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四大悲事莫過於,
寡婦攜子悲、將軍被敵擒,
失寵宮女淚、落第舉子心,
可對我來說這四大悲事,
遠遠抵不過他在信中一句句,
“我的妻”。
一
“阿爹,阿娘,我不走,我要和你們在一起。”
“卿卿,好好活著,不管怎樣都要好好活著。”
我哭著從夢中醒來,
如今更朝換代已是盛國,再也不是麗國的時代,
阿爹身為麗國丞相,不願委曲求全,便遭盛國國君追殺,
逃亡途中阿爹將我藏在一處廢棄的寺廟之中,才撿的一條命,
我無依無靠,因懂得聲樂、相貌不錯,被鮮花閣的閣主看上,做了聲樂娘子,
“玖月,江公子來了,快去前候著。”
“這就來。”
江公子,江知逸,
是從前麗國的文武狀元,之後麗國國滅,不願侍奉二君,遊留於鬧市,
待我有情,處處幫扶,
我來到江知逸的包廳,他一身白衣,清新脫俗,不染世塵,就站在那裏就讓你人挪不開眼,
“江公子,今日想聽什麼曲?”
“玖姑娘,今日在下不是來聽曲的,是想問姑娘一聲,姑娘可願嫁我為妻?”
突如其來的提婚,使我愣住了,江知逸以為我不願,
“是在下冒昧了,但在下對姑娘是真心實意。”
麗國國滅,阿爹被殺,玖家幾百號人,如今就剩我一人,
人在世上,總想有個自己的家,
如今做了聲樂娘子,有真心待我之人,我實在高興,
“江公子,我願意!”
元璟三年六月七日,
我與江知逸大婚,
江知逸無父無母,我也孤身一人,
婚禮我本想簡單了事,誰知江知逸請來了我在鮮花閣的朋友,說來做個見證,
其實是不想我們的婚禮太冷清,委屈我,
“小玖,今日我們結發夫妻,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餘生我會一直陪著你、愛你、護你。”
“君若不棄,我必永相隨。”
大婚之後,我隨江知逸住在郊外的茅屋裏,
江知逸文武雙全,卻一身抱負無處施展,有時我問他,
“夫君,你為何不再入朝為官?”
“小玖,我本是景國人,國破家亡,我未能隨國家一起覆滅,又怎能再侍奉盛國國君。”
江知逸有著武將的灑脫、直率,也有著文人的高風亮節,
之後的日子我們也過的有滋有味,
我來織布、做女紅,江知逸拿到市集售賣,有時他也會打點野味,
“小玖,今日鎮上的燒鵝做的不錯,我買來你嘗嘗。”
“小玖,山上的花開的極漂亮,像你一樣好看。”
“娘子,鎮上萬二的娘子生了個姑娘,我們...也生個吧。”
可如今世道不穩,盛國常年與東回打仗,最終苦的仍是百姓。
二
元璟三年十二月六日,
家裏來了宮中的人,
“江公子,奴才今日來是傳陛下口諭,希望公子可以入朝為官,為我盛國效力。”
江知逸想都沒有想:“不願。”
元璟三年十二月十五日,
宮中接著派人來,江知逸閉門不見。
元璟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宮中又派人來,仍是請江知逸入朝為官,
江知逸仍是不願。
元璟四年,春節,
我被診出了喜脈,江知逸高興極了,
“小玖,我將要做父親了,要做父親了。”
“小玖,你說我們叫她什麼呢?”
看著他初為人父的激動,我笑著說,
“還不知是男孩女孩,怎麼取名呢。”
江知逸從後麵抱著我說,
“不管男孩女孩小名就叫悠悠。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這次的高興,是我與江知逸之後三年中最後的美好。
上元節那天,江知逸帶我去街上熱鬧一番,
可街上人山人海,我與江知逸走散了,
之後被一個黑衣人捂住口鼻,暈倒擄走,
再次醒來,我已身在東回。
東回
“你是東回王,呼延佑?為何抓我來東回?”
我驚恐的問著高高坐在王位上的男人,
“吾知你的夫君是江知逸,盛國國君三次請他,他都不入朝為官,吾也請他來東回,也被他拒,這種名利地位都不在乎的人,吾倒要看看他到底在乎什麼?”
之後我被關在東回的王宮之中,呼延佑派了幾個人照顧我,
說是照顧,不如說是監看,
如今我懷有身孕,周邊有人看著,也無法逃跑,
每每到了傍晚,我就會走上城牆,
看著眼前的萬家燈火,我總會潸然淚下,
這萬家燈火終沒有我的家,
江知逸,我好害怕,我好想你。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我的月份也越來越大,肚子越來越顯,
我坐在椅子上,摸著肚子,
“悠悠,你說你的阿爹在幹什麼呢?他知不知道我們在東回?他為什麼不來找我們?他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三
元璟四年六月,
過生,要我去為他彈奏音樂,
我有著身孕,本不想去,
但如今我身處東回,又怎會有我拒絕地位,
“諸位,這是從盛國來的,讓她為我們彈奏一曲。”
台下的大臣看著我已顯的身孕,不僅竊竊私語,
“這都懷有身孕,莫非是王上的。”
我不想理會這些謬言,隻想彈完一曲趕快離開,
待一曲彈完,我起身離開,
不料在下樓的時候被人暗算,推下了樓梯,
小產,悠悠,我的孩子沒了。
我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麵如死色,瘦骨嶙峋,
孩子沒了,如今我又身處東回,絕望之際,我本想一死了之,卻被人發現將我救下,
我就這樣渾渾噩噩的在東回度過了兩年,
兩年裏我無數次的獨上城牆,向著盛國的方向眺望,
江知逸,你在哪?我真的快活不下去了。
元璟五年,
王宮中傳出消息,說是盛國出現了一個驍勇作戰的將軍,戰無不勝,打的東回節節後退,
那日,呼延佑怒氣衝衝的來到我這,
他一把抓住我的領子,憤怒的瞪著我,
“玖月,江知逸竟為了你做了盛國的將軍,他馬上就來救你了,你高興了?”
說完,呼延佑把我推在地上,
江知逸做了將軍,他知道我在東回,他是記得我的,他要來救我了,
就這樣,我又哭又笑的在地上坐了一個晚上,
江知逸來東回救我,呼延佑又豈會輕易放了我,
悠悠我們的孩子沒了,我又怎麼給江知逸說,
不出所料,呼延佑又派了更多的人監視著我,就連洗澡,吃飯,換衣服都會有人看著我。
最近,宮中安靜祥和的表麵藏著一絲壓抑和緊張,
聽監視我的下人說,東回和盛國要開戰了,江知逸也來了,
我待在房裏坐立不安,戰場刀劍無眼,呼延佑又狡詐險惡,江知逸你萬萬不要受傷。
四
幾天後,我在戰場上遠遠的見到了江知逸。
東回屢屢戰敗,呼延佑把我帶到雙方戰場的中間,
在這裏我終於看見了江知逸,他還是一身白衣,隻不過身上多了一具鎧甲,騎著黑色的戰馬,是多麼的英姿煥發,
“若想救這個女的,江知逸你一人跟來。”
呼延佑把我捆住騎馬帶我離開,江知逸不顧身邊人的勸阻,也一身跟來,
呼延佑不知有什麼詭計,我拚命的對江知逸搖頭,可江知逸還是緊追不舍。
最後,我們來到了一處寬闊的平地上,
呼延佑和江知逸兩人對持著,
“江知逸,沒想到竟還有能讓你放下冷傲入朝做官的人,我還以為你孑然一身什麼都不在乎呢。”
“還我妻兒來!”
江知逸不再理會呼延佑的話,他們打鬥起來,
江知逸身著白色的衣服已被血染成紅色,格外鮮豔,
最後,呼延佑被江知逸砍斷了一隻胳膊,痛的倒在地上,
江知逸過來給我解開繩子,騎馬帶我離開這裏,
江知逸痛悶的“嗯”了一聲,呼延佑竟朝江知逸的背後扔了一個飛鏢,
“阿逸,你的背後!”我驚呼到,
“小玖,別怕,我們回家。”
回家,在東回三年,我終於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了,
終於在萬千的燈火中,有一個屬於我的燈。
戰場上橫屍遍野,濃濃的血腥味,
江知逸的士兵,見我們歸來,跟著我們回到了大營,
江知逸最後體力不支,失血過多,暈倒了,
我陪在江知逸的身邊,
他瘦了許多,也變黑了許多,以前他是不皺眉的,可現在他的眉毛皺在一起,
我伸手為他撫平,輕輕的拍著他的胸脯,讓他睡得安穩點,
他身上的傷疤都被軍醫包紮好了,
夏季炎熱,我去外麵為他打水擦拭一下,留下的血跡,
“夫人,你有什麼需要,就盡管吩咐我來辦。”
一個將軍向我走來,
“你是?”
“我是將軍的副將,我叫趙默。”
“趙將軍,可否替我打些溫水來,我給將軍擦拭下身子。”
“好,夫人稍後片刻。”
五
我站在江知逸的營帳外邊,看著眼前的士兵,
他們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收拾東西班師回朝,
活下來的人,升官發財,娶妻生子,
沒有活下來的,戰死沙場,再也回不到了家鄉,見不到親人,
幾年前,江知逸同我說過,
小玖,我見過戰爭的殘酷,失去了最好的兄弟,
不是我不願再次入朝為官,而是我不願再次經曆這種痛苦。
水到了,我輕輕的脫掉江知逸的衣服,
他身上的傷疤觸目驚心,
刀傷,劍傷,大大小小的傷疤讓身上不再有個好地方,
我輕輕的為他擦拭著身子,眼淚卻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江知逸為了找我定受了許多的苦,
就像呼延佑說的一樣,我以為他不會向君權低頭,卻為了我當上了將軍,
神壇之花終是染上塵俗,跌下神壇。
“小玖,我終於把你找回來了。”
我擦幹眼淚,
“阿逸,你醒了,還疼嗎?”
不等我說完,江知逸坐起伸手緊緊的抱住我,
我也伸手抱住他,江知逸在我耳邊低聲的抽泣起來,
一直在對我說著對不起,我來晚了,
我輕輕的拍著他的背,就像以前他拍著背安慰我一樣,
“夫君,我回來了,一切都會好的。”
一切都會好嗎?
元璟五年十一月,
我隨大軍回到了盛國,
一切都和三年前的一樣,卻又陌生了許多,
如今,江知逸是盛國的常勝將軍,住在了王宮邊上的大府邸中,
看著“江府”著兩個大字,讓我熟悉又陌生,
“夫人,我是府上的管家,夫人一路定是辛苦,將軍囑咐了讓夫人好好休息。”
江知逸回到盛國,就直接去王宮見盛君去了,
我隨趙默將軍回到江府,
管家便是趙默的父親,我隨江知逸一樣,叫他趙叔,
“麻煩趙叔了。”
府邸大的驚人,比當年阿爹的丞相府還要大,
足可見當今的盛君對江知逸的恩寵。
可是著潑天的富貴,往往伴隨著數不清的暗箭、計算,
江知逸的日子也定是過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