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記事起,我對我媽就有一種獨特的恐懼。
上一秒,她還在開心地陪我玩耍,下一秒,就可能把我推倒在地,罵我小小年紀就不知廉恥。
那時候我還小,不明白她的忽冷忽熱和反複無常,隻能在她發怒的時候,把自己縮成一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後來長大了一點,我好像摸清了她發怒的規律。
她總是在我爸誇獎我、摸了我的頭或是親了我的臉之後,找茬訓斥我。
隻要我不靠近我爸,她就會心平氣和地與我相處,像隔壁小花的媽媽對小花那樣,溫柔又慈愛。
為此,我開始特意疏遠我爸,甚至在難以避免地跟我爸相處了之後,會對我媽生出愧疚感。
再被她訓斥的時候,我就會痛哭流涕地跟她道歉,然後反思自己,更加疏遠我爸。
在這樣的家庭氛圍下,我越來越內向自卑。
可隨著我長大,我媽似乎越來越討厭我了,甚至到了我出現在我爸眼前,她就掩蓋不住對我散發惡意的程度。
她不允許我買新衣服,我偷偷攢了很久錢,給自己買了一條白裙子,她卻一瓶墨水潑上去,叫我別想著穿裙子勾引人。
從那以後,她送我去了寄宿學校,還削減了我的生活費,一個月隻給我三百塊。
你不是挺愛省錢買沒用的東西嗎?愛省你就省個夠。
她是這樣說的。可我一個月三百塊實在吃不飽,餓得麵黃肌瘦營養不良。
我爸心疼我,偷偷給我送錢送水果零食,被我媽發現後,又是對我變本加厲地虐待,惡性循環,周而複始。
他倆的感情倒是不錯,我爸沒因為我媽對我不好而生氣,我媽也隻會把我爸惹她生氣的事歸結到我頭上,再來懲罰我。
他倆這麼多年最大的爭執,應該就是關於我的高考誌願吧。
我的高考成績還不錯,足夠進我夢寐以求的學府z大。
我懷揣著夢想,日日期盼著z大錄取通知書的到來,可等來卻是遠在天邊的h大的錄取通知書。
我媽偷偷改了我的誌願!就因為z大和我家在同一個省,回家隻需要兩個小時。
她不喜歡我在她眼前晃悠,她希望我走得越遠越好。
h大也不算差,但是跟z大完全沒法比,又因為地處偏僻,錄取分數線比我的成績低了五十分。
那天,我的夢想被粉碎了,我對媽媽的期待也像秋天的落葉一樣,被深深碾進了土壤裏。
縮在長椅上,我吸吸鼻涕,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
是導員發來的消息,說我無故缺考曠寢,取消了下學期獎學金的評選資格。
我自從上了大學,我媽就不再給我錢了。她說我成年了,他們對我不再有撫養義務。
所以我的學費和生活費都靠我的兼職和獎學金。
助學金是沒有的,我家的經濟條件其實很好,我也沒法厚著臉皮去跟真正家庭困難的同學去爭。
如今獎學金的評選資格也因為我媽誆我回家而失去了,回家的機票又花掉了我大部分積蓄。
我坐在冰冷的雨夜裏,心下一片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