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燭是我撿來的未來駙馬人選,一款我最中意的溫柔人夫。
然而十六歲我被迫和親,將明燭趕出了公主府。
我運氣不佳,死在了和親的第五年。沒能見到明燭長大後的君子模樣。
再次見到明燭,我的翩翩少年郎卻爆改成了孤傲銳利小將軍。
砍人比切瓜還利索。
我才看出來原來這家夥是個偏執狂,偏執地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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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求您了,我求求您!再堅持一下,聖上一定會來接我們的。”我的貼身侍女一邊給我擦著嘴角的藥湯,一邊哭求著我。
我知道我的身體熬不住了,連藥也喝不進去了。我想抬手安撫一下從小跟著我的侍女都無能為力。
我也不想死啊。故國還有著我惦念的風景,惦念的糕點,和惦念的人。
從我十六歲來大陳和親至今,已有五載了。
大陳皇帝昏庸,但倒不是太好色,他不經常來見我。但是大陳後宮卻不是安寧的,我初來的時候吃了不少苦頭。
到底是傷了身體,年前的一場大病至今竟然已經起不來床了。
果然人死之前,一生會像走馬燈一般從眼前流轉一遍。
我又見到了我的明燭。不愛說話得像個啞巴,卻每天都跟在我身邊,被我捉弄了也不生氣的明燭。
明燭現在應該過得很好吧,我知曉的,他一直以來都很有本事,隻是甘願陪在我身邊不去用罷了。
我好像看到明燭了……
他長高了,和我想象中一樣好看。我就知道的,明燭從小底子就不差。
明燭穿著狀元郎的衣服,大紅色的衣服襯得明燭皮膚白的發光,他騎在高頭大馬上,身板挺直,戴著狀元帽好生精神。在熱鬧的京都街上走過,周圍的姑娘們都在給狀元郎扔花。
“對不起啊。”我似乎呢喃說出了道歉,又似乎隻是喑啞了幾聲。我不知道了。
“公主!公主!!”
我再有意識的時候,眼前是一處軍營,遠處的將士們灰頭土臉地正在排隊打飯。
而在我視線內最近的人,是那張我日思夜想的臉。
與十六歲的明燭相比,現在的他高大了許多,眉眼也都長開了,很是漂亮。還是那副誰也不愛搭理的樣子,讓我很是親切。
可又不一樣了。
我記憶中的明燭很是愛幹淨,除了黏著我,就喜歡捧著本書坐在長廊下讀。就連他常待的長廊處每日都是幹幹淨淨的。
而眼前的青年身上還有著剛下戰場沒清理的血汙,手中握著一把長劍,肩頭還有一處割傷在流血,但他視而不見。
我一時之間分不清楚狀元郎模樣的明燭是夢,還是眼前的青年是夢。
但我還是伸手去按住他流血的傷口,但卻從他身體穿過去了。
我怔怔地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手。哦,是了,我已經死了。那我現在算是孤魂野鬼了嗎?
“明副將。”
“明副將好。”
有路過的將士與明燭打著招呼。明燭雖然沒有回話,但也點了點頭。
“副將,您還是要處理一下傷口的。”一個軍醫模樣的人從後麵追了上來,圍著明燭左右晃,很著急地勸誡道,“萬一那刀上有毒可怎麼辦呐。”
我飄在明燭身邊應和地點著頭。我不知道明燭怎麼棄文從武了,但是眼下傷口的處理最重要。
“沒毒,我自己能包紮,別跟著我。”明燭的聲音也變得更低沉了。
我跟著明燭進了帳篷,臨時搭建的據點屋子裏十分簡單,我心中感慨還好這是夏天。
明燭坐在床邊利落地脫下了上衣,拿起床邊櫃子上的水就灑在了自己傷口處。
我來不及欣賞明燭的好身材,趕緊去阻攔,但還是以失敗告終。
我歎了口氣,看來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適應自己已經死掉了的事實了。
明燭簡單地衝洗了一下傷口,就拿紗布隨意的包紮了一下,看得我直心塞,站在一邊掐著腰訓斥著他。
“我此前說過什麼來著?要以自己的身體為主!沒有好身體了你還能做什麼?”
“小時候讀書就很拚命,現在從伍竟然變本加厲了。”
可惜明燭聽不到我說話。不然他一定會低下頭老老實實地認錯,然後乖乖重新包紮一下。
他最聽我的話了。
我和明燭認識的時候,我們都才七歲。
我被二皇兄偷偷帶出宮看花燈,卻被人群擠散了。
我本打算找去最大的客棧暫時待著,等著侍衛和二皇兄來找我,但在人群中就被一個老婦人捂住了嘴抓到了一邊。
我在宮裏也學了些拳腳功夫,便與老婦人撕扯著,可奈何年齡尚小,還是被拖到了一個無人的巷子裏。老婦人與另一個男人碰了頭。
我心裏發顫,直直地看著光亮處,趁著老婦人與男人拿繩子的功夫,一腳踹在了老婦人腿彎衝了出去。
可我人小,步子也小,我不敢回頭,但卻能感覺到身後越來越靠近的腳步聲。
忽然我聽見咚的一聲。回頭看去,是那老婦人摔倒了。男人被一個小乞丐模樣的小孩兒抱住了大腿,阻礙了腳步。
誰都沒有注意到那個小乞丐是什麼時候在巷子裏的,也許一直都在。
我來不及思索更多,衝到了大街上,循著最亮堂的地方奔去,終於撞見了正在尋找我的侍衛大哥。
我趕緊拽著侍衛大哥去到我剛剛逃出來的暗巷,靠近了便聽見拳打腳踢的聲音。
“快阻止他們!”我大喊道。
侍衛立刻上前把人分開了。確認安全後,我小跑到小乞丐身邊扶起他:“你還好嗎?”
小乞丐沒有說話。
“我帶你去看大夫……”我扶著他往巷子外走,我有些扭捏地與他道謝,“多謝你救我。”
小乞丐還是沒有答話。
二皇兄許是接到找到了我的消息,匆匆趕來,被我要求著陪我去找醫館。
小乞丐在醫治,我將過程與二皇兄說了一遍。
“天子腳下竟然還有此等的事情,此事我會稟告父皇。暗二,你將抓到的人販子送去京兆府。”二皇兄皺眉怒道。
“是。”
二皇兄看了看裏側的小乞丐,想了想道:“青竹,去準備五百兩銀子。”
“慢著。”我猜到了二皇兄的想法阻止道,“你給他那麼多錢他怎麼護得住?”
“那就不是我需要考慮的事情了。”二皇兄理直氣壯地道,“他救了你,我給他他這輩子都賺不到的錢財。能不能拿得住,那是他的問題。”
“你等等,你等等嘛。”我衝他撒嬌,晃了晃他的袖子。
“你想如何?”
“最近母妃不是在給我尋摸小廝嘛,我看他就不錯啊。”我踮起腳想要越過大夫的背影再看一眼小乞丐,可惜沒看見。
二皇兄不讚同地看著我:“他一個小乞丐怎麼會伺候人?還是要找個家生子。”
“光會伺候人,我遇到危險的時候卻不保護我那有什麼用?這小乞丐至少心底純正,路見不平能救我一個素未謀麵之人,這樣的人日後養起來才可靠。”我雖然年紀小,但是從小在母妃身邊接受母妃的教導。父皇也允許公主同皇子們一同讀書,因此我比同齡人都要早熟些。
“你慣是你的道理。”二皇兄無奈地點了點我的額頭,“你想用他也可以,但我需要查清楚他的底細。”
“請。”我抬手微笑道。
我們說完話,大夫也看完了診。過來與二皇兄彙報道:“都是些皮外傷,沒有傷到筋骨。我給他抹了些膏藥。剩下的藥一日兩次,換個三五天就沒事兒了。”
我湊到了小乞丐眼前,仔細地觀察他。這會兒才注意到他是男是女,長相如何。
高眉深目,薄唇一直抿著,隻是我剛過來的時候抬眼看了我一眼,便又低下頭去。
“謝謝你救了我,看你這樣子也沒什麼去處吧?跟我回家當個小廝怎麼樣?包吃包住的。”我佯裝成熟冷靜地說著,但心裏也打著鼓。這也是我第一次忽悠人回我宮裏,不太熟練。
小乞丐還是沒說話,抬頭直勾勾地看著我。
我被他的目光看得後退了一步。
“可以讀書嗎?”他問,他的聲音有一些嘶啞。
“當,當然可以。本公主可是宮裏最好說話的公主了!”我拍著胸脯保證,後知後覺地驚詫道,“你不是啞巴呀?你叫什麼呀?為什麼自己在那個巷子裏啊?你為什麼會救我啊?”
知道小乞丐能說話之後,我立馬就絮叨了起來。但是小乞丐卻又不理我了。
二皇兄走過來的時候正巧看到我圍著小乞丐轉,一把抓住了我的後衣領。
“像什麼樣子。”我看到二皇兄輕蔑又不滿地看了小乞丐一眼,抓著我就往外走,“回宮。”
“人,我的人。”我向後伸出手。
“青竹,把人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