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出閣時,我與蘇枔語是閨中好友。
她自幼體弱多病,日日服用參湯吊命。
閻羅王說她大限將至,命不久矣,便尋了時機待她將咽氣時讓我的魂魄附在了她的身體裏麵。
現在的我是尚書之女蘇枔語。
我掩下情緒,扯出一抹笑意,親切地抱了抱麵前的老婦人:“娘,女兒很好,女兒已經沒事了。”
“女兒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去了閻羅殿,見到了閻羅王,他說我在人間還有未完成之事,命不該絕,就放女兒回來了。”
老婦人流著淚,輕拍著我的背脊,一遍又一遍歎喟道:“回來了就好,閻羅王可真是個好人呐,改日等你身子大好了,我們全家都去給閻羅王請香,感謝他願意把語兒還給我們。”
我抹了抹眼淚,喉頭梗塞,心中苦澀萬分。
好生休養了半月有餘,我的身體已然恢複得同常人無異。
診脈的太醫都說我這是神跡,起死回生的神跡。
不多時日,這個消息便在京城傳開了,一片嘩然。
上元佳節,宮裏備了宴席,邀請了京中的世家貴族到宮中共度佳慶,蘇府也在名單之上。
不知為何,聖上蕭滄溟竟親自點名讓蘇枔語一同進宮麵聖。
細梳雲鬢,慢挽青絲,輕掃峨眉。
金碧輝煌的宮殿內,觥籌交錯,歌舞升平。
年輕的帝王居高臨下,氣宇軒昂。
他看到了我,一雙狹長的丹鳳眼,眸光鋒利,毫不避諱地與我對視。
又不動聲色地移開,麵色從容,恍如隻是我的錯覺。
蘇夫人按了按我的手,低聲向我介紹著在坐每個人的身份。
我耐心聽著,一一將他們記到了心裏。
“語兒,你斜前方坐著的那位就是當今聖上的親妹妹,永寧長公主,她是你姑母的孩子,你私下也可喚她一聲表姐。”
聽到這個名號,我不由得一愣。
我抬頭遙遙望著那抹鮮豔的身影。
一如前世,在馬車上她嬌柔地依偎在沈文岑的懷裏。
我本不應看見的,可偏偏起了風,掀開了車簾。
又恰巧我抬了頭,撞了奸。
宴席結束後,蕭太後傳了話讓我留在宮裏小住些時日陪陪她。
蘇夫人握著我的手寬慰道:“自小你姑母最是疼愛你,你常年臥病,不曾走動,你姑母也是想你得緊了,這深宮寂寞,如今你身子好了,去陪陪你姑母吧。”
我點了點頭應下了:“好的母親。”
我跟隨侍女前往壽康宮,隻是沒想到我前腳剛踏進宮門,後腳蕭滄溟就跟了上來。
偌大的宮殿內,蕭滄溟並不看我也不與我交談,隻有在蕭太後提到我時才順帶著看我兩眼。
可不知為何我這心裏卻莫名對他有些抗拒。
宮中小住的這些時日,我也一直在收集沈文岑的消息。
為了攀龍附鳳,殺妻滅子的沈文岑,如今已是聖上欽點的禦史。
更是永寧長公主麵前的紅人。
一時之間風光無限。
我緊咬著唇,指甲深陷肉裏也不覺得痛。
胸腔內翻滾的恨意快要將我淹沒。
地獄空蕩蕩,惡魔在人間。
而我發誓要將沈文岑這隻惡魔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我決定要主動前去拜訪一下我的這位表姐,永寧長公主殿下。
這日,我特意穿了一件鵝黃色衣裙,梳了流雲髻。
猶記得,這是我與沈文岑初遇時的扮相。
棲雲宮內層層簾幔遮蔽纏繞,長公主橫臥榻裏,胳膊支著頭,正饒有興致地品著茶。
她的身前跪著一個衣袍散亂的男人,奴顏婢膝地替她揉捏著腰腹。
化成灰我都認得,那就是沈文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