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裴清徐心尖上的人,是他口中全世界最好的未婚妻。
可就在我的發小死的那晚後,他便將婚姻當做了困住我的牢籠。
他當著所有人的麵擁吻別的女人隻為給我這位裴夫人難堪。
斷了我的一切經濟來源,要我在他母親墓碑前磕頭認錯。
直到他在外養的雀兒給了我一巴掌,鼻血止不住的流。
我才知道原來這一次,我真的要死了。
裴清徐,我不欠你的了,你哭什麼呢?不是你讓我去死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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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自己得絕症那天我被閨蜜薑鈺心血來潮拉著我去專櫃幫她挑一件好看的首飾。
售貨員把她看上的款式拿出來一一給她試戴,薑鈺都不是很滿意:
「過幾天就是情人節了,你家那位有沒有什麼表示啊?」
我撥弄珠寶的手頓住她還在喋喋不休:
「當時我可不看好他了,長了一張招花引蝶的臉看誰都深情,不過好在他是真的愛你哪怕你們分開過一段時間他還是對你這麼好。」
薑鈺的感歎還未完,售貨員便打斷她,她剛剛好不容易看上的項鏈已經斷貨了。
薑鈺又火急火燎的跟著售貨員去填貨單,把我扔在了專櫃。
我的目光還停留在櫃子裏一塊男士手表上,手卻在這時被另一個女人扯住了。
「這麼大個商場怎麼還能這麼明目張膽的偷東西啊?」
女人的聲音沒有記憶中那樣輕柔,反而有些刻薄的尖銳。
她化著精致的妝,幹練嫵媚和記憶中那個清純的女人半點不重合。
我的思緒一下就像理不清的毛線團,纏繞著把我緊緊勒住,連喘息也變得困難。
我不止一次聽過這個聲音在裴清徐手機裏軟軟的叫過老公和親愛的。
手腕上的痛感越發清晰,林暮雪在用力的扯著我手腕上的那塊表:
「這個東西拿來買你的命都還有剩餘,一臉的窮酸樣也敢偷我的東西。」
這塊表是裴清徐在我們結婚後的第一年送給我的情人節禮物。
他說是他自己設計的,是獨一無二的。
我想掙脫開她的手又怕弄壞了那塊表始終沒敢太用力,林暮雪卻趁我分神給了我一巴掌:
「偷了東西還想據為己有,這麼多人看著呢你還敢這麼猖狂。」
我被打得偏過頭,臉上火辣辣的疼,周圍人的竊竊私語變成了腦子裏的嗡嗡聲,我什麼也聽不清。
我被人扯著後退兩步,薑鈺擋在我麵前把那一巴掌還了回去: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我閨蜜偷了你的東西?我先告你誹謗和故意傷人。」
「晚晚!」薑鈺的聲音突然抬高:「你怎麼流鼻血了?是不是被打壞了?」
我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摸到了一手血。
林暮雪仍是憤恨的盯著我,她知道我是誰,她在光明正大的向我示威。
也有可能,她在為裴清徐打抱不平。
思及此,我差點笑出聲,她是用什麼身份來打抱不平?裴清徐的情人嗎?
薑鈺堅持要陪我去醫院看看,被我拒絕了,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次了。
直到醫院的報告出來前我都以為隻是單純的上火。
「溫向晚?」坐在我麵前的醫生隻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裏麵有一點探究語氣卻漠然:「家屬來了嗎?」
獨屬於醫院的消毒水味讓我的胃裏翻江倒海,我隻能攥緊了手裏的手機可仍感受不到一點安全感。
「沒有家屬,我一個人。」
年輕的醫生眼中夾雜了一絲憐憫:
「是癌,積極治療還有治愈的可能,但費用不菲,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傍晚時下的雪還沒停,我把那張報告單折了好幾折也放不進大衣口袋。
我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是我自己的手在抖,分不清是冷還是其他什麼原因。
我顫著手第一時間想給裴清徐打電話,在通訊錄裏找了很久也沒找到他的名字。
我差點忘了,吵架的那一晚他摔碎了我的手機,這個新手機上沒有他的號碼。
「溫向晚?」一束車的遠光燈打在我的臉上,車窗搖下來露出一張年輕俊秀的臉,是剛剛接待我的那個醫生。
「是沒打到車嗎?我送你回去吧。」
見我上車,他默默的調高了車內的溫度上衣口袋裏的那支鋼筆微微反著光,下車時遞給了我一張名片:
「如果你哪天改變主意想活下去,記得聯係我。」
不會有改變主意的機會的,畢竟裴清徐早在半年前就停了我的卡,他不發話沒有一個公司敢要我,我身上一分錢都沒有。
當那張名片和報告單一樣被我塞進了大衣口袋時觸到了深處的冰涼。
我還是鬼使神差的將那塊男士手表買了下來,隻是因為它看著和我印象中的人契合。
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開燈時不小心碰掉了我和裴清徐的合照,照片中我的笑容和他的臉頓時四分五裂。
我慌慌張張的想把合照撿起來拚好,指尖卻被碎片劃傷,血流不止。
我的眼睛突然被蒙上一層霧,一眨眼,眼淚掉到了「裴清徐」破碎的臉上。
照片中裴清徐那雙漂亮的眼睛好像活了過來,穿過時間的距離正深情款款的看著這個狼狽的我。
薑鈺說得很對,裴清徐這個人看誰都深情,所以他能輕易的將所有情緒都偽裝成深情然後輕而易舉的誘人深陷。
其實每一次午夜夢回時的呢喃每次看向我時深情的眼睛,不是愛,是恨。
我第一次見到林暮雪時是在裴清徐合作夥伴的酒會上。
才畢業的女大學生不懂和那些商人虛與委蛇,誰遞過來的杯子她都接。
她臉上的兩團紅霞和迷離的眼神讓那些男人欲罷不能,揩油的小動作不斷。
我本想裝作看不見,生意場上這樣的事情太多。
可到底還是生了一點惻隱之心,那個油膩的中年人大概也是醉得不輕,見我過來就想摟我的肩:
「又來一個美人,今天你們能把我喝開心了,什麼項目都不是問題。」
兩個我喝得不省人事大概都達不到他說的開心。
中年男人的手還沒碰到我的肩就被另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攔下了。
中年男人慘叫一聲,臉上突然出現不少汗珠。
我順著那隻手看上去,剛剛去談生意的裴清徐神色陰鷙像個玉麵修羅:
「你說讓誰陪你喝個開心?」
「裴總!」
彼時裴清徐在商界的地位已經是傳奇的存在。
中年男人一改剛剛的輕浮變得卑微諂媚:
「裴總,是我,是我想陪裴夫人喝個開心……」
我不想看他那副惡心的嘴臉,目光落到林暮雪身上。
她那雙迷離的眼睛正定定的看著把我擋在身後的裴清徐,裏麵幾分癡迷還有幾分看英雄的崇拜。
她好像以為救了她的人是裴清徐。
我沒把林暮雪這點小心思放在心上,憑裴清徐今時今日的地位和皮相上趕著倒貼的人實在是太多,甚至還有送到床上的。
但裴清徐對這些鶯鶯燕燕從來都是不假辭色,甚至因為這個事停止了和一家公司的所有合作。
那些想用美色拉合作的人才歇了心思,每每有人湊上來他總是把我的手緊緊握住,炫耀一樣的說:
「我已經有了最好的那個人當老婆了。」
也會因為我的不吃醋生氣:
「剛剛那個女人離我這麼近,都快要貼我身上了你沒看見嗎?這麼還不過來宣示主權?」
那時上流社會的人都知道,在外麵雷厲風行陰晴不定的商業大鱷是個妻管嚴。
我那時無比確信他愛我,哪怕因為一些原因我們分開了兩年,他還是愛我。
我在家裏翻箱倒櫃終於找到了創可貼,窗外的雪下得更大,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拿上了車鑰匙開車去了裴清徐的公司。
「謝謝裴總給我過生日,我以為沒人會記得今天是我的生日了。」
林暮雪甜美的聲音從辦公室裏傳了出來,我的腳步頓住了,有些遲鈍的感受到了外麵的風雪,突然渾身冰冷。
巨大的落地窗裏透出一點暖黃色的燭光,林暮雪偏頭好像吻住了裴清徐的唇,他不避不閃,神色溫柔。
「你剛剛許了什麼願望?」
我已經太久沒有聽見裴清徐這樣溫和的聲音。
陌生得讓我有些喘不過氣。
「生日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林暮雪的語氣嗔怪。
「你的生日願望隻有說出來才靈。」
我握緊了手上冰涼的雨傘,傘柄上的紋路硌得我手心生疼。
「那我想要你陪我過情人節。」
林暮雪手上那塊跟我一樣的手表微微反著光,原來她真有一塊跟我一樣的手表。
明明裴清徐說過,這是他親自設計的,給我的獨一無二。
「這種小事就讓你浪費了一個願望?」
裴清徐輕描淡寫的語氣像是一把利刃捅進我的胸口,鮮血淋漓。
我走到公司樓下把給他選好的情人節禮物連帶著那把傘一起扔進了垃圾桶。
到家時,我的腦子昏昏沉沉,臉頰燙得好像要燒起來。
我渾渾噩噩的上了床,做了一個痛苦漫長的夢。
「晚晚,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
我看見和我在福利院一起長大的竹馬穿著病號服,臉色蒼白如紙。
我的目光向下,他手背打著點滴,全是青紫。
我隻能垂下頭,盡力不讓自己的眼淚被他看見。
「晚晚,我不治病了我不想成為你的負擔……」
我連忙按住他想拔點滴的手,拚命抑製住喉間的哽咽:
「周亦欽你別犯傻,我會想辦法的。」
那天晚上下著大雨,我一個人靠在醫院冰冷的走廊上腦子裏思緒萬千。
我能有什麼辦法呢?我們是彼此唯一的親人和朋友。
像過了一個世紀那樣久,我終於顫抖著撥通了裴清徐媽媽的電話:
「阿姨。」
我一開口才發現自己聲音啞得厲害,每個字都說得艱難:
「我考慮好了,我會離開這裏,希望你不要忘了你的承諾。」
天邊雷聲轟鳴,我沒聽見她的回答,但我知道她的回答。
直到裴清徐渾身濕透的出現在那個破敗的出租屋外我才發現原來這場雨下了這麼久。
「溫向晚,我是……我是你青梅竹馬的替身嗎?」
被所有人羨豔的天之驕子紅著眼眶,一身狼狽。
隨後,我的回答被湮滅在破碎的夢境中。
「晚晚,你終於醒了。」
薑鈺握著我的手,眼眶通紅。
「你發高燒了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來找你,你就一個人死家裏了。」
「我沒事……」
「39度的高燒,裴清徐也是,天天應酬應酬,自己老婆在家發燒了都不知道。」
薑鈺習慣性的將這一切都歸咎到裴清徐身上。
我反倒成了安慰她的那個人,平息了她的怒火才將她勸走。
「36.5,溫度降下去了。」
醫生的視線和我對上,是一雙熟悉的漂亮眼睛。
「謝謝你,沒將我的情況告訴我的朋友。」
「這是醫生最基本的職業素養。」
他從原本應該放筆的口袋裏拿出一支嬌豔的玫瑰放進床邊的花瓶中:
「你醒來得很及時,今天是情人節。」
我的目光越過那雙眼睛看向窗外,雪還沒停。
裴清徐大概在哪個高檔餐廳裏用那雙看誰都深情的眼睛看著林暮雪吧。
隻是一想到那個場景我的心臟都在隱隱作痛。
所以我出院回到家時幾乎是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躺在沙發上熟睡的男人。
桌上還有幾個賣相不好的炒菜,隻一眼我就看出是裴清徐自己做的還有桌子邊緣擺著的精致的禮盒無一不在昭示著這是一場他精心準備的約會。
他是在等我嗎?是回來陪我過節的嗎?一想到這個可能我心裏就雀躍起來。
我的手鬼使神差的輕撫過他的眉眼。
下一秒,我對上了他漆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