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爹娘重男親女，囚禁我的自由，要將我作為藥引子，治好弟弟的病。

我在藥物的控製下每天昏昏沉沉，精神萎靡。

直到後來我真的死了，母親卻抱著我的墓碑，哭的泣不成聲：

“聲聲，媽媽的聲聲......”

我卻笑的釋然。

下輩子，我們就不要做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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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村子裏來了個神婆。

據說很靈驗，

曾經有戶人家的小孩得了場大病，都說活不過十八，

神婆來了，開了幾貼方子，

竟然就給治好了。

這是我聽小虎說的。

小虎神秘兮兮的附在我耳邊：

“聲聲，你別不信。

你弟弟的病不是一直都治不好嗎？

俺聽俺媽說這次神婆就是你娘專門請過來的，

花了大價錢咧，

這回你弟弟的病肯定就能治好了。”

我弟弟三歲那年發了場燒，從那以後便一直留下了病根。

如果神婆真的能治好弟弟的話，那就是再好不過的了。

可是放學的時候，小花卻緊張兮兮的將我扯到一邊。

她的聲音很小，像是在提防什麼似的：

“聲聲，你別聽小虎的話，他在騙你!”

“騙我幹什麼？”

我不理解小花為什麼要這樣說。

小花邊說邊咽下口水：

“我悄悄和你說，你千萬要小心。

神婆是要利用你來治你弟弟的病！”

聽到這裏，我唰的一下就推開了她。

我板著臉：

“小花，這種事情不要亂說，

我爹娘對我很好，他們不會這麼做的。”

雖然小花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我對她說的這些話很生氣。

所以我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小花還在後麵拚命扯著嗓子喊：

“聲聲，你別不信！

你爹娘對你和你弟弟是不一樣的咧！

我親眼看見你娘上次回來的時候從外麵帶了根紅繩，

那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你可千萬不要戴啊！”

我捂住耳朵加快步子。

我一點都不相信小花說的話。

她這回的玩笑開的太大了。

等我回到家的時候，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

神婆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她穿的一身黑，頭頂還戴了個烏鴉帽，

從頭到腳遮的嚴嚴實實，

我沒見過這種打扮的人，所以有些怕她。

爹娘在畢恭畢敬的和她道謝。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神婆經過我的時候，

似乎有意無意看了我好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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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神婆走後，我進門忍不住嘀咕了兩句。

“穿成這幅樣子，不會是個騙子吧？”

結果這句話被娘聽見了，

她拉下了臉，顴骨高高揚起：

“聲聲，不準不尊重神婆！”

娘用竹板打了下我的手心。

我疼的直喊不說了不說了。

娘這才作罷。

她看著我通紅的手心，歎了口氣。

然後拿膏藥替我塗抹傷口。

塗完後，我看著娘把手伸進了兜裏，

摸出了一條紅繩。

不知道為什麼，

看到紅繩的時候，我心中一驚，

腦海中響起的是小花說的那句話。

我立馬搖了搖頭，想要將這種奇怪的想法甩出腦袋。

娘溫柔的替我戴上紅繩：

“聲聲，這是娘給你求的平安符，你一定要好好戴著，千萬不要摘下來。”

娘說這話時，聲音有點虛弱。

或許是最近農活做多了，她的臉色似乎比之前慘白了一點。

我摸著紅繩，乖巧的點了點頭。

弟弟本來在旁邊睡著了，

卻突然咳嗽了起來。

沒多久，

爹從廚房端了一碗灰色的水，按著弟弟喝了下去。

我有些不解：

“這藥不會是壞了吧？上麵還飄著紙，弟弟喝了不會壞肚子嗎？”

爹剮了我一眼，

“這是神婆開的方子，小妮子不懂不要瞎說。”

又是神婆。

我下意識不是很喜歡打扮的很古怪的神婆。

所以我默默的走遠了。

弟弟邊咳嗽邊喝完了一整碗符水。

不過奇怪的是，

很快，弟弟就不咳嗽了。

爹娘很驚喜，笑著誇讚神婆靈驗。

路過廚房的時候，我沒忍住，偷偷去看了眼神婆留下的藥。

一共有兩大包，

一包是灰色的，還有一包是褐色的，分別裝在不同的袋子裏。

我沒多想，隻以為是藥效不一樣。

藥袋子裏傳出古怪的味道，很難聞，所以我很快就走了。

幹完農活後，我洗完澡準備睡覺。

剛關上燈，門外卻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娘推開門，手裏端著一碗湯：

“聲聲，先別睡，把湯喝了。”

我揉著眼睛從娘手裏接了過來，

卻遲遲沒有喝一口。

娘蹲在床邊，笑著：

“聲聲，怎麼不喝？喝完娘獎勵你一顆糖好不好？”

我盯著湯水，沒有說話。

脊背卻像是爬上了千萬隻密密麻麻的螞蟻，

不停的在啃噬著我。

半響，我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才發現嗓音沙啞無比。

我顫著聲音開口：

“娘......

這湯，為什麼是褐色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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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褐色的湯水，上麵飄著瑣碎的紙屑。

和我在弟弟那裏看到的藥一模一樣。

不......這不是湯！

這是藥！

意識到這個問題後，我緊張的聲音都在發抖：

“娘，我沒有生病，為什麼要喝藥啊？”

端著藥水的手開始止不住的顫抖，

藥撒了一大半。

娘的臉色沉了下來。

“聲聲，聽話，把藥喝了，娘不會害你的。”

“可是，可是我沒有生病唔......！！”

我話還沒說完，

娘就已經端起了碗，

掐住我的下巴，將半碗符水都灌進了我的喉嚨。

我被嗆的直咳嗽，眼淚都擠了出來。

娘盯著我看了一會，確認符水已經被我喝下去後，

摸了摸我的腦袋：

“聲聲乖，娘都是為了你好，喝了藥身體才會好，以後你就明白了。”

我忍著淚水，嘴裏殘餘的符水味道讓我想吐。

娘走後，

我將手指伸進喉嚨，拚命往裏扣嗓子眼。

但我隻能幹嘔，

吐不出來。

漆黑的空間內，

我蜷縮在角落，肩膀止不住的發抖。

小花的話又在腦海中響了起來

——你爹娘是要利用你來治你弟弟的病！

“不，不，不！”

我捂住耳朵。

娘是愛我的，爹也是愛我的。

我和弟弟都是爹娘的孩子，他們不會這樣對我的！

但是......但是......

但是為什麼我明明沒病，娘卻要逼著我喝藥呢？

會不會是我其實生病了，但是我自己不知道？

“對，對......一定是這樣的！”

我試圖極力說服自己爹娘是愛我的。

我不記得我是怎樣睡著了的。

迷迷糊糊之間，我翻了個身，打算繼續睡覺。

但是，有什麼東西困住了我？

我瞬間驚醒，

心臟劇烈跳動起來。

冷汗爬上我的頭皮。

我悄悄將眼皮掀起了一條縫隙。

很黑，黑到什麼都看不清楚。

我鬆了口氣。

但很快我就意識到了不對。

因為我發現，

我的手腳，被人綁起來了！

家裏進了賊！

我下意識想要喊出聲來。

我想喊爹娘，讓他們抓賊。

但是下一秒，

我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我開始屏住呼吸。

後背被冷汗浸濕，

我控製不住的發抖。

寂靜的空間內，

什麼時候，出現了第二道呼吸聲？

誰在這個房間？

我不敢去想。

因為我看到了。

黑暗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我眨了眨幹澀發酸的眼睛。

可那分明是我上個月手工課後，親手送給娘的手鏈啊。

我死死的咬緊舌頭，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小花的話如同惡魔低語，一遍又一遍的在耳邊響起。

你爹娘是要利用你來治你弟弟的病！

你爹娘是要利用你來治你弟弟的病！

你爹娘是要利用你來治你弟弟的病！

轟的一聲。

我的世界仿佛在這一天崩塌了。

我在黑暗中無聲的流淚。

誰來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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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天亮了。

我發現我並沒有被人綁著。

昨晚發生的種種，仿佛隻是一場噩夢。

直到我發現手腕上細細的一條勒痕。

娘在外麵喊我吃飯。

這是我吃過最沉默的早餐。

弟弟罕見的沒有一直咳嗽，

爹娘的心情看起來也很好。

我握著筷子的手忍不住顫抖，

視線被手腕上的紅繩奪去，

我啞著聲音：

“娘，紅繩，是平安符，用來保平安的，對嗎？”

娘不解的看了我一眼，

嘴裏塞的鼓鼓囊囊，敷衍的應了一聲。

我不死心，又問了一遍。

娘在給弟弟夾肉，

她有些不耐煩了，

“問這個幹什麼？你隻要戴著就好了，別管那麼多。”

我不說話了。

碗裏突然多了一塊肉，

原來是弟弟夾的。

弟弟的臉色比以前紅潤了很多，

聲音軟糯：

“姐姐，你昨晚沒睡好麼？看起來很憔悴。”

我還是沒說話。

洗臉的時候，我沉默的盯著水中的倒影。

臉色很差，沒有一點血色。

怪不得弟弟會那麼說。

不過神婆的方子確實很有用。

弟弟的身體果然肉眼可見的好了很多。

下午的時候，神婆又來了。

鬼使神差的，我放下了農活，

偷偷躲在牆腳聽他們說話。

神婆的聲音又尖又細，

我隻能聽見幾個字眼。

什麼“紙灰水”“半月見效”“藥引子”

我提起耳朵仔細聽，卻隻依稀聽見娘似乎喊了我的名字。

神婆出來後，我連忙裝作在幹活的樣子。

但其實我一直都在觀察神婆。

她的目光果真總是在我身上流連。

細長的眼睛眯起，上下打量著我。

她的目光讓我感到很不自在。

晚上，娘果然又端來了藥。

“娘，我不想喝，能不能不喝藥啊？”

我哭著乞求娘。

但娘很生氣，說我不聽話。

於是接下來的幾天，我不再反抗了。

我喝的很快，

娘很驚喜，誇了我，還給了我奶糖。

一天一個，我都攢了起來。

一個都沒吃。

等娘走後，我熟練的拿出吃飯時藏起的筷子。

拚命扣嗓子眼。

吐到胃都空了，我才泄力的癱坐在地上。

夜色很濃。

我望著窗外發呆。

手腕上的紅繩貼著我的皮膚，閃著妖冶的紅光。

我這才發現，原來這紅繩的顏色，

竟然和鮮血的顏色如出一轍。

我發現了一個很可怕的事情。

我好像無法再相信爹娘了。

喝了好幾天的藥，我發現弟弟的狀態越來越好了。

我去上學的時候，小虎被我嚇到了：

“聲聲，你怎麼臉色差的像鬼一樣！”

我去找小花，

我告訴她她說的是對的。

小花心疼的抱住我，

她說我是弟弟的藥引子。

她讓我小心。

我很小心。

所以當弟弟親切的喊我姐姐，讓我抱抱他的時候，

我笑了，

我抱住了他，

弟弟變重了，

他在我懷裏笑的很開心，

我看著他逐漸紅潤的臉頰，

鏡子裏倒映出我蒼白失血的模樣。

鬼使神差的，

撲通一聲，

弟弟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我鬆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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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我被爹娘狠狠罵了一頓。

娘罵我沒輕沒重，把弟弟摔壞了怎麼辦。

爹狠狠剮了我一眼，又罵我不好好吃飯臉色差勁。

所以他們加大了我的藥量。

每天晚上，我要在他們的監督下喝完兩大碗符水才能睡覺。

我當然沒喝。

我都吐出來了。

連帶著晚飯，把胃都吐空了。

所以我的臉色才會越來越差。

我發現我不會愛人了。

因為我開始恨他們了。

我恨弟弟，恨娘，恨爹。

我恨他們重男輕女，為了治好弟弟，就不顧我的性命。

我恨他們好殘忍。

我發現我似乎開始產生幻覺了。

比如，我看到弟弟喊我姐姐，

我想衝他笑，但腦子裏冒出來的卻是我親手掐死他的樣子。

我的身體，好像越來越差了。

我不能坐以待斃，

於是我產生了一個想法。

我要逃走。

我要活著。

所以我故意在這幾天表現的十分乖巧。

果然，爹娘都誇我了，

誇我又變成了以前那個聽話的聲聲。

我表麵溫順，

腦子裏卻荒誕的冒出我砍死爹娘的畫麵。

我搖了搖頭，將這些想法驅逐出我的腦海。

爹娘對我越來越放心了。

終於，我找到了一個出逃的最佳時機。

收拾好東西後，我貓著腰一路狂奔。

我是土生土長的村裏人，這些路我從小走了不知道多少回。

我以為我一定能逃得出去。

但我忘了，我的身體實在是太差了，

我跑到氣喘籲籲，

然後我看見，

爹的手電筒打在我的臉上。

娘麵無表情的站在爹旁邊。

我記憶中溫柔的娘仿佛死掉了。

她冷漠的開口：

“聲聲，你跑什麼？”

我暈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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