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韞垂眸看著微信的聊天背景圖——是她與封隨的合照。
那是封隨畢業時拍的,彼時他們都尚青澀,臉上幸福的笑意,在此刻正中禪韞的眉心。
少女紅了眼眶。
她仿佛自虐一般,明明受不了刺激,卻依舊不顧心口傳來的刺痛,瘋狂地翻動著相冊中的照片,然後——一一刪除。
激動的情緒已然讓心臟開始超負荷,身體連接的儀器發出刺耳的警報聲,禪韞緊緊捂著心口,妄圖減少一點疼痛,也於事無補。
護士從外麵衝進來,臉色巨變。
“快,搶救準備。”
“禪小姐,您的心臟您自己應當清楚,切忌情緒大幅波動,有什麼事情看開點,人好好的比什麼都強......”
不知過多久,眾人來又去,病房再次變得空蕩蕩,少女眼尾眼尾暈染的紅,是這潔白的空間中最矚目的一抹色彩。
一滴清淚終究滴落,禪韞扯出一抹慘淡的笑,好似是在嘲諷自己這可笑的二十一年。
顧芝柔說的對,像她這種人,連生氣的資格都沒有,又怎麼去愛人呢。
可惜......顧芝柔還有一點不清楚。
作為禪家唯一的繼承人,就算沒有愛情,她同樣擁有旁人所無法匹及的東西,當然,包括他們命運的掌控權。
禪韞抹去眼淚,再次打出一通電話,嘴角勾起的弧度,像一彎刀刀割人性命的軟刃。
“爺爺,我要進禪氏。”
少女堅定的嗓音讓電話對麵那位老人倏地啞然,僵在原地,滿腔的話語堵在喉嚨中,磕磕碰碰的詢問中難掩激動。
“韞兒,你......你說的是真的?沒、沒騙爺爺吧?”
聽到寶貝孫女肯定的回答,禪旻在大廳簡直激動地要蹦起來。
列祖列宗保佑,雖然不知道自家孫女突然搭錯了哪根筋,但這筋搭得好啊,最好一輩子別搭回來!
隻是......
老爺子忽然想起什麼,斟酌半天,還是小心翼翼地問了出來,“韞兒,怎麼突然決定進公司,小隨他......”
“爺爺,我是禪家人,進自家公司不是很正常嗎?”
禪韞嗓音聽起來沒有任何異樣。
“對對對,正常,很正常,是爺爺想岔了!”
禪旻忙不迭地點頭,“韞兒啊,你想從什麼職位做起啊?總經理怎麼樣?啥時候回來?爺爺都給你安排好了!”
禪韞身體放鬆地靠在床上,看著窗外樹上自由地在樹杈上蹦來蹦去的鳥兒,忽然揚唇一笑,“爺爺,我覺得,封隨那個職位挺好的。”
輕飄飄的一句話,把老爺子都幹沉默了。
她當然知道自己這句話代表著什麼,但那又怎麼樣呢?
她一直都有任性的權利,無論何時。
至於封隨......
是他先弄丟她的啊,今後何去何從,又與她何幹呢?
她禪韞,可從來不是以德報怨之人!
女孩目光幽深,深情的桃花眼中冰冷一片。
封隨是禪氏的在京都分部的執行總裁,在今天之前,也是老爺子專門培養的接班人。
與其說是接班人,倒不如說是為禪韞養的童養夫更為貼切。
禪家在蘇省傳承了幾百年,這樣一個曆史悠久的家族,本該枝繁葉茂,哪裏料想一代比一代人丁稀少。
發展到禪韞父親這一代,就隻有禪徹這一個孩子。
禪徹並沒有走老爺子規劃的從商路線,反倒成為了一個赫赫有名的科研天才。
與著名心理學家木容相知相愛,成就了佳話一段,唯一的遺憾是最疼愛的寶貝女兒因為意外早產,從娘胎裏便帶著心臟病,藥罐不離身。
木容也因此傷了身體,再難受孕。
禪家這一代再次隻剩一根獨苗,還是根隨時隨地有可能折了的獨苗。
經過無數次的看風水、遷祖墳,老爺子最終還是想開了,很有遠見地決定領養一個孩子。
封隨就是那個被領養的孩子。
禪韞還記得那天陽光晴朗,孤兒院的院子不大,但站滿了小孩子。
七歲的小禪韞打扮的像一個洋娃娃,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選擇了站在最角落的男孩。
他並非最乖巧可愛的一個,之所以選擇他,隻是因為他將分配到的唯一一顆糖果給了小禪韞。
其實那個糖果並不好吃,但當時小男孩熠熠生輝的眸中隻有小禪韞,他將自己擁有的一切給了她。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當初給她糖的小男孩擁有了更多的糖果,卻再吝於給她一顆。
沒關係,那她便也不再需要他。
禪徹本來準備過幾日轉讓百分之一的股權給封隨,這也真正意味著禪家接受了他,還好......
病床上的女孩分明眼睫毛上還掛著淚珠,眼神卻異常堅定,眨眼間便定了封隨的未來,冷靜而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