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全家都喜歡弟弟不喜歡我，

連姐姐都專門從國外趕回來給他過生日。

弟弟眨著眼睛問：“哥哥為什麼不來？”

爸爸指責媽媽：“陽陽的生日都不來，親兒子就是被你教壞了。”

媽媽把弟弟摟在懷裏：“誰管得了他啊！我們好好愛陽陽就好了。”

可是爸爸媽媽，

我已經被人推下懸崖死掉了啊。

後來，他們看到我被泡成巨人觀的屍體，

發出了撕裂般的尖叫。

1

我死掉那天，爸爸媽媽正忙著給弟弟過生日。

“楊策真是不像話，說幾句就發脾氣，連陽陽的生日都不來！”

爸爸在廚房切菜，媽媽幫腔：“說不定又和那幫小混混在一起，再這樣下去，這孩子遲早要廢。”

我的魂魄那麼遠飄過來，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他們的數落。

從弟弟被爸媽收養的第一天起，我就在不斷失去他們的愛。

楊陽走進廚房，神色委頓：“爸爸媽媽，你們也會和哥哥一樣討厭我嗎？”

媽媽心疼地把楊陽抱在懷裏，“不會，陽陽最乖了，爸爸媽媽永遠愛你。”

爸爸指責：“都怪你，沒把楊策教好，讓陽陽傷心。”

媽媽讓爸爸噤聲：“好了好了，別提他了，我們好好愛陽陽就好了。”

弟弟在暗處得逞地一笑，體貼地說道：“爸爸媽媽別氣壞身子，我會更加聽話的。”

我渾身顫抖，這一刻的絕望無法用語言形容。

和楊陽的博弈，因為爸媽的偏心，我從來沒贏過。

2

“爸媽，聽哥說你們存了一筆錢，專門供他出國玩，我好羨慕。我也特別希望能去學散打和搏擊。”

弟弟狀似無意地提起，抿抿唇自我安慰道：“不過我以後自己攢錢去就好啦。”

這筆錢是我從小到大收到的全部壓歲錢，按理說全部應該是我的。

可從小到大，好看的鞋子、好玩的遊戲，但凡是好東西爸媽都會優先想到弟弟，就算是我的，隻要他看上，也會被爸媽塞進他的口袋。

我的心裏有一陣緊張和不安。

果然媽媽在短暫的猶豫後，大手一揮：“那這筆錢陽陽先用。”

弟弟滿臉狂喜，“那哥哥不會生爸媽的氣吧？”

“楊策山豬吃不了細糠，這錢花在他身上也是浪費，陽陽你安心拿去用。”

“耶耶耶，爸媽真好。”弟弟高興得跳起來。

爸爸一臉欣慰：“陽陽求上進，哪像楊策，隻想著把錢花在沒用的享樂上，以後有陽陽，我們就享福了。”

我錐心地看著爸媽，一陣強烈的悲哀徹底將我吞沒。

是啊，我暗笑自己何必呢。

活著就搶不過他，如今都死了，還和他搶什麼？

3

門鈴響起，我飄到門外，發現是姐姐大包小包從國外回來了。

姐姐是家裏唯一一個偏愛我的，可是她四年前出國了。

我高興地衝向姐姐，可她的身體卻擦過我奔向了弟弟。

“陽陽，姐姐連夜坐紅眼航班才趕回來，沒錯過你生日吧？”

弟弟大叫著撲進姐姐懷裏，姐姐的大包小包拆開卻不都是給弟弟的禮物。

我不知所措地看著這一切，印象裏那個愛我的姐姐忽然變得如此陌生。

姐姐的手機停在和弟弟聊天界麵，我忍不住偷窺了一眼。

姐姐給弟弟的備注是‘乖乖小兔’，兩個人的聊天十分親昵。

原來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弟弟還攻略了我姐，把我唯一的靠山也奪走了。

他們一家三口給弟弟唱生日歌，弟弟又開始無病呻吟。

“爸爸媽媽，姐姐，你們都來了，哥哥真的不來看我嗎？”

弟弟癟著嘴：“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看到弟弟神情黯淡，全家都急忙安慰他。

姐姐拿出手機給我發消息，她找了很久才找到我的聊天框，氣衝衝地打字。

“楊策你怎麼回事，弟弟的生日也不回來？”

“白眼狼，你讓弟弟傷心，怎麼對得起爸媽？”

我的心仿佛墜入了沒有盡頭的冰窟。

很久以前，姐姐曾經在我受委屈後向我保證：“小策，楊陽永遠是楊陽，我永遠都隻叫你弟弟，因為隻有你是我的弟弟。”

楊陽拉拉姐姐的手：“算了吧，姐。”

“這倒好像是我在強迫哥哥。我怕不想做讓他不高興的事。”

我涼涼地看著裝巧賣乖的楊陽。

我為什麼不來看你，你自己心裏還不清楚嗎？

推我下懸崖，轉身撲進爸媽的懷抱，用我的祭日，做你的生日。

4

楊陽的父親是我爸的戰友，四年前被巨額賭債逼得跳了樓，他妻子害怕承擔債務也跟著去了。

楊陽一夕之間成了孤兒，爸爸看他可憐，把他收養了。

本來我和楊陽都是寄宿在學校，後來楊陽在模擬考中考了第一，爸爸就買了新車來接送他上下學。

其實那一天我以為爸爸是來接我的。

因為我才是他的親兒子。

可我興衝衝地跑過去，卻看見爸爸把弟弟摟在懷裏。“楊陽這次考試是第一吧？”有家長問。

爸爸昂著頭，終於揚眉吐氣。

“當然嘍，我們楊家的孩子永遠是最爭氣的。”

弟弟的同學豔羨地看著他：“這車很貴吧？楊陽，你爸爸真愛你。”

我就躲在角落，每天偷偷看著弟弟走出學校，被爸爸牽著手接走。

爸爸隻愛學習好的，從楊陽第一天來我就知道。

那時爸爸把我的作業本砸在地上，拿起弟弟的滿分成績冊對我說：“你永遠隻會給我們楊家丟臉。”

“我一個高材生，你媽媽也不笨，為什麼生出你這個蠢貨？”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別人家的孩子如同噩夢般來了我家，我和爸爸的矛盾正式激化。

為了獲得爸爸的認可，我發奮圖強、努力學習。

可是我必須承認，有些人就是聰明，他一騎絕塵，我再怎麼難受也追不上。

一年後楊陽連跳兩級，直接升上了初三。

我終於接受班級中遊的角色，放棄了所有努力。

5

我記得那時周末回家是我最痛苦的時候。

媽媽無法接受我這個親生兒子比弟弟差這麼多，本來佛係的她也對我嚴厲起來。

她明知道我不喜歡卻一次次把我推進弟弟的房間，讓我找弟弟問題目。

弟弟看著我的錯題，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他指著我，“你好笨！”

“你怎麼會這麼笨？”

“你怎麼教都不可能教會的啊！”

他除了貶低我什麼都不幹，媽媽進來了，他就裝樣子。

媽媽覺得麻煩了弟弟，每天都給他做果盤。

“你到底想幹什麼？”我終於問。

弟弟吃著水果，漫不經心地看了我一眼。

“搶走你爸媽啊。”

“......”我驚愕極了，“為什麼？”

弟弟笑得別有深意，說出的話極為古怪。

“因為——我沒有。”

我後背一陣發寒。

那個時候我還不信，至少姐姐和媽媽還是愛我的。

直到兩個月後，媽媽對我變得暴躁，指著我的鼻子罵。

“你看弟弟，懂事聰明，那麼討人喜歡。你為什麼不能像弟弟一樣？”

媽媽的話很殘忍，說：“你根本不是我心目中兒子的樣子。”

她的話將我寸寸淩遲。

這世上真的有一種人，隻要他想要，什麼都可以搶過來。

親情，愛情，甚至是整個人生，讓人毛骨悚然。

在以後的時間裏，我慢慢患上了抑鬱，逐漸變得沉默。

全家一起出去散步，弟弟故意走到我邊上，媽媽就嚷：“為什麼讓弟弟走外麵，難道你不知道外麵車多危險！”

“要是不想和我們散步，就滾回去學習。”

他們想都不想就認為我是故意的。

我把弟弟拉到裏邊，他哭喪著說我拽疼了他。

爸爸在後麵踹了我一腳，媽媽大吼：“還不給弟弟道歉！”

你看，沒做好要挨罵。

可我把事情做好了仍然沒有誇獎。

因為有些人啊，

不在乎真相。

6

我的魂魄飄蕩在家裏，聽到爸爸叫我的名字。

那帶著怒意的喊聲讓我下意識一縮。

“今天不是周四嗎？楊策怎麼還不回來？”

爸爸找遍了房間沒有看到我，媽媽從廚房出來。

“估計還在生氣呢。”

“沒眼色的東西，這麼點小事都要離家出走，一點也不像我楊君生的種。”

爸爸嗤之以鼻，大罵我小氣。

媽媽也跟著疑惑：“對啊，我們哪裏對他不好了，就知道撒謊。”

兩天前我人有些不舒服請假回家，發現弟弟拿走了我的限量版手辦。

我和他發生了爭執，媽媽衝過來掐了我一把，讓我讓著弟弟。

“一個手辦而已，再買一個不就好了！陽陽身世可憐，你要多嗬護弟弟。”

媽媽理所當然認為我應該照顧弟弟。

她並不記得我隻比弟弟大兩個月。

她也忘了這手辦是她幾年前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連帶著把她曾經的兒子也忘了個徹底。

我摸著被掐疼的手臂，鼻子眼睛一起泛酸。

“他身世悲慘？他爸媽死了就無縫銜接到我家，根本沒過過一天苦日子！”

“啪。”

媽媽狠狠打了我一巴掌。

我扶著牆壁抬頭，看見她滿是失望的眼神。

我終於在這一刻鼓起勇氣，問出了深藏在我心裏的問題。

“媽，你說我不是你心目中兒子的樣子。”

“你心目中兒子的樣子是楊陽對嗎？你的養子，楊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