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畢業時,我懷上了喬彥哲的孩子。
別人都以為,是我不擇手段勾搭,才讓他一個豪門少爺娶了我這個孤女。
那時喬彥哲對我說:“夏晚,以後學著做一個好妻子,好媽媽吧。”
我奉為信條,放棄事業當起了全職主婦。
可後來喬彥哲的白月光阮餘回來了,我知道我也該退場了。
……
“客戶對婚紗成品的布料材質不太滿意,如果采用……”
察覺到對麵聽的人的分神,我打了個響指調笑道:“怎麼了都?心思哪兒去了?這就急著下班見男朋友了?”
“哎呦,晚晚姐,到底是誰男朋友著急,連下班都等不及啊?”
“就是啊,晚晚姐,到底是誰家男朋友這麼會哄人,叫人都沒心思上班了啊!”
辦公室幾乎要冒粉紅泡泡,順著她們的視線,我疑惑地回頭。三層的落地窗前,數輛無人機亮著燈光排列成形,赫然是一朵盛開的玫瑰。
作為婚紗設計師的我擁有一顆向往浪漫主義的心,而這樣願意花心思哄我的,一看便是高向陽的手筆。
我走近落地窗前,抱著花的高向陽適時抬頭,騰出手朝我揮手,臉上是一覽無餘的年輕和朝氣。
顧忌著身後還站著一群看我熱鬧的小姑娘,我用口型提醒道:“適可而止。”
可樓下的人聳肩一笑,故意視而不見,操縱著無人機變化隊形。
很快,一行英文字出現在天空——Forgiveme。
“原諒我,哎呦呦,你家那位又怎麼惹你不高興了?弟弟就是粘人,我們晚晚姐要招架不住咯……”
在一眾調笑聲中,我留下方案麵紅耳赤地落荒而逃。
高向陽等在樓下,見我出現,抱著花追了上來,扯著我的袖子搖晃,和小時候很多次犯錯求饒時的撒嬌一樣。
“晚晚,不生氣了行不行?是我錯了,我認錯,你怎麼罰我都行,別跟自己較勁好不好?我做的早餐你都不吃,中午也不帶我給你做的便當,現在肯定餓壞了吧?”
我有些無奈,一時不知道我在高向陽心裏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形象。他一個小我六歲的小鬼,憑什麼會覺得我照顧不好自己呢?
地下車庫的燈光有些暗,我反手將人壓在車上,堵住了那張絮絮叨叨的嘴。
周遭安靜下來,彼此的心跳震耳欲聾。畢竟剛確定關係不久,這樣的親密對於我和他而言都算新奇。淺嘗輒止,我退後一步,放過了被我蹂躪的唇。
“咳咳,”我假裝對此信手拈來,抱著手盯住他:“說吧,除了昨天被發現的,還有什麼瞞著我的?”
“嘶……”高向陽揉了下紅得快要滴血的耳朵,不敢看我的眼。
“瞞你一件事就親我一下,還有這好事?那我得好好數數了。除了昨天被你發現的,你的工作室所在的大樓是我的資產以外。我努力留在京市隻是因為這裏離你近一點,你不知道吧?”
我搖頭。
“那這算一件,”高向陽掰著手指頭計數:“你不回桐城的那些時候,你家我都有好好在幫你打理,這你也不知道吧?”
突然想起桐城家裏窗台上那盆很難養的花,上次回家時滿滿開了一花盆。我眼神一黯,突然就沒了心思再繼續刁難。
可麵前湊近一張俊臉,滿臉都是得寸進尺,攬著我的腰靠近:“嗯……不想數了,你心軟,我可都要留著當免死金牌的。不管了,討點甜頭,再親我一下。”
他手掌大,握在我腰間的癢癢肉上,我沒繃住笑出了聲:“哎,你別摸那,我要生氣了高向陽……”
“哪?這?”
“哎,我真的要生氣了……”
高向陽背靠著一輛邁巴赫,我撲在他懷裏的那刻,車燈亮起,我喉間的話戛然而止。
車裏坐的不是別人,是我的前夫,喬彥哲。
*
“怎麼了?”高向陽將我摟在懷裏,順著我的視線回頭。邁巴赫降下車窗,車裏露出一張臉色不虞的臉。
“夏晚,上車。”
手壞一陣震動,是我定的鬧鐘響了,備注是“小宇生日”。
高向陽並非不知今天我要去前夫那裏陪兒子慶生,可他仍對喬彥哲頤指氣使的態度不爽。
他將我扯到身後,冷笑地對喬彥哲發難:“你憑什麼這麼對她說話?”
喬彥哲自打出生就是天之驕子,自然不會把委屈給自己受,他薄唇一掀,毫不客氣地反擊:“憑我跟她有個兒子,你又憑什麼阻止她上我的車?”
我擰著眉想阻止喬彥哲的惡言惡語,卻被高向陽攬住。他不氣反笑,從背後擁著我,對喬彥哲是示威也是挑釁。
“憑我年輕,憑我記憶力好,車裏這位先生,你和晚晚已經離婚兩年又三個月零兩天了。這位前夫哥,我有底氣讓晚晚不上你的車,當然是憑她愛我。”
喬彥哲大概是從沒見過堂而皇之把愛來愛去掛在嘴邊的男人,不爽地按了喇叭,吐出刻薄的兩個字:“笑話!”
“不被愛的才是小醜,你才是笑話。”
我拉住高向陽,示意他鬆開罩在我耳朵上的手:“好了,好了,別鬧了。”
喬彥哲打了轉向燈,車子與我擦肩而過時,他轉頭把話留給了我。
“我在上麵等你,時間不早了,別讓小宇等太久。”
驕傲如喬彥哲,向來不屑與人起口舌之爭。縱使無意入局,也很快抽離。他習慣了發號施令,也習慣了我的順從。
我並不訝異他會在這方麵輸給高向陽,畢竟,我的愛於他而言,曾經是唾手可得又寡淡無味的。他自然不會想浪費時間在爭搶他棄如敝履的東西上。
高向陽從後備箱將我準備的生日禮物提了出來,像老父親送嫁那般依依不舍。
“我也能送你去啊,為什麼非得坐他的車?”
“油費貴啊,省省咱們明天一頓排骨錢就有了對不對?”我絞盡腦汁哄著被醋意占據大腦的現任,也緩解著即將單獨和前夫單獨相處的不適。
“那你幾點回來嘛?”
“很快的,我和小宇約好了,明天帶他去海洋館,今天會提早結束的。最晚十點,你來接我好不好?”
“當然好,”高向陽滿意地攬過我的肩,軟了語氣問:“那回來還愛我嗎?”
“愛你呀!”
我墊腳吻了吻高向陽的額頭,視線卻與車裏的喬彥哲撞上,他的眼神極具侵略性,讓我呼吸一滯。
高向陽將東西放進邁巴赫的後備箱,送我坐上副駕駛時,頗有深意提醒道:“喬總身邊美女如雲,不會卑劣到想用父憑子貴這招來和我搶晚晚吧?”
回一句“不會”,兩個字,可以簡單高效打退高向陽的疑慮。可出乎意料的,喬彥哲什麼也沒說,隻是關上了副駕駛的車窗。
*
“新男朋友?”喬彥哲偏頭問我,可沒等我的回答,他先做出評價:“換口味了。”
我想緩和氣氛的話在唇間轉成一個笑:“是啊,換了。”
換了和他截然不同的類型。
喬彥哲眼神黯了黯,汽車在車流中逞凶,激得被甩在後麵的車主紛紛鳴笛泄憤。
我做過六年的喬太太,自然不是第一次坐喬彥哲的車,卻是第一次這麼輕易地看穿喬彥哲的憤怒。又或者說,是喬彥哲的憤怒在此刻不加掩飾的宣泄在我麵前。
可他在憤怒什麼呢?氣憤我找了與他截然不同類型的男友?還是氣憤我不再圍著他的世界轉了?
可人都是會變的。這句話,還是他送我的離婚禮物。
一路無話,車停在地下車庫。我推門,可車鎖未開。喬彥哲抱著手臂靠在車座上,眼裏沒有半分焦急,似乎打定主意要我先開口求饒,和以往的很多次一樣。
或許是被偏愛過便不想再繼續委曲求全,又或許是離婚後我認清了太多事情,所以我並沒有順他的意。
沉默的氣氛在狹小的空間蔓延,同我第一次見到喬彥哲的場景出奇的一致。
喬氏集團熱心公益,成立的基金會每年都會捐助家庭困難的學生。而我,就是打小受到喬氏資助的學生。
從上小學開始,到大學結束,喬氏集團的每筆彙款讓我銘記於心。對於一個父母雙亡,跟著外婆長大的孩子,喬氏於我是救星,更是恩人。
更讓我受寵若驚的是每年生日會收到資助人精心準備的生日禮物。地址除了京市之外更多的是遠在海外,但不變的是寄件人的名字——喬彥哲。
對於剛上小學的我而言,那是除了我的名字以外,我第二個會寫的名字。我用三個小時學會了寫這個名字,而走到他麵前,我用了四個三年。
那年我十八,拿著錄取通知書剛進京大。剛學會用智能手機的我不太熟練地給喬彥哲發短信,我小心地措辭,怕打擾對方,又怕對方不能知道我對他有多感激。
最後緊張又局促的發出了詢問:
喬叔叔您好,我是您資助的學生夏晚,在您的資助下,我已經順利完成了高中的學業並且考進了京大藝術院的藝術設計專業。很感謝您的資助,如果您也在京市並且有空的話,我能否有機會當麵對您說聲感謝呢?
有愛心又有閑錢資助困難學生,喬彥哲在我眼裏是個同父輩差不多年紀的男性形象。
消息發出去後,一時手機沒了動靜。我將音量調成最大聲,等待著回應。
太陽東升西落,天色暗下,手機終於有了動靜,卻不是短信而是直接打進來的電話。
“喂,夏晚對嗎?我是喬彥哲。”和我想象中的不同,對麵的男聲年輕得過分。
我握著手機一時未反應過來,直到對麵又試探的“喂”了一聲,才磕磕絆絆地回答。
“對……對,喬叔叔是我,我是夏晚,沒想到您會親自給我打電話。真是,真是……”
我從不知道自己詞彙如此匱乏,敲著腦袋絞盡腦汁卻說不出下文。
對麵的人似乎猜到了我的窘迫,輕笑一聲,語氣算得上溫和。
“不用緊張,也不用叫我叔叔,”聽筒裏又傳來一聲低笑:“總之見麵再解釋吧。我在京大南門,你不是想見我嗎?”
“啊?嗯,好,好,我馬上就到。喬叔叔你稍等片刻。”
*
南門不是常開放的出入口,門口停著一輛越野車,看上去價值不菲。
我猶豫著敲了車窗,車窗緩緩落下,我局促地問:“您好,我,我找喬叔叔。”
又想起通話中說的“不用叫叔叔”,於是改了口:“不對,我找喬彥哲,請問是你嗎?”
話音落下的同時,車窗落下,露出車裏一張年輕俊朗的臉。他偏頭說了句“稍等,”解開了車門的鎖,朝我點頭。
“對,是我,喬彥哲。這裏不方便長時間停車,夏晚,先上車。”
“嗯,好。”
我也是後來才發現他說話總是用肯定句,而我也總不會拒絕。
車裏空氣有些稀薄,我抱著從老家帶來的土特產安靜地坐在副駕駛,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特意用紙袋包裝的土特產裏還有一封我手寫的感謝信,想起信裏那些對長輩的稱呼,我低著頭懊惱不已。
坐在主駕駛上的人打著方向盤,分神聽著耳機裏對麵的話,偶爾蹦出幾句流利的英文,比高考英語聽力語速還快上許多。
他穿著白襯衫,袖口解了隨意搭在腕上。他行為舉止雖然沉穩,但年紀大概與我不相上下,我這才發現那句叔叔叫得的確太過冒昧。
車在京大的正門口停下,喬彥哲才結束了通話。
“久等了。”他轉過頭對我客氣的笑。
“不會。”我撫平好懷裏的紙袋的褶皺,略帶猶豫地朝他遞過去:“這是外婆曬的果幹,很甜的,她一直念叨著要我送給您嘗嘗。還希望您不要嫌棄。這些年真的非常感謝您的幫助,我和外婆都銘記於心,以後一定會報答您的。”
他接過特產後隨意地放在後座,指節敲在方向盤上,修長又精致,一身的貴氣。隻是注意力始終沒有落在我身上,那包特產和我成了這車裏最格格不入的東西。
他漫不經心地客套:“謝謝,你外婆身體還好吧?”
他大概是沒話找話,我也看出了他的疏離和不在意。
我默了默,擠出個笑:“她春天過完就走了,走得很安詳,隻是一直記掛著我,還有要我不要忘記您對我的幫助。我看您也忙,我就不打擾您了。真的特別感謝您這些年的資助,我上大學以後可以自己打零工掙錢,就不用麻煩您再費心了。我先走了,不用送了。”
我推門要走,身後指節落在方向盤的聲音一頓,我的手腕被扣住。
“夏晚,”他叫住我,似乎有些自責:“抱歉,剛結束了一個學術會議才看到你的消息,想著就在附近幹脆一起見了。剛才有些累,是我沒考慮周全。這樣吧,你初來乍到沒怎麼逛過這附近吧?現在也還早,我帶你兜兜風。”
我並不傻,也清楚喬彥哲這番也隻是為了彌補方才的怠慢。可我也不太聰明,麵對他的邀請,鬼使神差地沒想過拒絕。
他對京大很是熟稔,帶著我在周邊的生活區轉了轉,最後停在橋邊吹風。
晚風輕柔,他的聲音低沉。
“我父親熱衷公益,我家每年都會資助不少學生,這些都是固定的開支。你大學的學費以及生活費喬氏也會繼續資助的,你安心上學就好,不用太有壓力。喬氏沒想過要你回報什麼。”
我捏著手指點頭,認清了事實。原來,我以為的天大的恩情在他眼裏隻不過是舉手之勞。
“況且,你家現在不就隻剩你一個人了嗎?不用太過要強。這些錢對我而言不算什麼,但是會讓你大學時期輕鬆很多。大學是學東西的地方,至於其他,畢業以後有的是機會。”
他說完這些話,下了車。晚風依舊輕柔,吹幹了我臉上劃過的淚痕。
車窗被敲響,我手忙腳亂地擦了淚,想讓車窗降落又不得章法,最後還是喬彥哲拉開車門,把從便利店買的椰子水放到了我手上。
“對,對不起,我不會開這個。”我既窘迫又難堪,為自己無所謂的自尊心,也有孤身一人在京市的無助。
喬彥哲偏過頭,假裝視而不見。他真的不會哄人,他抬頭看天上的月亮,又低頭踢了踢腳下的石子,最後見我依舊垂著頭幹脆說起了自己。
“我念小學就出國了,現在在英國讀大學。”他沒再看我,自顧自地說著:“喬氏是每年都會資助學生,但隻有你,是我自己要資助的。”
“咳,”他抿了一口椰子水,與茫然地我對視,像是安慰:“我母親信緣分。你的資料我看過,除了家庭情況我還知道,你和我的生日是同年同月同日。我們在同一天來到這個世界,我母親說,這是我們的緣分。”
心跳聲跳得大了些,胸腔的動靜遠沒有他的話有力量。他說,我和他是有緣的。
他舉起手中的椰子水碰了碰我手裏的,像和久未謀麵的老友敘舊。
“所以,每次生日無論在哪我都會遙遙舉杯,隔空和你一起慶祝。雖然這些你不知道。話說回來,我好像從來沒有親口對你說過,夏晚,生日快樂。”
我學著他的樣子碰杯,小聲說著:“喬彥哲,你也生日快樂。”
那是我和喬彥哲的初遇,我無法否認,在那刻,我對他就無法抑製的動心了。
後來,我作為受喬氏捐助完成學業的大學生,嫁給了作為喬氏繼承人的喬彥哲。在外人看來貧窮孤女不擇手段勾搭豪門大少爺,這樣的行為在豪門眼裏無異於恩將仇報。
*
車窗被敲響,車窗外喬宇激動地揮著手。哪怕隔著隔音玻璃,我也知道他在叫媽媽。
喬彥哲雖然不滿但還是解了車鎖。
喬宇拉開車門撲到我懷裏,興奮地說著:“媽媽,我好想你。謝謝爸爸把媽媽接回來,今年生日我特別開心!媽媽,媽媽,我們走吧!爺爺、奶奶給我定了我喜歡的蛋糕,有你那麼高呢,第一塊我要留給你。”
小宇一手牽著我,一手拉著喬彥哲要往宴會廳走。這時,喬彥哲的手機響了起來。他下意識看了眼我,偏過頭,接通了電話。
還未等他出聲,聽筒裏傳來尖銳的質問聲。
“你又去哪兒了?不是說要來接我的嗎?”
歇斯底裏的女聲回蕩在車庫裏,喬彥哲重重地歎了口氣,卻回避似的什麼也沒解釋,反而沉默地掛斷了電話。
我疑惑地看喬彥哲,我知道他已有在交往的女友。卻無法把電話裏歇斯底裏的女聲和他那個驕傲的女友聯係在一起。
喬彥哲開口想解釋什麼,可手機的動靜蓋過了他的說話聲。
“先處理你的事吧。”
我得體的把空間留給了喬彥哲,拉著小宇去看給他準備的生日禮物。
“小宇,媽媽給你帶的禮物還沒看呢。”
我將準備好的禮物展示給他看:“這是媽媽給你的滑雪裝備,你個頭長高了,之前滑雪鞋和衣服都有些小了。還有這個,是高叔叔送你的新機器人,上回視頻你不是說喜歡嗎?他找了很久,你看看還喜歡嗎?”
“哇塞,高叔叔也太好了吧,我當然喜歡。媽媽你幫我謝謝高叔叔,他今天怎麼沒來啊?他上回給我送我的那個機器人可厲害了,我們班上的小朋友都特別羨慕我。”
小宇絮絮叨叨的說著喜歡,一旁站著的喬彥哲臉色不太好看。
我摸了摸他的頭,沒解釋太多。
“明天我們不是要一起去海洋館的嗎?到時候就能見到啦!”
“好耶!”
小宇懷裏抱著禮物,我跟在他身後進了宴會廳。
喬彥哲爸媽十分喜歡喬宇,所以在爭奪撫養權這塊我毫無勝算。但我也清楚,小宇跟著喬彥哲,在物質方麵的確強過我很多。至於親情和陪伴,小宇粘我,我便在京市開了工作室,將閑暇的時間都留給了他。
“爺爺,奶奶,媽媽給我買了禮物,我特別高興。你們看!”小宇激動地和喬彥哲爸媽介紹著剛收到的禮物。
我跟在身後,客氣地叫了聲:“爸、媽。”
喬彥哲爸媽的回應也是淡淡的。
我和喬彥哲的婚姻他們並不看好,以至於之後離婚算得上是喬家喜聞樂見的事。
平時同喬彥哲的親戚接觸得也不多,離婚後見麵更是少,我幹脆就沒有改稱呼,免得小宇覺得奇怪。
主角到了,宴會便開場了。蛋糕被推進來,小宇戴著皇冠被喬彥哲抱起,切下的第一塊喂到了我嘴邊。
“媽媽,你吃,可好吃了。”
“哇,真的很好吃,我們小宇真厲害!”我大口咬下,毫不吝嗇地誇獎我的兒子。
宴會廳賓客眾多,也有喬氏邀請的攝影師,閃光燈不斷閃爍,記錄著小宇的八周歲生日。
一眾鼓掌和祝賀聲中,喬彥哲朝我說了什麼,我沒聽清,湊近了些。溫熱的觸感在唇邊轉瞬即逝,他指尖赫然是我唇邊殘留的奶油。
我有些不適地後退,卻被他擰著眉拉得更近。
“小心,別撞到身後的香檳塔。”
我尷尬地站在他身邊沒動。
目睹了我和喬彥哲的互動,周遭的竊竊私語也越來越大聲.
“不是說喬總這位前妻很不討他喜歡嗎?現在看來,完全不像那麼回事啊?”
“對啊,不是說阮家那位大小姐才是喬總的白月光嗎?不會是阮大小姐自己花錢買的熱搜吧?”
竊竊私語被一道淩厲的女聲打斷:“看來是我來得不是時候?”
*
“打擾你們一家三口團聚了?”
阮餘搖晃著香檳朝我走來,臉上是一如既往的不屑:“夏小姐,你說呢?”
阮餘昂著下巴絲毫沒把我放在眼裏,在她眼裏我一直是個輸家。這倒是讓我又對方才電話裏質問喬彥哲的那個女人的身份有些好奇了。
“阮餘,記者還在,注意分寸。”喬彥哲的父親沉著臉提醒。或許在他看來,在此刻,姍姍來遲的準兒媳和精心準備禮物的前兒媳相比,是遜色的。
前任和現任同台,好精彩的一出戲。可我卻演膩了。
我臉上掛著笑,退出了被人群圍著的中央。
阮餘毫無負擔地站在我方才的位置,麵對著鎂光燈扮演著闔家團圓,仿佛喬彥哲身邊的位置生來就該是她的一樣。
小宇在我離開後耷拉著腦袋不太高興,頻頻回頭找我的身影。小孩子就是這樣,臉上藏不住事。可這樣的場合,又哪裏能允許小孩的肆意呢。
我歎了口氣,離得遠些走到露台的角落。
其實我並不是真的對阮餘毫不在意,畢竟我同喬彥哲有糾葛開始,我就一直活在這個名字的陰影裏。
喬彥哲在英國讀大學,本來回國的次數不多。卻因為喬奶奶的病重,開始常回國探病。
那包我曾猜想會被丟掉的果幹沒想到最後被喬奶奶接受並視若珍寶。
喬彥哲很孝順喬奶奶,他知道喬奶奶和我是一個地方的人,便到京大接我,拜托我去陪喬奶奶說說話。
我自然不會拒絕,不管是有機會報恩還好,還是有機會能見到喬彥哲也罷。總之無論什麼,我都不會拒絕他。
喬彥哲大概不知道,他這樣對任何事都信手拈來的貴公子在灰撲撲的我眼裏,同他有交集的每一天都是閃閃發亮的。
可惜,喬奶奶最後還是沒熬過病魔,在我大二那年去世了。
喬奶奶葬禮後,喬彥哲很長一段時間都在國內。他似乎受了打擊,常在酒吧喝酒,喝得醉醺醺的不敢回家,便打電話叫我去接他。
喬家家教甚嚴,喬彥哲在外人麵前都是穩重得體的。鮮少有這樣不顧後果的放縱。
他身邊的兄弟都認識我,開玩笑說著:“彥哲這是哪裏找的小跟班,這麼認真盡責?”
“小妹妹,別管他,他在為別的女人傷心呢!來,坐下陪哥哥們喝一杯!”
“小妹妹,瞧你心疼得,眼淚都要溢出來了。你不會是喜歡我們喬少吧?”
心事被旁人戳穿,我慌亂地解釋:“不,我不是,我沒有。”
我不敢承認,我怕我這種鄉下來的土妞的喜歡會給喬彥哲帶來被人嘲笑的麻煩。
可越解釋我的臉越紅,周遭取笑我的聲音也越大。
“呦,還說不是,都寫臉上了。”
“可不是,喬少這還睡得著?小心被小姑娘霸王硬上弓,賴上你可就逃不了了。”
“要對人家負責嘍,哎,誰趕緊拍個視頻告訴阮餘啊?”
我漲紅了臉,拚命把頭低著,不敢露臉。那是我第一次聽到阮餘的名字,他們圈子裏的人都心知肚明,這個名字對喬彥哲有多重要。
喬彥哲伏在我肩上,推開起哄的人,鮮少的動了怒。
“去,誰再提阮餘我跟誰急。”
周遭頓時靜悄悄的,喬彥哲拉著我像宣誓主權般的警告:“都對夏晚客氣點,她是我的人。”
說完這話,他就斷片了。我費了好大的勁把他扛上車扶回公寓,在他床邊坐到天亮都沒想明白,那句“我的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曾以為我這段暗戀該無疾而終,可大三那年春天,喬彥哲趕回國和我慶生。
能把整個京大照亮的煙花下,他對我說:“夏晚,要試試看做我女朋友吧。”
出乎意料的,我沒有一口答應,反而先問他:“那阮餘呢?”
似乎喬彥哲就該是阮餘一樣,像約定俗成那般,那個未曾謀麵的女人占據了喬彥哲心裏的位置,她才該是與喬彥哲相配的人。
喬彥哲別開了我審問的眼,落寞地說:“她已經和我分手了。”
哦,原來是分手了才想起我。我比喬彥哲更難過,我想我是不是不該趁虛而入,陷入這段糟糕的關係裏。可轉念又想,我隻是喜歡一個人難道就有錯嗎?他們已經分手了。
喬彥哲他對我表白,難道就沒有半點喜歡我嗎?
我要的從來都不多,一點點喜歡就足夠我開心很久了。
我比喬彥哲想象中的要大膽,我踮著腳捧著他的臉,如敬畏神明那般虔誠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喬彥哲,我們交往吧。我不會讓你難過的。”
*
後來,我也曾問過喬彥哲,為什麼選我呢?
他幾乎沒太多思考就給出了答案。
“你聽話,乖巧,什麼事都不會讓我煩心。”
是的,我從不會對他抱怨婆婆的刁難。外界那些難聽的話我都可以假裝聽不見。靠近他的每一天我都覺得是上天的恩賜。
他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著我的照顧和崇拜,我亦沉溺在我經營的婚姻裏無法自拔。
即便他從未刻意在我麵前提過阮餘,我也猜出了她的性格。大概是會讓他束手無策,讓他無可奈何又讓他念念不忘。和我一定一點都不一樣。
事實證明,我猜得很對。
我第一次見到阮餘已經是在我生完喬宇六年後了。
我在大四畢業之際懷孕,那時喬彥哲對我說:“夏晚,以後,學著做一個好妻子,好媽媽吧。”
我奉為信條。
之後他頂著父母不滿意的壓力娶我進了喬家,我成了人人羨慕的喬太太。雖然在那時曾一度被狗仔評價為“豪門擴招”。
婚後,喬彥哲對我和原來並無不同。他不是熱絡的人,他所受的教育教導他,不能耽與兒女私情。他說,商人的時間是寶貴的,要用來創造價值。所以在外人眼裏,他對我不冷也不熱。
我曾以為他這樣的性格對誰都是冷冰冰的,直到阮餘的出現。
我畢業後做了六年的全職太太,全心全意照顧著喬宇。幾乎都要忘了我也是曾被老師寄予厚望的出色的婚紗設計師。
那天,我接到了很久不曾聯係的老師的電話。老師說有人看中了我的畢業作品,要用來做婚紗。
被伯樂賞識毫無疑問令我歡喜,尤其是我荒廢設計這麼多年後。我幾乎在第一時間趕到了老師的工作室取出了那件“愛河。”
魚尾婚紗搖曳在地,襯得顧客線條優雅。我精心選用的布料在燈光照射下猶如銀河圍繞著新娘。這件“愛河”誕生於我與喬彥哲熱戀時期,也是我最滿意的作品。
我拿著針線幫顧客改著尺寸,衷心地祝福道:“希望您和您的先生永浴愛河,新婚愉快!”
“多謝。”女人回頭朝我笑得極有深意,她拍了拍我的肩膀,歪著頭天真又殘忍地問道:“可你不和他離婚,我要怎麼穿上這件婚紗嫁給他呢?”
我不解,怔然地看著她。她笑得愈發瀲灩,附在我耳邊說:“我是阮餘。”
阮餘,這個名字猶如定時炸彈,終於在沉寂多年後,嘭地一聲在我耳邊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