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友事業低穀的時候,我選擇抽身離去。
她恨極了我。
七年後,她成為了家喻戶曉的人物。
采訪時,被問到如果能回到從前,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
許知歲低頭思考片刻,「我希望再也不要遇見前男友了。」
笨蛋,你如願以償了。
我早就死在了七年前。
後來,許知歲隻能抱著我的照片痛哭。
她開始愛我了。
.....
這是我死後的第七年。
我的靈魂日日飄蕩在舊時與許知歲一起住的房子周圍。
不知為何,遲遲不得解脫。
我又看見媽媽過來這裏打掃了,日複一日的,她好像從不厭煩。
對麵馬路的大屏幕上,出現了炙手可熱的科技新貴許知歲的介紹。
那是我的前女友,我幼年的青梅。
所有人都說她是天降英才,可隻有我知道走到如今的康莊大道花了她數十年的努力。
新聞上說,許知歲將在星光廣場接受采訪。
今天是個好日子,我竟然能脫身逃離這裏。
錄製現場,許知歲正在接受采訪。
一身幹練的套裝,盤起來的低丸子頭顯得她格外溫柔。
主持人看了眼手卡,開口問:「知歲,如果時光倒流,你想做一件什麼事?」
她低頭思索片刻,帶著諷刺的意味,「阻斷和前男友的糾葛吧,以後我希望自己不要再遇見他了。」
「他曾說過,如果我能成功就為我燃盡滿城的煙花。也不知道如今敢不敢站出來……」
飄在上方的我抑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低落籠罩著我。
原來死人也有感知。
歲歲,你的願望已經兌現了。
以後,再也不用看見我了。
在女友事業低穀期的時候,我提出了分手。
那年情人節,明明有女朋友的我卻隻能對著一桌子的飯菜發呆。
蠟燭快要燃盡了,指針指向了2點。
許知歲被一通電話叫走後,再也沒有回來。
那好像是她的白月光。
大學四年,我們分隔兩地。
許知歲悄悄喜歡上了別人。
隻要是他有事,許知歲不論在什麼時候都會第一時間趕過去。
整日喝得醉醺醺的。
昨晚把她從酒吧帶回來,我清楚地看見她素白脖子上的紅印子。
那是吻痕。
即使情人節,隻要有人叫她喝酒,她都毫不猶豫地出門。
寂靜無聲的房子,隻餘嘀嗒作響的鐘聲,我的胃痛慢慢開始發作,身軀微彎。
久違的,我聽見了鑰匙轉動的聲音。
是一個陌生男人把她送回來的。
這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麵。
他在看見我的時候,明顯怔愣了片刻。
指了指懷裏的許知歲,「她喝醉了,你好好照顧她。」
他把人放下後就走了。
我心裏的苦楚如同冒泡的酸水一樣開始發作。
強撐著拖動身軀去給許知歲弄醒酒湯。
許知歲慢慢坐直身體,神色開始變得清明,把桌子上的東西一掃而空。
直勾勾地看著我,開口諷刺,「季衍,你怎麼一點用也沒有?」
我的動作停住。
想開口解釋,發現胃更痛了。
甚至連手都忍不住顫抖。
可許知歲卻看不見,自顧自地開口,「如果我的男朋友可以像林周那樣就好了。」
這好像是一句預言。
林周,許知歲同事的男朋友。
那個搶了她科研項目的女孩,因為她有個強勢且有權的男朋友。
而我隻是一個平凡的普通人,和許知歲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讀了警校,以後也隻是一個普通的人民警察。
能給予的,隻有滿腔的愛意。
我慢慢地開口,嘴角帶著苦澀的笑意,「歲歲,可是我很愛你。」
比所有人都愛。
她嗤笑一聲,「愛有什麼用?值多少錢?」
揚起脖子嘲笑我的那一瞬間,紅痕愈發明顯。
與昨日那個不一樣。
我的女朋友好像要有新男朋友了。
聽說她的那個白月光好像就挺有錢的。
我們的感情已經要用錢這個字眼來衡量了。
昏暗的月光下,許知歲已經陷入熟睡。
我看著今天剛拿到的體檢報告,理智慢慢消磨。
說好要陪許知歲一輩子的承諾終究是化作塵土了。
我獨自收拾行李,在客廳坐了一夜。
心中的想法愈發堅定。
那個夜晚,我感受到了苦澀在心中蔓延的力量,像一股不可遏製的湧流,將我整個人都淹沒在無力感中。
她起床後,看見兩個大箱子時,表情有些難看,「季衍,你要出差?」
我深吸了一口氣,「我們分手吧。」
許知歲終於舍得正眼看我,「你昨天還在說最愛我的。」
「滾,都給我滾。」
「果然,你們男人的愛都是廉價且虛假的。不過也幸好我從來就不喜歡你,如果不是爸媽非要逼著我……」
原來如此。
我們之間從來隻有我一廂情願。
她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便是「季衍,你真惡心。」
後來,每當有人問她談過戀愛沒。
許知歲總會說,他早就死了。
也對,合格的前男友就應該如同死亡一樣再也
即使是現在,她也會如此回答。
不要出現。
我遵守諾言了,從此以後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麵前了。
我跟著許知歲飄出了錄製間。
卻在地下停車庫,看著她帶著滿臉笑容撲進另一個男人的懷裏。
男人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腦袋,「餓了嗎?」
許知歲用力點點頭。
兩人雙雙離去。
看來她這些年過得很幸福。
這個人我知道,那年情人節送她回家的男生。
原來她喜歡這個類型的,帶著少年感的男人,與我是截然不同的類型。
我古板、擰巴。
以前還在一起時,她總會趁我工作時伸手捏我的臉,「阿衍,你怎麼不能有趣點?」
如今七年的時間過去了,他們還在一起。
我跟在身後,看著他們一起逛街買菜,討論今晚吃什麼。
她自然而然地對著男人撒嬌,「不行不行,今晚得聽我的,吃火鍋!」
男人扯了扯她的衛衣帽子,「知道了知道了。」
是尋常情侶的對話和相處方式。
好像,許知歲從來都沒有對我這樣。
我呆呆地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
卻碰見我的母親,她目不轉睛地看著許知歲的身影。
就在許知歲轉身離開生鮮區的時候,她突然追了上去。
我的內心一震,害怕著我死亡的事實會被揭穿。
可母親早就癡傻了,她拉住許知歲的手臂,「歲歲,為什麼你不帶著阿衍回來看我?我真的好想你們」
而後一拍腦袋,淚水慢慢滲出,「對不起,我忘記了,他早就已經……」
我的心猶如被放在火爐上煎熬。
別,別告訴她。
卻被急忙趕來的鄰居拉了回去。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年紀有些大了。」
許知歲自然是認識我母親的,她的臉色有些難看。
隻是有些疑惑,為何她會變成如今這樣。
想開口問兩句,卻又不知道以什麼身份什麼立場。
等到走出超市門口,她才狠狠罵了句,「原來大家說的都是真的,季衍竟真的為了前程拋下年邁的父母不管,聽說還娶了個有錢的妻子……」
「幸好我們早就分手了。」
我的風評,已經差到這個地步了。
我苦笑出聲,這好像是我之前刻意散布的消息。
沒有再跟著許知歲。
慢慢的飄回了父母的家。
看見了他們老了許多的麵容,冒出了許多的銀發。
唯獨我的房間還保持著原樣,像是在等待主人回歸一樣。
緊鎖的櫃子裏,藏著我最大的秘密。
那算得上我唯一的遺物。
突然間,我好像聽見了好朋友張灝的聲音。
七年未見,他成熟了許多。
也隻有他會帶著女朋友經常過來看我爸媽。
他和班長終於修成正果,這次是來送請帖的。
隻可惜,我們曾經說好了要當對方的伴郎的。
我食言了。
我看著他滿臉笑容抱著年少就喜歡的妻子圍著婚禮現場跑一圈。
敬酒時,都舍不得班長喝一口。
唯有跟高中同學敬酒時,他冷著臉。
我眼尖地看見許知歲帶了男朋友過來的,難怪張灝的表情不好看。
他在為我打抱不平。
許知歲卻不在乎,拿起酒杯一飲而盡,「新婚愉快。」
周圍一片寂靜。
不知情的同學說他大喜日子掛著個臉,「怎麼不見你的好兄弟季衍回來陪你?」
「對呀對呀,這大日子他都不舍得從國外回來嗎?」
許知歲似有所感,「忙著掙錢吧。畢竟兄弟哪裏比得上錢?」
她竟全然聽信了別人的話,我從來不是這般膚淺的人。
我第一次認識到,原來她真的恨極了我。
另一桌知情的朋友臉色都不好看。
張灝握緊了拳頭,「你們又知道什麼?如果不是為了……」
我伸手想攔住張灝,可沒有用。
還是班長安慰性地拉住他的手打圓場,「好啦好啦,大家難得聚一次。」
即使鬧了一場,婚禮還是順利結束了。
許知歲給班長送了一份禮物,「抱歉,差點毀了你的婚禮。」
班長搖搖頭,而後有些不死心地開口,「知歲,如果有這樣一個人甘願為你而死,但你卻傷害過他,知道真相以後你會後悔嗎?」
許知歲思考著,緩緩開口,「這個假設對我來說不成立,因為這個世界上哪來這種癡情的人。」
「那你對他會有愧疚嗎?」
「當年舉報他的事情,是你幹的吧。」
許知歲卻沉默了。
那年我們分手後,我被停職處分了。
是因為許知歲跑去舉報我出軌,說我人品有問題。
我想,她當時肯定挺恨我的。
那是我第一次有機會觸及自己的夢想,邊疆駐守軍。
公式期間卻被惡意舉報了。
因為情況緊急,直接由後一個人替補上。
雖然調查清楚了,但我卻與夢想失之交臂。
後來,真的確診病情後,也覺得這或許就是天意吧。
現在舊事重提,我其實也挺想知道她的答案的。
許知歲摸索著酒杯,「當年我太衝動了,完全沒有了理智。」
「可我不後悔。那是季衍欠我的,況且他最後也沒被停職。」
這是我死後七年,她第一次正麵提及我的名字。
卻是以厭惡嘲諷的口吻。
我望著她倔強的眼神,心裏空蕩蕩的。
我的父母、朋友滿心滿眼都是我,卻從來不敢輕易提起我。
而我最愛的人許知歲,向來不屑於提起我。
許知歲放下酒杯,
「對了,這次我隻在雲城待半年,最近你可以好好帶我遊完一次嗎?」
班長點點頭,「好啊。」
他們回了一中,我們曾經的母校。
我也好久沒回過這裏了,這是我青春的印記也是生命中活得最開心的地方。
每天變著花樣地給許知歲帶早餐,我們一起上學一起長大。
那時候最流行的是周傑倫。
一群人曾約好了,要一起去聽周傑倫的演唱會。
可再也湊不齊所有人了。
所有人都聚集在教師辦公室,隻有許知歲一個人走向了外麵的光榮牆。
裏麵貼了很多傑出校友的名單。
久違的,我竟見到了自己的照片。
穿著校服的青澀模樣,眉眼間都是少年氣。
我死之前是什麼樣子的,那一瞬間天翻地轉,到最後連死都護著別人。
恍然間,我已經畢業快十二年了。
所謂的雲城狀元少年早就化成了一片灰,如今隻剩魂魄遊蕩人間。
一隻素手慢慢摸向我的照片,隔著玻璃卻觸碰不到任何東西。
我才發現,歲歲早就泣不成聲了,泛紅的眼眶裏盈滿了淚水。
我伸手想幫她擦眼淚,卻始終觸碰不到她。
歲歲,別哭了。
久久的,她呢喃一句,「季衍,我才不會原諒你,永遠都不會的。」
嗯,那就別原諒了。
我的心裏仿佛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好像全世界的苦膽都在肚子裏翻騰倒海,想把這種苦吐掉,卻又無能為力,任由自己連著苦澀一同腐爛。
許知歲恢複了理智,指著照片下的小紅字笑罵,「是哪個廢物把你寫死了?難不成你17年就真的死了!」
我整個人開始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