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事被毀之後。
繼母以我名聲太差為由,將我許給了年過三十的靜遠侯為繼室。
她說,靜遠侯身強體壯又有責任心。
她還說,靜遠侯溫柔體貼會疼人。
她卻沒告訴我,靜遠侯是她的白月光,她是靜遠侯心尖尖上的人。
直到後來,我帶入侯府的家財被他們盡數吞並,又被他們灌入毒藥含恨而終,才知曉一切。
重新回到親事被毀之前,我淺淡地笑了。
......
“小姐,那些人追上來了,咱們往那邊跑。”丫鬟小桃死死地拽著我的衣服。
我踉蹌了一下,跌倒在地上。
“小姐……快點呀……”小桃急得要哭,對著我又拖又拽。
“小桃,我怕是跑不動了,你快跑吧……”
小桃自然是不肯,又來扶我。
我摸著攥在手裏的石頭,拍在她頭上。
很好,人暈了過去。
我將她拖到了後麵人高的草叢裏,扔了進去。又將她的頭飾和我的頭飾都摘了下來,往她剛才說的那個方向,隔一段距離丟一件。
做完這一切,我往另一個方向跑了。
前世這個時候,爹爹病重,繼母整日在我耳邊念叨著要去最有名的白馬寺給爹爹祈福可惜又抽不出時間,我便自願地入了套。
下山途中突然遇見了匪人,我和幾個丫鬟被追著四處逃散,最後在小桃的攛掇下進入前麵那條死路。
那些匪人倒也沒對我做什麼,隻是封住了這條路,我與小桃被堵在那兒半日。
等再次回到京城,我被匪人擄去半日的消息已經傳得滿城風雨。
第二日,原本訂好的親事就黃了,未婚夫家一早就帶著媒人來退親,說了許多難聽的話。
我爹被氣得病加重,當夜就一命嗚呼。
我覺得是自己害死了爹,終日以淚洗麵。還是繼母細心安慰,我才從一眾打擊中走出來。
死後我才知道這一切的真相,當時有多感激,過後就有多悔多恨。
前世這件事之後,我無數次地回想當時的情形,又無數次地悄悄來過這片地方,最後隻能暗歎一句自己命不好。
畢竟,當時選的是一條死路。
而另外一條,卻是可以下山的路。
卻從來沒想起過,當時是小桃拖著我往那邊去的,我根本就沒有選擇的機會。
我一邊下山一邊小心翼翼地隱藏自己的行蹤。
小桃應該暈不了多久,在這之前,我肯定是回不了城裏的,那就必須得找到一個可以求生的法子。
想及此,我腳步一轉,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身後的動靜越來越大,我看著麵前的院牆,一咬牙,攀了上去。
“快……她在那兒……”在阿桃的聲音傳來的時候,我一頭從院牆下栽了下去。
“啊啊啊……哪兒來的乞丐……”長寧公主的尖叫聲響徹雲霄。
我卻笑了。
我栽到了長寧公主麵前,一把拽住了她的裙擺:“公主,求您救救我……”
長寧公主似是才回過神來,一把將我拽起:“舒苑,是你?”
我慶幸,我賭對了。
見過一麵的長寧公主還記得我。
我呲牙咧嘴地站起來,這才發現除了長寧公主,還有兩個男子,一個笑意吟吟,一個麵色冷淡。
我下意識地攥緊了衣擺,尷尬得臉皮發燙。
一牆之隔的哄鬧之聲讓我清醒過來,這種出醜,在生死麵前,小到可以不計。
我笑了笑,忍著手腕上傳來的痛恭敬地行了一禮,將我遇匪逃脫之事一一道來。
長寧公主怒了:“什麼樣的匪人,竟敢如此大膽!來人,去將牆外那些匪人都抓來。”
人是抓著了,同時抓住的還有小桃。
小桃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小姐,你怎麼能打傷我啊?我好容易才帶著人找過來……小姐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我心裏一沉,下意識去看長寧公主。
果然,長寧公主蹙了眉看過來。
小桃還在繼續喊:“小姐,夫人知曉您不想回去,可這不回家也不是回事啊?您這麼一跑,大家都在擔心你的安全……”
說得比唱得還好聽。
我掃了院子裏一眼,目光落到院中書桌的鎮紙上。
我屈膝行了一禮,神色自若地指了指鎮紙:“還想借公主此物一用。”
長寧公主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頭。
片刻後,我拿著鎮紙走到小桃身邊,歎了口氣:“小桃,你說得對,我確實不應該逃……”
小桃麵上一鬆,笑意吟吟地道:“小姐能明白夫人與奴婢的一番苦心才好……”
我舉起了手中的鎮紙,極快地拍在了小桃的頭上,繼續道:“我應該待在原地,讓你帶著這些匪人將我生吞活剝……”
小桃不敢置信地瞪著我,軟軟地倒了下去。
那些匪人又蹦躂著要上前,被公主的侍衛攔下。
我轉身跪在了長寧公主麵前:“我此刻再說什麼,都會讓人覺得在狡辯。還請公主派人送我回城,我會讓公主親眼看到真相。”
長寧公主自小於深宮中長大,自然不是傻白甜,幾乎是立刻同意了。
“本宮暫時還不能離開這裏,表兄是否能 幫我送人一程?”
長寧公主唯一的表兄,那就是平壽長公主與蕭將軍之子蕭煥。
我心裏一緊。
這蕭煥卻是京城中人見人怕的混世魔王。
長寧公主身後那個一臉散漫的男子掃了我一眼,輕笑出聲:“表妹有請,自是不敢辭。跳牆小姐,走吧。”
長寧公主瞪了蕭煥一眼:“表兄,舒小姐性情溫婉,你別嚇人家。”
“好好好。走吧,跳牆小姐。”
相對於匪人和小桃,對於長寧公和與蕭煥,我倒是更覺安心。
進城時,馬車漸漸地慢了下來。
我悄悄掀開窗簾往外看。
似乎在找什麼人。
前世的記憶洶湧而來。
我攥著車簾的手顫了顫。
一旁的蕭煥懶懶散散地開口:“去看看怎麼回事?小爺的馬車也敢攔。”
“是。”
片刻之後,侍衛拿著一幅畫卷過來:“爺,據說尚書府舒家的大小姐被匪人劫持,舒家報了官,城內四處都在尋找查探。”
蕭煥嗤笑著接過那畫像。
我瞟了一眼,正是我。
他抬眸看我一眼,笑道:“跳牆小姐,你這是得罪了誰啊?這般不遺餘力地置你於死地?”
我垂了眸子,沒吭聲。
“嘖,該叫你無話小姐才是。”
馬車繞到了舒府後門。
蕭煥似乎突然來了興致:“跳牆小姐,我突然想起個好玩的,要不,咱們再跳一回牆?”
我訝然看向他,隻撞進了一汪深潭,不可見底。
不管他是為何,我自然是歡喜的。
兩個人跟做賊似的直接往我爹的院子去了。
一牆之隔,我聽見繼母哭得撕心裂肺:“夫君,苑兒肯定不會有事的,你別太擔心。”
“苑兒,我的兒啊,那麼乖的丫頭,那些匪人怎麼狠得下心啊……”
這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已經慘死。
我爹咳得越來越頻。
我都懷疑他會咳死過去。
繼母似乎終於意識到這點:“夫君,那你好生休息吧,我讓人去給你熬藥去。苑兒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派人去找了,又去衙門報了官……”
我爹咳得更厲害了幾分。
良久,才啞著聲音揮手:“你去忙吧。”
一隻野貓路過,我伸手去抓,沒抓著。
蕭煥往前輕輕跨了一步,閃電般伸手,貓就到了懷裏。
小家夥開始還鬧騰,蕭炮摸了幾下之後,老實了。
過了會兒,他遞給了我。
正在這時,熬好的藥端了過來,我爹並沒有喝,隻讓人將藥放下,再全部退下去。
我就是在這時候和蕭煥踏進去的。
蕭煥所經之處,院子裏的幾個小廝婆子都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我什麼也沒說。
進屋,我爹看見我,一驚,猛地就坐了起來。
“苑兒……你不是……”
我笑著解釋:“蕭公子救了我,還將我送了回來。”
我爹自然是認識蕭煥的,他想起來行禮道謝,卻被蕭煥按了回去。
我一手抱貓,一手自然地去拿藥碗。
可惜,藥碗沒拿穩,一下子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手中的貓兒也跳開,落到打碎的藥碗前,嗅了嗅,還伸出舌頭舔了舔。
我慌慌張張地道歉:“爹爹,我不是故意打破的,我一會兒再讓人重新去煎一碗藥。”
在我的記憶裏,爹爹向來嚴厲。
此刻,他卻看著我,似乎鬆了口氣:“沒事,你能回來就好。這些不用管,一會兒我讓人來收拾,回來和你母親說過了嗎?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母親隻說你遇上了匪人,卻也沒說明白。”
我將經過挑挑揀揀都說了,爹爹再次鄭重地向蕭煥道謝。
蕭煥沒回,隻是笑著伸手指向剛才摔碎的藥碗處:“舒大人,那貓,似乎死了。”
我們都看了過去。
我發出驚嚇一般的尖叫:“貓……貓怎麼死了?”
一臉惶然地看向我爹,又朝他撲了過去:“爹,還好您沒喝……不然……死的就是……嗚嗚……”
我爹也是臉色一白。
蕭煥搖頭“嘖嘖”直歎:“竟然有人敢謀殺朝廷命官……這事兒需要我幫舒大人上報嗎?”
我爹臉色變了又變,最後直接送客。
蕭煥熱鬧看夠了,轉身就走,走至一半,又回頭對我說:“跳牆姑娘,愣著幹嘛?走啊?”
我有些不明白地看他。
他搖頭又歎氣,有點兒恨鐵不成鋼地道:“外麵已經傳瘋了你被匪人所擄的事,難道你就要這樣灰溜溜地回來,然後被人毀了名聲,最後一根繩子一了百了?那我還送你回來做什麼?浪費本公子的時間?”
我爹麵色更沉了幾分,他壓抑地咳了兩聲,對我道:“苑兒乖,跟蕭公子去吧。”
蕭煥似乎相當滿意,甚至還好心地問了我爹一句:“需要幫舒大人叫個太醫來嗎?”
“多謝蕭公子。”
蕭煥領著我大張旗鼓地等在了舒家大門前,點明要讓舒家當家人來接人。
蕭煥的侍衛一口一個他們家爺心善,與惡匪纏鬥八百回合,在惡匪手下救下了舒家大姑娘,特意將人送了回來。
這做派,引來了不少圍觀的人看熱鬧。
蕭煥似乎一點也不介意,還隱隱有些得意。
繼母王氏出來時,臉都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