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七夕情人節，我抱著花去找女友柳雲煙，剛到店門口，就看見她穿著一條性感睡裙，在竹馬麵前賣弄風姿。

竹馬一把將她攬入懷中，為她戴上一枚鑽戒。

店員們齊齊盯著我，以為我會大發雷霆。

我卻笑著把鮮花遞給兩人，說：“眼神都快拉絲了，不結婚說不過去了吧？”

女友皺起眉頭，沒好氣地責怪我：“我不就是幫阿陽拍段視頻嗎？你那麼小心眼幹嘛？”

......

回到家後，我凝望客廳牆上與柳雲煙的合照，耳邊回蕩著她曾經的誓言。

“楓，時間會證明我對你的愛意，無論四季怎樣變換，我對你的熱情永不減。”

那天落日晚霞，她笑得有多開心。

如今就有多麼諷刺。

“老公，粥煮好沒？給我盛一碗，光顧喝酒了，都沒吃什麼東西。”

房門打開，柳雲煙醉醺醺的回來了，長發淩亂，白襯衫的紐扣大開大合，黑絲也有好幾個破洞。

特別是手指上那枚戒指，在燈光下無比刺眼。

她當眾給我甩臉色，拽著陳向陽離開店裏半小時後，給我發過一條短信，說她今晚有酒局。

我知道，這是她大發慈悲給的台階。

我要像受詛咒的傀儡，要獻媚的爬過去舔她腳，衝她搖尾巴。

以前，我一定會麻溜的準備好，等她回來，立刻一勺一勺的喂她，再幫她洗澡換衣，抱她上床。

但此刻，我無動於衷。

“本小姐今晚高興，賞你一次北歐雙人遊，開心嗎？”

柳雲煙搖搖晃晃的走來，往我臉上甩了兩張飛機票，旋即身子一歪，整個人慵懶的倒在我懷裏，就像一隻粘人小貓。

我卻毫無興致，甚至覺得有些惡心。

記得去年的今天，我拿著北歐雙人行的機票，興奮的遞給柳雲煙。

她冷臉說：“我不喜歡北歐，要去你自己去。”

可過了兩天，她就跟陳向陽去了北歐，事後也無一句解釋，在我多多逼問下，才說是幾個同學一起去的，還怪我多想。

或許那時我就該明白，人總歸是會變的。

雖然是柳雲煙追的我，但我越來越愛她，不惜為此斷絕和家人的聯係。

為此斷絕與爸媽的聯係，一天七份工，幫柳雲煙創業開了家小店。

我以為照顧好她，靠細節，靠每次爭吵的妥協忍讓，靠七年的扶持相處，便可以有個好的結果，能夠留住她的心。

可我錯了。

許是得到了便不珍惜。

她越來越我行我素，常常像今天這般，施舍般甩給我一顆“甜棗”，換取我的原諒，繼續享受我的溫柔。

她心中仍舊牽掛著拋棄過她的白月光。

怪我太寵她。

是我太沒原則。

腦海中戀愛初始兩年的幸福回憶，也在今晚徹底崩碎。

我推開已經睡著的柳雲煙，掐滅半截煙頭，丟進煙灰缸，緩緩走進臥室。

不屬於自己的月光。

丟掉吧。

第二天早晨。

柳雲煙一醒來，就皺著眉質問我：“你居然把我一個扔在沙發上，沒給我洗澡換衣！你還是不是男人？”

“昨天不就拍個視頻，你至於一直生氣嗎？”

我夾起煎蛋，頭也不抬的回道：“我沒生氣，以後你和陳向陽愛做什麼做什麼。”

......

或許是頭一次見我這麼平靜，柳雲煙一時語塞。

氣氛尷尬沉默，最後被震動聲打破。

柳雲煙拿起手機，隻看一眼嘴角便揚起笑意，接著對我說道：“算了，懶得跟你計較，反正你一直都這麼小心眼。”

“我先出去一趟，你收拾一下東西，晚上八點出發去機場。”

她說完，便去洗澡換衣，然後匆匆出門。

我知道，能讓她一瞬喜笑顏開的隻有陳向陽。

晚上八點。

柳雲煙一如既往的失約了。

好在，我沒有像以前那樣滿懷期待，著急忙慌的收拾東西，而是盯著通訊錄裏父母的號碼沉思。

當初爸媽調查過柳雲煙，認為柳雲煙是因為陳向陽出國留學，一時內心空虛，才追我的，所以反對我和柳雲煙在一起。

但我沒有聽，與他們爭吵，說他們高高在上，開家公司就嘚瑟，把人想的太壞了。

事實證明，薑還是老的辣。

良久後，我終於鼓足勇氣給爸媽各發了一條短信：“對不起，兒子錯了。”

嗡嗡！

手機振動，柳雲煙打來微信電話，問道：“喂，林楓，你去機場了嗎？我這邊有點事耽擱了，可能這次旅行隻能延期。”

“沒去。”

我不冷不淡地說道。

“呼！”

柳雲煙明顯鬆了一口氣，說道：“那你等會兒到店門口接我。”

說完，她便掛斷電話。

我剛想放下手機，就看見陳向陽在校友群裏發消息，便好奇地點開一瞧。

隻見陳向陽發了一個視頻，附文：今天雲煙辛苦了，陪我拍一天視頻，我會珍藏一輩子的。

我打開一看，柳雲煙嘴角帶著幸福笑容，換著一套又一套的性感睡裙，跟陳向陽曖昧互動。

群裏的人也因此徹底沸騰，開始了各種調侃。

“哎呦我去，向陽啊，你可真夠大方的，這是我們不花錢能夠看的嗎？”

“有沒有未刪減版的啊？哈哈哈......”

此時柳雲煙恰好露頭，倒也沒因為這些生氣，還發了個害羞的表情。

附文：“我一點也不辛苦，這次向陽給了我一次當女主角的機會，我高興都來不及。”

陳向陽則回複：“從此以後，你都是我的女主角。”

瞧瞧！

秀的一手好恩愛。

也不知兩人在拍視頻之外，又做了什麼。

可我明明記得柳雲煙曾跟我說過，她是一個很保守的人，接受不了性感的打扮。

以前連黑絲都不穿，更別提性感睡裙、比基尼，配合別人拍視頻，還讓大家欣賞了。

然而，在陳向陽回國之後，她卻主動性感起來。

有句話說的好。

愛一個人，能夠為其放棄所有，包括底線尊嚴。

我做到了。

柳雲煙也做到了，可惜對象不是我，是陳向陽。

思緒翻飛之際，群裏幾個喜歡拱火的校友故意問我看視頻沒有。

我大大方方回應：“看完了，柳雲煙身材越來越好了，陳向陽在床上真幸福啊。”

“祝你們長長久久，永遠鎖死！”

群裏瞬間安靜。

所有人都沉默了。

過了好幾分鐘，才有人說話：“林楓，你和柳雲煙分啦？”

......

我回複了一個“嗯”字，直接退群。

眼不見。

心為靜。

也不打算去接柳雲煙。

以前看見柳雲煙和陳向陽曖昧互動，我會吃醋，會質問柳雲煙為什麼這樣做，要她保持足夠的距離。

但柳雲煙反怪我多心，說他們朋朋友友之間，不會有什麼。

甚至她還笑得出來，似乎很享受我因此生氣。

而現在，我雖然不爽，但已經沒有了一絲質問柳雲煙，跟她吵架的心思了。

唯一的困惑是，我哪點比陳向陽差？柳雲煙又為什麼違背誓言，像條狗一樣，非要去貼拋棄過她的陳向陽？並置我於不顧。

這時，柳雲煙氣勢洶洶的回來了，擰著秀眉，昂著下巴，高高在上的質問我說：“我不就是忘了時間嗎？你怎麼又生氣？什麼時候去旅行不行？非得今晚？”

“以分手相逼，卑鄙無恥！”

“你知不知道阿陽因此多愧疚？”

她說著話，把包往我身上狠狠一砸。

“我在群裏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心的。”

我淡淡說道。

在我看來，陳向陽心裏肯定在偷樂，之所以表現的愧疚，是為了博取柳雲煙的同情。

就像曾經陳向陽故意在半夜把我扔在高速路上，我很生氣，他在柳雲煙麵前謊稱自己忘了，委屈巴巴的跟我道歉。

可把柳雲煙心疼壞了，轉頭就罵我斤斤計較。

類似事情，多到數不過來。

此刻，柳雲煙怔怔望著我數秒，轉頭進房間，再出來時已經換上一套黑色薄紗睡裙。

裙擺近乎開到了大腿根。

搭配著漁網襪。

這是她從沒為我展現過的一麵。

“老公，對不起嘛。”

“今晚我好好補償你，北歐旅行我們後天去行嗎？”

柳雲煙直接撲過來，像八爪魚一樣掛在我身上，雙手摟住我的脖子。

久違的熱情，似烈火般，近乎要將我吞沒。

她第一次向我認錯。

不知為何，我心中竟湧現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

“老公，你在群裏給大家解釋一下並沒有分手，再道個歉，就說自己多心了。”

柳雲煙趴在我耳邊，輕聲道。

瞬間。

宛如一盆冷水澆在我頭頂。

我清醒了，問道：“是不是有人背後議論陳向陽，說他第三者插足，所以你才要我在群裏解釋？”

柳雲煙微微一愣，笑道：“本來我和阿陽就沒什麼，他最近在升職考核的關鍵時刻，要是有閑話，會被刷掉的。”

她說完，便狠狠親吻我的脖頸。

可縱然她呼吸越來越炙熱，我的心卻越來越冷。

頭一次主動認錯，原來並非深感歉意，而是為了陳向陽。

好一輪白月光，真是貫穿了她的一生啊。

可誰來收拾我破碎的心呢？

嗡嗡！

還沒等我推開柳雲煙，茶幾上柳雲煙的手機突然震動，是陳向陽打來電話。

她迫不及待的接聽，然後對我說：“老公，阿陽頭很疼，想讓我送他去醫院。”

說完，她就著急忙慌的去換衣服。

這一幕看了無數次，也難受無數次。

此刻終於能夠坦然麵對。

“分手吧。”

我看向剛走到大門口的柳雲煙說道。

柳雲煙身子一怔，不知有沒有聽清，總之沒有回應我，而是開門離去。

同時，媽媽給我打來了電話。

“小楓，你怎麼樣？最近還好嗎？”

媽媽聲音微顫，帶著幾分哽咽。

我頓時鼻子一酸，強忍住淚水道：“媽，我沒事，您和爸身體怎麼樣？”

“我還好，就是你爸病倒了，醫生說很不樂觀，你能不能......抽時間來看看他？或許是最後一麵了。”

媽媽歎了一口氣，即便提要求，也是小心翼翼，遲疑再三，生怕惹我生氣。

“我這就去。”

愧疚蔓延於心。

我急匆匆的去了醫院，見到了爸媽。

五年未見，媽媽憔悴不少，也增添了大把白發，但望見我，仍是滿臉喜悅，高興的像個孩子，向病床上的我爸喊道：“兒子回來了！”

......

爸爸麵色慘白，近乎皮包骨，還用著呼吸機，他艱難地把眼睛睜開一條縫，想要看清我。

“爸，對不起對不起......”

我撲通一聲跪在病床前，泣不成聲。

爸爸伸手撫摸著我的臉。

很涼。

很冰。

也漸漸無力的垂落。

病房裏儀器幾乎同時發出刺耳的警報。

我大喊醫生。

我求著醫生救救我爸。

可就如走廊突然暗了的燈一樣，爸爸最終還是撒手人寰。

我痛哭流涕。

媽媽含著淚，安慰我不要自責。

“前幾年生意太不景氣，近乎破產，你爸忙前忙後，累病了，不是被你氣病的。”

“前些天還跟我說他當初錯了，當初不該那麼反對，你追求自己的愛情，也沒什麼錯。”

但事實證明，我大錯特錯。

如果有我在身邊，可以分擔不少公司的事情，爸爸又怎會累病。

那是家裏最困難的時候啊！

我卻不在。

反倒追尋柳雲煙那飄渺虛無的誓言。

後半夜。

柳雲煙給我發了消息：“阿陽病的很重，我要在醫院陪他一夜，今晚就不回去了。”

“明早有貨送店裏，你去清點一下。”

對此，我早有預料。

畢竟裝可憐是陳向陽的拿手好戲，哪怕蹭破點皮，也能演出快死了的樣子，從而惹得柳雲煙心疼。

而我有次胃出血住院，柳雲煙嫌我屁事兒多，一心一意幫陳向陽陪酒談生意，也不來醫院看我一眼。

我深吸一口氣，給柳雲煙回複：“我爸病逝了......”

再無回複。

再無動靜。

即便到了我提出分手的地步，柳雲煙仍向從前那般石沉大海的冷處理。

她是以為我吃醋故意編的借口麼？

算了。

沒必要深究了。

我拉黑刪除柳雲煙的所有聯係方式，也沒再回二人小窩，一直在辦爸爸的喪事。

直到葬禮結束。

柳雲煙終於記起我了。

她用別人的手機號，給我打了一通電話：“老公，這幾天你去哪了？為什麼不回家？是不是......外麵有人了？”

少見的，她沒有一上來就劈頭蓋臉的質問，甚至語氣竟有些嬌弱。

“有事麼？”

我冷淡的反問。

“我爸媽來了，一起吃個飯吧。”

柳雲煙沒多追問，也沒暴躁，直接說明了目的。

“好。”

我答應了，打算趁今晚徹底做個了結，跟柳雲煙的家人說清楚。

到了吃飯的餐館，我才發現不僅柳雲煙的父母來了，她的七姑八大姨都在場。

當然，這種熱鬧場景少不了陳向陽，他聞著味就來了，如今正緊靠著柳雲煙而做，瞧見我之後，目光變得挑釁。

“林楓，不是我數落你，讓這麼多人等你，好意思嘛你？”

陳向陽夾槍帶棒地對我說道。

“你以為我像你一樣無所事事？整天想著挖別人牆角？”

我冷冷道。

陳向陽臉一沉，扭頭就向柳雲煙告狀道：“你看看他說的什麼話，我就好心提醒一句。”

“林楓，阿陽也沒壞心思，你以後別這樣說了。”

柳雲煙微微皺著眉，數落了我一句，搞得好像聽不懂我在內涵她和陳向陽。

與以往不一樣的是，從前碰見這種情況，柳雲煙會拍桌而起，逼我給陳向陽道歉。

“小楓，你這次做的不對，要給小陳道歉。”

“做人哪能這麼小心眼。”

可柳雲煙的父母，卻不肯放過我。

“你得多學學小陳，人家博學多才，人情世故拿捏的剛剛好，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小陳公司今年的純利潤估計要有三百萬了，真厲害啊！”

旁邊七姑八大姨也是齊齊誇讚陳向陽，貶低我。

這讓陳向陽得意的尾巴快翹上天了。

對此，我習慣了。

倒是柳雲煙罕見地幫我打圓場，說了一句“都少說兩句，先吃飯。”

以前她隻會一起奚落嘲笑我。

還沒等我坐下，柳雲煙的姑姑就笑眯眯對我說：“你在同一家公司工作了有五年了吧？剛好我兒子跟你學的同專業，一直為工作發愁。”

“要不你辭職唄，向領導推薦我兒子，就說你得癌症，活不久了，無力在工作。”

聽到這話，我差點氣得吐血。

你兒子工作不好找，跟我有什麼關係？剛才那麼捧陳向陽，怎麼不找陳向陽幫忙？

其實類似的事不止一次了，在座這些平時見不著，有事兒才會想起我。

柳雲煙她大姨借走的五萬塊錢，現在還沒還。

之前我想要，柳雲煙跟我生氣，說我沒度量。

柳雲煙她二叔的女兒喜歡的偶像在市裏開演唱會，居然要我想辦法弄張票。

我本不想答應，柳雲煙跟我又吵又鬧，我隻能求爺爺拜奶奶，花高價從黃牛那搞來一張，最後還被嫌棄不是前排vip。

如今又要拿我當冤大頭？

做夢呢！

柳雲煙很好麵子，對我說道：“林楓，反正你有工作經驗，再去找一個就行了。”

“大姑找你辦事，是看得起你。”

她說的那麼隨意，壓根不考慮我的心情。

“都是一家人，多幫襯幫襯。”

柳媽撩一撩額前頭發，理所應當的笑了笑。

“小煙說的很對，快敬大姑一杯。”

柳爸附和道。

求我幫忙，居然要我給對方敬酒？是不是還得說聲謝謝？

真夠可笑的。

“敬酒吧！”

陳向陽看熱鬧不嫌事大，主動遞給我一杯酒。

我接過酒杯，潑了陳向陽一臉，然後在眾人吃驚的目光下，冷冷地說道：“我已經和柳雲煙分手了，你們家的事與我再無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