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到老公帖子的那一刻,我的心臟一怔。
他說,我漂亮幹淨,高速費比上門服務的費用便宜。
黑夜無邊,我癱坐在地上跟他提出離婚。
“夕夕,我可是救過你的命,就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後來,機會給了。
他卻死了,血液成了我畫畫的顏料。
*
望見老公顧懷安手機裏發布的帖子的那一刻,我的心狠狠地縮了一下。
印象中的那年,我和顧懷安異地,我們都忙著工作,沒有多少時間見麵。
一天晚上,已是深夜,他突然打來電話,聲音顫抖著讓我下樓。
等我不明所以地站在樓下時,望見了站在冰天雪地裏的他。
他的鼻頭凍得通紅,手掌不停地揉搓著來緩解冷意。
4個小時,300公裏的路,他跑了兩趟,隻為見我一麵。
那一刻,因為顧懷安,我覺得冬天的寒冷也不過如此。
如今,我刷到他的帖子,他說,那晚,他是因為情欲上頭,而我,漂亮幹淨,何況高速費還比上門服務的便宜。
哆嗦的手指再也握不住手機,明明是炎熱的夏日,我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上直衝頭頂,心臟如墜冰窖。
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一直不停地往外流著,我一邊擦一邊拍打著浴室的門,
“顧懷安,你出來,你出來講清楚你這是什麼意思?”
十年!
我和他在一起整整十年!
那晚的事情像是一張免死金牌一樣替我寬恕了他在感情中的許多過錯。
如今,我第一次知道了這張免死金牌造了假。?
“夕夕怎麼了?夕夕你等一下,我馬上出去,你不要哭了。”
他的語氣溫柔,我拍打在浴室門上的手瞬間沒了力氣,整個身子順著門慢慢癱坐在了地上,不停地用衣袖擦著眼角的淚水。
顧懷安這樣的人,連在我突然質問他時都是那樣的溫柔。
這樣的人,讓我該怎麼接受他講出那樣的話呢?
*
片刻後,浴室的門被打開,我陡然間靠在了顧懷安的腿上。
“夕夕,怎麼了?”
他妥帖地將我扶起,而後一邊收拾著浴室內的水漬一邊抬頭望向我。
“顧懷安,你來解釋一下什麼叫我比較漂亮幹淨,高速費比上門服務的便宜?”
我的聲音不受控製地帶上了哭腔。
鏡子中的他臉上的神情一怔,而後迅速地恢複了自然。
“夕夕,你都看見了?”
“我早就想跟你解釋來著,那是我下屬拿我手機發的,他不敢跟女朋友講,我已經教訓過他了。”
他轉過身來,想要伸出胳膊抱我,
“他女朋友是看不見了,我老婆還看得見呢,對不對?”
他溫柔似水,我幾近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可據我了解,他的下屬都還沒有女朋友。
我望著他的眼睛,想要尋找出什麼證據來。
“顧懷安,你要這樣一直騙我嗎?”
心臟仿若被刀狠狠刺入心臟,一點點流出血來。
“顧懷安,我們離婚吧!”
眼前的人看著我,久久未能開口。
片刻後,他靜靜地回到床邊點燃了一支香煙,煙霧繚繞,房間內沒有開燈,我借著煙蒂映射出來的微弱光亮,看見了他臉上的表情,帶著些許的不悅。
“夕夕,我是個男的,男的就有生理需求,這是控製不住的,你就不要鬧了好嗎?”
那一刻,我感覺好像有一把劍從天而降,從頭頂直插心臟。
多可笑啊!
他居然說他控製不住。
原來,我以為的愛意隻不過是他的下半身在作祟!
“所以呢?所以我就活該像個小醜一樣被你騙嗎?”
我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喉嚨裏仿佛被什麼堵住,我幾乎都要喘不過來氣了,隻好張開嘴巴拚命地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一根煙蒂燃盡,屋內黑漆漆的,我望不見他臉上的神情,隻聽到了他有些淡漠的話,
“夕夕,你別忘了,我可是救過你的命!”
“我不求別的,我隻希望你能安安心心地做好你的顧太太就夠了。”
“這是你答應過我的事情,你得做到。”
他的話語傳來,我瞬間愣住。
窗外下起大雨,雨聲透過窗戶飄進我的耳朵裏,我沒再開口,默默用手捂住了嘴巴,眼淚無聲地滑落了下來,我止住了哭聲。
是啊,他的確救過我的命!
*
8歲那年,我媽因為我爸出軌,點燃了屋內的窗簾。
大火燃燒起來,濃煙滾滾,我被嗆得不停地咳嗽著,我媽用胳膊死死地抱住了我的身體不讓我離開,我拚了命地求救。
求我媽,求外麵偶然路過我家的人,求上天。?
可沒有人聽見。
直到後來,顧懷安發現了端倪,望見了從門內往外冒著的煙霧,叫來了消防員。
原本那天,我們是要一起去圖書館的。
他見我遲遲沒有下樓,於是敲響了我家的門,將我從閻王爺那裏救了回來。
“夕夕,就這一次,原諒我好不好?”
麵前的人走過來緊緊地抱著我,明明以前覺得那麼溫暖的懷抱,可我此刻隻覺得它跟那日母親的懷抱一樣,像是深淵一樣要把我吞噬掉。
他的手掌拍打著我的後背,我木然地回應著他的擁抱。
那晚,我癱坐在客廳的地板上,一夜未睡。
第二天一早,我去了醫院。
顧懷安的母親還在住院,今天手術。
他說得沒錯,他救過我一命,這份恩情,我得還給他。
婆婆被推進手術室,我坐在手術室外,一遍遍地打著顧懷安的電話。
婆婆說,她醒來的第一麵,想要看見她的兒子,而不是我,一個不能生育的女人。
婆婆的手術很快,沒過多長時間,她便被護士推了出來,但顧懷安的電話我從始至終都未能打通。
“我兒子呢?”
床上的人醒了過來,望著整個房間內沒有顧懷安的身影後,語氣惡狠狠地對我說道。
我伸手將桌子上的保溫桶拿起,給她盛了一大碗粥遞了過去。
“公司開會。”
*
幾乎是一瞬間,握著碗的手腕被她一打,粥潑在地上,碗也碎成了裂片。
“滾開,掃把星,你這樣的女人,整天待在我們家幹什麼!晦氣!”
聽到這句,腦海裏回想起那日顧懷安的話,我默默忍耐了下來,撿起了地上的碎片。
心裏那處仿若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雨水將道路弄得一片泥濘,腳邁下去,不知深淺。
“夕夕,怎麼了?怎麼碎了?”
門被顧懷安打開,我望見他走過來,拉起我的手,細致地檢查著,一如從前那般溫柔。
“兒子,快來媽這兒,你去哪兒了?我到處找你呢!”
婆婆的聲音傳來,我悄然間抽出了手,而後默默退了出去。
“媽,公司開會嘞,我來晚了。”
“沒事兒子,你和言言處得怎麼樣了?”
“你看言言,人長得漂亮又能幹,在公司也能幫襯你一下,哪像那個掃把星啊!”
房門被我徹底關上,門內的聲音被隔絕掉,我坐在走廊的凳子上,看著人潮愣了神。
自從那天我媽死後,顧懷安就把我帶回了家,想要婆婆收留我,他甚至為此在屋內的客廳跪上了整整一夜。
可最終還是沒能求來收養二字,婆婆將我送去了福利院。
但我和顧懷安,非但沒有因此分開,反而感情更深。
驟然間,無名指那處傳來疼痛感,我回過神望去,保溫桶內的粥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灑了出來,順著我的手指滴向了地麵。
蹲在地上正準備收拾時,顧懷安走了出來。
*
“今晚陪我去趟酒局吧!換一身,我給你買那麼多禮服呢!”
他的語氣溫柔,目光柔和,但眼神卻在上下掃視著我的全身。
話音剛落,他便轉過身離去,手機裏傳來消息,是今晚宴席的時間地點。
透過院內走廊上的反光鏡子,我看見了自己的模樣,頭發散亂著,全身上下的衣服皺巴巴的,皮膚也不再像以往那樣年輕細膩有光澤了。?
等我急急忙忙換上禮服趕到時,宴會已經開場,顧懷安站在台上摟著薑言笑意盈盈地跟大家介紹著那是顧太太。
我愣在原地,金童玉女,般配極了。
隔著人群,我與台上的顧懷安對視,明明那麼遠,可我還是望見了他眼中的不滿。
他在怪我,怪我遲到,怪我不該來宴會。
我隨手拿起酒杯,酒精滑入喉嚨裏,我恍然間想起顧懷安剛創業時,我陪著他一起借著服務生的名義出入各種酒會。
那時,我們總是穿一套帶一套,也借著酒會攀上許多成功人士。
顧懷安會緊緊握著我的手,指著當晚我某一刻看上的別人穿在身上的禮服笑著跟我講,
“寶寶,等我出頭了,這樣的禮服我給你買十套。”
他站在燈光下,眉眼處無不都在訴說著對我的愛意。
如今想來,我竟分不清那是真情還是假意。
*
一杯酒喝下去,這場宴會上已經沒了再繼續待下去的意義,正當我換上了一身方便的衣服準備走出廁所時,卻被人攔在了半路。
胳膊被攥得生疼,我抬眼望去,是薑言,今天站在台上的顧太太,婆婆心中的理想兒媳。
“你就是南清夕吧!怪不得懷安哥讓我陪他出席宴會呢!”
“像你這麼老這麼醜的女人,也不知道他當初是怎麼看上的?”
她說完,沒再猶豫,腳上的那雙亮色高跟鞋狠狠地踩在了我的腳上。
白色的帆布鞋上瞬間多了個腳印,我被踩得生疼,一時跌坐在了地上,惹得眾人看了過來。?
“這是真的顧太太吧!我好像在哪個宴會上見過她和顧總在一起,那時顧總還笑著跟我們介紹是他妻子呢!”
“你不要瞎說啊你!小心顧總給你發律師函!”
“再說了,她要真的是顧太太,怎麼可能又老又醜!”
......
猛然間,身後被人狠狠撞了一下,顧懷安從身後越過我走過去摟住了薑言的腰,帶她離開了人群。
他一句話沒說,但宣示主權的意思顯而易見。?
人群漸漸散去,我默默從地上爬起來,走出了門。
門外大雨,我一點點地走進雨中,雨水順著我今天剛化的妝容一點點往下,淚水混著已經斑駁的粉底液一起在眼睛裏打轉,眼睛被蜇得生疼。
心臟那處像是有數根銀針紮了進去,拔不出來,隻能生生地受著。
突然,路邊不知是誰的車猛然間開過去,我的腿上濺上一大片水漬,我努力睜開眼,看見了顧懷安的車牌。
副駕駛上的薑言從車窗探出頭望向我,手機上的閃光燈不停地亮著。
那一刻,我感覺自己在深淵中越墜越深,直至再也望不見光亮。
世人都說顧懷安是天才,在商業上的天賦可見一斑,卻沒人知道他日日夜夜都抱著方案入睡,更不會有人知道我陪著他一起,從22歲那年畢業一直熬到現在32歲,整整十年。
終於在去年,他熬出了頭,開始不間斷地有商業新聞采訪他,他的身價也一漲再漲。
電視裏的新聞經常拿他和明星炒作,以此來增加雙方的人氣。
可他卻沒再要求我和他一起出席過晚宴,也沒再像往前那樣下班後會給我帶上一束鮮花。
帆布鞋沾上了雨水,鞋襪已經徹底濕掉,裏邊已經臟得不成樣子,我難受得脫掉鞋襪,赤著腳在地上走著。
*
好不容易走到家後,門口的鞋子提醒著我顧懷安把薑言帶了回來。
兩人的衣服散落在地板上,門內傳來異樣的聲音。
我一步步地走進客廳,坐在沙發上,腳底在路上被什麼東西紮到,流出了血來,地板上滿滿都是我的血跡。
我打開桌子旁的醫藥箱,默默給自己上了藥。?
很疼,那裏好像有一根血管直通心臟。
明明從那日發現顧懷安的帖子後知道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他的身邊絕對不隻有我一個女孩子,可如今聽到這樣的聲音,心臟還是會一抽一抽地疼著。
穿上拖鞋後,我慢慢挪到了客臥。
屋內的聲音還在不斷持續著,我迫切需要一個擁抱。
一個我如今在這世上僅剩的唯一一個愛我的擁抱。
“球球,媽媽回來啦!”
“球球?球球?”
球球是那年大火顧懷安救下的我家小狗生下的孩子。
它平時主要活動在客臥,往日裏我一推開門它便會撲進我的懷裏。
如今這個樣子,實在有些反常。
再往內找著,我在客臥的浴缸內,發現了球球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