次,你就滾回那個深山老林的村子裏去。”
我平靜道,“好。”我是真的很難對這話裝出懼怕誒!
因為我上輩子就是長於山林,又亡於山林。
我一輩子都在故土的深山中,與狡猾的敵人周旋、戰鬥,寸土不讓!
我對這片土地魂牽夢縈,愛得深沉。
我又怎麼會怕,要被送回深山的威脅?
不過病床周圍的四人,對我平靜的反應都很驚訝。
我想了一下,依照我感受到的這具身體潛藏的情感與恨意。如若是王落落本人聽到這些話,這個來自鄉野的單純孩子,一定會不顧一切地表達出反抗和憤怒。
或許會吼叫、或許會痛哭。
但我早已不是孩子了。
在我那個年代,如王落落這個年紀就已無父無母的孩子,我見過太多了。
我也為他們落過淚,但我知道,隻會流淚是換不來敵人的同情的。
不過我從不覺得自己是缺愛的。
屬於個人的小家庭隻是人生的一部分,並不是全部!
就算從小沒有來自家庭的愛,我還有來自理想一致的同伴的愛,還有來自人民百姓的愛,還有我對奮鬥終生的事業的愛。
隻為了個人的小情小愛,哪裏值得我再繼續哭泣、沉淪?
但是在這幾個人看來,我突然的性情大變,大概是我見自己鬧大了而害怕了。從此以後,就要對他們低頭服軟了吧!
*
四個人又一唱一和地自說自話了一陣兒。
真真是,你方唱罷,我登場。
表演關心的,表演可憐的,表演威嚴大家長的......
戲都挺好,就是不管怎麼努力演,看著都不太像一家人的模樣。
而我隻是始終沒太大反應地看著每個人的表演。
應該是讓這群演員掃興了吧!
這群人終於要走了。
離開之前,這位“妹妹”回頭看了我一眼,眼神裏是一絲期待落空後的怨毒。
今天的我任憑她怎麼挑撥,都不打算按照她給我編排好的戲份哭鬧撒潑, 讓人更加厭煩,讓她心機費盡,卻感覺力氣都打到了棉花上。
沒辦法......現在的我,還沒徹底摸清環境和狀況,不到打響反擊戰的時候,還要等我方積蓄力量。
等人都走後,我按照王落落的記憶,開始辨認周圍的新鮮事物。
最讓我大開眼界的,是完全超出我想象力的一件小物品。
王落落的記憶告訴我這叫做手機。
接下來的整個下午,出入我病房的醫護人員都有點摸不著頭腦。
因為我一直在一邊看著手機,一邊忍不住抹著眼淚,嗷嗷痛哭。
“嗷嗷嗷嗷......後來北方解放了嗎?西南分區也勝利了?”
“嗚嗚嗚嗚,咱們......的外交官已經能在列強的桌子上直言,‘你們沒有資格說,從實力地位出發同我們談話’......可真是太解氣了!”
“同伴們,你們知道嗎?還不到百年,我們的願望竟全都實現了,還超出了很多。”
“戰爭結束了。”
“人們吃得飽!”
但是......我又想到了剛剛那一大家陰陽怪調的人,在心裏默默補充道......
和平年代,別的都挺好,就是地主家好像又卷土重來了!
看來思想層麵的鬥爭還得繼續!
為了跟上這個時代的變化,住院休養期間,我每一天都利用手機拚命惡補著各種知識。
雖然足不出戶,但是新世界的大致模樣已經盡數在我腦海中展開了。
最讓我擔心的事還在:原來戰爭沒有消失,隻是席卷到了更遙遠的地方。
而另一件讓我分外擔憂的事是:明明是食物充足的年代,女孩子怎麼反倒以瘦弱為美了?
這是審美的倒退嗎?雖然不至於裹小腳了,但是讓女孩子一個個追求消瘦幼小的狀態,到底是哪個東西的壞心思?
我打量著自己如今這具身體,非常年輕,隻是過於瘦弱了。
在我們那個時候,女孩子都以身強力壯,擁有不輸男子的體魄為榮。
就算是女孩子,也剪短發,練腿腳,愛穿便於行動的利落服裝。
想我妹妹那身打扮和纖薄的四肢......富人家的女孩子怎麼又活成深閨裏萬事由人的封建大小姐了?
時代進步了,思想倒退了。我憤恨地在空氣中揮了揮拳。
於是我每天白天在病房裏,利用一切手頭的東西,給自己增加恢複力量的訓練。
晚上再趁護士巡房完畢,偷偷溜到醫院的院子裏夜跑。
一開始這具身體,跑上一公裏,就要心臟狂跳,腳步發虛。
慢慢地,增加到兩公裏、三公裏、五公裏......
我感到自己的身體在激活,每一天我都變得更像自己喜愛的那個自己一點點。
*
直到我出院的那天,依舊沒有家人出現。
那個隻露過一麵的父親,聽了林夏河的勸說,隻托人帶來一句:“你的房間燒毀了,修好之前就住到學校去吧。”
我就隻帶上我少得可憐的東西,被一個自稱王家管家的人帶去了學校。
我的學校是當地最好的高中,大哥已經從這裏畢業,讀上了名牌大學。
王妙玲和我目前都就讀於高一,分屬於不同的班。
學校裏,王妙玲是頗具名氣的才女校花,歌舞、作詩、繪畫、彈琴樣樣都通。
她努力的方向,我熟得很。
舊時代大小姐為了高嫁,不管喜不喜歡都得學這些東西。
如今這也是王家對女兒的要求:女孩就要有女孩的樣子。
言行和愛好都要力求體麵,隻為了能和更高的門第形成聯姻。
可我,誌不在此。
我來到我的班級,這是一個相對有些特殊的班級。
這所全省頂尖的高中,自是很難考入。
而我的班級,卻是學校為了富家子弟特設的班級。
也就是說,隻要給學校的讚助費足夠多,就算分數再低也能就讀。
這個班級的老師,自然是校內的最優的師資班底。
隻是大多數學生,即使不靠高考,也被家庭安排好了妥善的前途。
所以沒有老師會對這個班級要求太高,大多數時間都在睜隻眼閉隻眼,也不敢嚴格管理。
我在被王家找回之前,沒機會念書。
成績差,又是插班生,自然就被放在了這個班級。
不論老師,還是王家,都隻圖場麵上說得過去,才給了我一張書桌。
沒人指望我一個九年義務教育都沒參加的人能出什麼成績。
我是王家突然多出來的女兒,名分不明,身上鄉野氣息又重,在這個班級一直格格不入。
班上的同學,都不信我真是王家的女兒。
傳出的謠言一個比一個離譜,什麼我是王暝鎧和外麵的野雞生的。
流落在鄉下很多年,才被我費盡心機找來認父。
還有人,看著我曬得黝黑的皮膚和粗糙的手,說肯定是王家被蒙騙了。
我沒有半點像王家的人。
總之,沒有一句好話,沒有一個朋友。
其他人都與王落落保持著觀望的距離。
“王落落,妙玲的生日宴起火聽說是你故意放的?”
我正利用休息時間,在自己的座位上瘋狂惡補自己落下的知識,一個不懷好意的聲音,在我旁邊響起。
我抬頭看去,一個整個人都歪歪斜斜的少年,垮垮地站在我的書桌旁。
好好的校服扯開大大的領子,長長的劉海兒遮住半個眼睛,皮膚蒼白還故作陰鬱的氣質。
嘖!這個時代讓我們有了這麼好的教育條件,我們國家的少年人怎麼能是這個樣子?
想到我曾經那些隻渴望能擁有一張平靜書桌的同伴,我突然就火上心頭。
“你給我立正!”
“站好了!”
*
不好!我突然反應過來了。
這是我以往領導著娘子軍小隊的習慣了——張嘴就是熟悉的命令。
這少年先是一愣,被我吼得下意識就站直了幾分。
待他也反應過來之後,又是惱羞成怒。
“王落落,你神經病吧!你算什麼東西,敢給我發號施令。”
這些天饒是我不想聽,住在女生宿舍裏的我,也聽到了不少八卦。
眼前這個人的身份我猜出來了。
他是追過王妙玲的歐陽家少爺——歐陽貴。
歐陽家的實力地位在這片地界也算是頂尖了。
隻可惜,歐陽家的生意範疇和王家衝突,兩家不和已久。
王家對王妙玲的聯姻對象早就另有安排,是一個能和王家互補的家族。
王妙玲一向扮演著聽話的人設,當然是不可能搭理歐陽貴的。
“圓明園是你放火燒的嗎?”
歐陽貴因我突轉的話題,沒有反應過來。
“我、沒有啊......”
我看傻子一般同情地看著他。
“對,因為是我放的火”
歐陽貴看著周圍人都開始注意著這邊,憤怒更盛,“你在說些什麼東西?”
我低頭看回自己正琢磨著的物理問題,懶得管這種為“愛”衝鋒的毛頭小子。
“嗬嗬,我還以為你真是別人說什麼都信呢。所以我試試,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王落落你不要在這裝瘋賣傻。我清楚你有多歹毒。你放火,要麼把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全毀掉。要麼就是假裝受傷,用苦肉計陷妙玲於不義。”
“說到底,你千裏迢迢,巴巴地找回來,不就是來搶妙玲的東西的嗎?”
我聽到這話,抬頭直視著歐陽貴的雙眼,神色也認真起來。
或許是我目光突然的淩厲,歐陽貴不自覺地後退了半步。
“我認真思考了一下,王妙玲目前擁有的那些東西,我一樣都不喜歡。不然,你來提示提示我,她的哪樣東西是能讓我搶走的啊?”
“你......鄉下丫頭,低賤粗鄙,你也配肖想妙玲的東西。”
這時代的人,思想境界真是退步了啊!
我聽到這種話,簡直覺得需要我來給這幫富家子弟上上思政課了。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我一個鄉下沒讀過書的丫頭,都知道這句話。你小學老師是不是沒教過你?”
“人人生來平等,是現代人最基本的觀念。你怎麼還活在封建社會?憑借血緣出身,就自覺高貴了?你們家是還有皇位等著繼承嗎?”
這個年紀的少年,往往是最想證明自己的時候。
明明擁有了別人羨慕不來的家庭助力,卻依舊總想證明,自己是不用靠父母的。
我這幾句話,正好戳了他的心窩子。
“你是不是找打?又黑又醜的死丫頭!”
歐陽貴梗著脖子,額頭青筋直跳,果然是被氣得不輕。
然而剛好趕上上課鈴聲響起,我馬上調整好聽課的狀態,徹底不再看他一眼。
每一個受教育的機會,對我來說都珍貴萬分,因為這是上輩子的我奢望不來的。
我快速就忘記了這場課間的小插曲,專心地聽著老師的每一句話。
之後一段時間,在歐陽貴的帶領下,這個班級的同學更加孤立我。
但是我不在意,正好給了我更多沒人打擾的時間。
我走路也在看書,吃飯也在看書,其餘的時間就在繼續每日早晚鍛煉,激活肌肉,提升身體素質。
外語很重要,當年如果我能會這些東西,就能更好地攔截、獲取、破譯敵人的情報。
現代物理和化學也很重要,如果學好了這些,當年我們在麵臨敵人的重武器掃蕩之時,又怎會隻能單方麵挨打呢?
曆史也是我的愛,那些我在當年的口口相傳中,略有聽聞的英勇事跡的主角。現在已成了書中依舊被萬代景仰的偉人。在細枝末節的記錄裏,我總在努力找著當初同伴的痕跡。
地理也讓我很感興趣,原來世界比我想得大這麼多。我去過的地方太少,好想去看看。
*
放學之後,我通常還會再看一會兒書,總是最後一個離開教室。
某天放學後,學校的走廊上幾乎已經沒有人。
我還回想著今天新學的英文,沒注意周圍的情況,就徑自走進了教室旁邊的衛生間裏。
剛關上衛生間隔間的門,外麵突然一陣騷亂聲響。
一個人的背突然“咚”地從外抵住了門,隨後又是哼哧哼哧搬來重物的聲音。
“看你平時不知道在傲個什麼?今天要是不想在廁所裏過夜,就挨個兒跟我們說我們一句:爺爺,我錯了。”
周圍又是一陣兒嘻嘻哈哈的起哄嘲笑聲。
聽聲音,為首的人就是歐陽貴,連同著班上幾個想要巴結他家,天天跟在他後麵的小男生。
他們應該是搬來什麼重物堵住了門。
見我沒有求饒的意思。
歐陽貴反而是被架了起來,一時下不了台。
左右看了一圈,歐陽貴正好看到廁所角落裏的一大桶臟水,大概是保潔清洗拖布後留下的。
然而他試了又試,一個人居然舉不起來。
周圍幾個男生察言觀色,趕緊衝過去幫忙。
幾個人費勁地舉起一大桶臟水,歐陽貴使了使眼色,幾個人心領神會。
我抬頭,就看見隔間的木門頂上,一桶臟水忽忽悠悠地就要傾倒下來。
看得出來,這年代的少年真是缺乏鍛煉,這麼一點力氣都沒有,一桶水合力也舉得勉強。
我在心裏暗暗哀歎。
他們之前就做過很多小兒科的惡作劇了。
我反正是能躲就躲,能懟就懟。
他們也真是一點正事不幹,還在這麼堅持不懈地搞這些把戲。
眼看一桶水探進來的越來越多,我突然猛地向上用力一掌拍去,就像網球的攔網殺。
外麵的人反應不及,力氣也不如我,桶的開口直接轉向外部倒去。
一桶冰涼的臟水直接潑了外麵那群人滿頭滿臉。
聽著外麵被淋得吱哇亂叫,咒罵連連,我好言勸阻:
“我數三個數,都給我離遠點,不然踹到人就算誤傷,我是不會負責的。”
顯然外麵的人,都低估了我的力氣。
誰也沒想到,我每天抱著書啃,居然力量這麼大。
我轉腰抬腿,鉚足一股勁兒,一腳利落踹出。
隻一腳就“砰”的一聲踢開了門。原來門外擋著的,也是一大桶水而已。
這一腳連帶著門外,那桶被幾人合力才搬來的水桶也一並踹飛。
水桶反彈到牆上,又砸在不知是誰的身上,發出“啊”的一聲喊叫。
臟水灑得滿地都是,門外的幾個人見我出來,就像看見了鬼一樣,紛紛四散逃竄。
慌亂之間,幾人互相扯著拽著,又接連滑倒了一片。
一群人衣服、頭發濕透,鞋子也被踩掉,連滾帶爬地往外跑,場麵好一個熱鬧。
這群人沒事找事,耽誤了我多少用來進步的時間。
看來我必須要讓他們長長記性了。
*
要說在完全不利的客觀條件下,與敵人鬥智鬥勇,以少勝多的經典戰役數不勝數。
情報戰、地道戰、諜戰、反擊戰......各類兵法計謀都是我上輩子玩剩下的了。
本來覺得用來對付這幫小屁孩,太大材小用了。
不過為了讓我以後能清靜讀書,我也不介意一招製敵,一勞永逸。
之後的幾天,這個以歐陽貴為首的小團體著實不好過。
一個人倒黴可以說是倒黴,一群人接連倒黴透頂,再怎麼傻也能看出來不對勁了。
果然,這群人直接惡人先告狀了,連帶著叫上各自的家長來學校替他們撐腰。
聲勢浩大的一大幫人,集體狀告我,在班級裏欺負同學,打擊報複。
班主任被一群平日裏驕縱慣了,此時抱團告狀,氣勢洶洶的男生圍住,聽了半天隻問出一句。
“你們的意思是,一個女同學獨自霸淩了你們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