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是大嘴巴這件事經過了我和我媽的驗證。
這些年我們三令五申要求他改,不要將所有事都往外麵說。
他每次都答應,結果轉頭還是把家裏的私事說了出去。
甚至我已經研究生入學了半個月,都能因為他而被莫名開除。
我忍無可忍。
那就讓他試試刀割在自己身上的感覺吧。
.......
我研究生入學半個月,學校忽然找到我,說我在研究生考試中作弊,要取消我的資格。
我很納悶。
考試時,我一沒有夾帶紙條,二沒有攜帶作弊工具,三沒有跟別人交頭接耳,四沒有在監控或者監考老師那裏查到,怎麼就是作弊了呢?
而且研究生擬錄取名單的公示期都過了,要是舉報作弊為什麼不早點舉報,而是選擇在我入學之後再說?
我真搞不懂。
老師們反反複複問來問去,我的答複依舊是沒有作弊,監考老師也說我沒有作弊行為,那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趁著一個人在寢室的時候,我打了個視頻電話給我爸媽,吐槽了這件事。
“媽,真的好倒黴啊,不知道是誰舉報我作弊,我壓根就沒做過,現在學校正在調查,不知道我這研究生還能不能保得住?”
我大吐苦水,說著說著眼睛直發酸,眼淚都要流了出來。
天知道這一年我為了考上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就是刷題背題上網課……
頭發大把大把地掉,臉色也蠟黃。
尤其是,我還是二戰,壓力更加大。
雖然我盡量做到了早睡早起,可是一天八小時的睡眠,有六個小時是在做各種各樣的夢,其中夢境大多數與考研有關,而且一半是沒有考上。
我遊走在崩潰的邊緣,簡直是要瘋了!
我媽知道我為了考研受的罪,一直安慰我:“俗話說人就是要多磨磨,或許這就是上天對你的考驗,磨練你的心性,你隻要挺過去就好了。”
我爸突然竄出來,在她身後點頭附和:“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義,你就是吃少了苦,才覺得生活中到處都是困難。生活哪裏像你說的那樣難過,你就是心態不好,杞人憂天,成天……”
我沒管我爸在說什麼,隻是將音量調到最小,將手機拿開了一些。
他說話爹味太重,還絮絮叨叨的。
而且按照他的德行,肯定會把我這件事說出去,所以我很少和他說話。
不知道電話什麼時候掛斷,最後我媽發來消息,說周末有時間就回家看看,就當是散散心。
反正我家離學校也不遠,回家一次也沒什麼。
沒想到就是這一次回家,我知道了“害”我的罪魁禍首是誰!
我拖著行李箱走在路上,看見熟悉的鄰居,於是一一打招呼,他們也點點頭,不跟我說什麼。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感覺他們對我有些鄙視。
甚至我還在路邊聽見大人教訓孩子,說:“你以後可要誠信考試,不要作弊,別像藍大叔家的女兒,考試居然作弊,作弊會被抓!”
好巧不巧,方圓十裏,隻有我一家姓藍的。
我忍住心中的不悅,沒有跟她辯解。
因為我現在就是有作弊的嫌疑,我即使是說自己是清白的,也沒有證據,隻能等著學校還我一個清白。
而且現在不宜鬧事,我得好好放鬆自己,準備接下來的硬戰。
要是有人利用權勢來整我,我也得想辦法反擊回去。
走到家門口,我還沒開門呢,隻聽見我爸媽在吵架。
“你什麼時候能改改你這臭德行!什麼事情都往外麵講,麗寶已經夠難過了,事情還沒有定數呢,你就將這件事宣揚出去,你有臉了啊!這是什麼好事情嗎!你是想要別人戳她脊梁骨,指著她罵作弊?”
“本來好好的,這件事我們家裏人私下就解決了,安安靜靜地捂著,解決完了什麼也沒有發生。你呢?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吧!”
“我真他娘的恨不得用針線縫上你個大嘴巴!管不住嘴巴幹脆就把舌頭割了吧!也省的繼續造孽!”
我的手放在門把手上,久久沒有動作。
我媽溫和了一輩子,無論是再生氣,說話都是溫溫柔柔,沒有一句重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她發脾氣壓著我爸罵。
眼睛一酸,我淚水直接溢出眼眶。
要是我爸有我媽在乎我的一半,他也不會將家裏的隱私當做笑話來講。
七歲時,我尿床了,我爸滿大街地宣揚,搞得我在學校裏被同學喊“尿床精”喊了大半年,我回家哭訴,他卻不以為然還反過來嘲笑我,說我做得不好還死要臉皮。
十五歲時,我媽得了炎症,我爸聽見了,在外麵跟自己所謂的好友吐槽說我媽肯定衛生習慣不良,有心之人順勢編造說我媽出軌給他戴了綠帽子,於是他就回家鬧離婚,我媽知道因果後,氣得拿菜刀鬧自殺證明自己的清白,這才平息了風波。
倒黴的是,那時候我正在備戰中考的關鍵時期,因為家裏地事影響到了學習,導致我成績比平時低了三十多分,與最好的一中失之交臂,隻堪堪夠上了一般般的三中。
我爸不思悔改,又拿這件事四處說,因此有人嘲笑說我是不是平時作弊。
我壓根無法證明自己,也無力證明。
因為這件事,我好幾年都沒怎麼跟他說過話,直到考上大學後才好一些。
沒想到他還是這德行,我就真不應該打視頻,這樣他就不會聞聲轉過來,聽見我和媽媽的談話內容。
我擦幹淨眼淚,平複心情,等到我媽偃旗息鼓時我假裝沒有聽到任何動靜,開門向他們打招呼。
我媽見了我又是滿臉愧疚,我衝她笑了笑。
始作俑者都沒有絲毫愧疚,我們這些受害者有什麼需要自責的?
我不理會我爸,直接去廚房跟我媽一起做飯,她看著我歎息一聲:“麗寶,你別太計較你爸,你爸就是這臭德行,嘴裏管不住事兒,以後有什麼,我們就發消息,發了消息吼我一定刪聊天記錄,保證不被你爸看見。”
我沒說什麼,隻是心裏很是鄙夷。
什麼事都往外說,怎麼不把自己的隱私告訴別人呢?
怎麼隻知道把我跟我媽當做談資,對於自己的事情提都不提呢?
我對他的怨恨與氣憤逐漸到達頂點,手中剁肉的力道慢慢變大,恨不得細細地剁成臊子!
“寶啊,我們是煮湯,不是在包餃子,你沒必要剁這麼細!”
我媽急忙阻止我的動作,開玩笑似地說,“這麼細,隻能做螞蟻上樹了,你去左邊的櫃子裏拿一些粉絲出來泡發,媽給你秀一手。”
飯菜做好,我不願意和我爸繼續碰麵,更不想與他有任何接觸,我草草吃了飯後說要去散心消食,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不給他喊我的機會。
我為了避免被人指指點點,特意換了衣服,戴了帽子和口罩,包裹得嚴嚴實實的。
飯後有三三兩兩的人一起散步,還說這些閑話,我也順道聽著調劑下自己的生活,沒想到吃瓜吃著吃著就吃到了我自己身上。
“你們知道藍家那麗子是怎麼被舉報作弊的嗎?”
卷發大嬸開口,神神秘秘地看著周圍人,她還故意拉長了尾音,足夠吸引人的注意。
旁邊的人似乎屏住了呼吸,都期待地看著她,眼神中帶著熱烈和急切,作為當事人的我也想知道有什麼內幕。
“她不是考研究生嘛,考試很難的那種嗎,這還是她第二次考試,俗稱二戰,都懂吧。”她豎著一根手指頭,嘰裏呱啦地講了一大堆背景。
“懂懂懂,快講快講!”周圍人不耐煩地催促著。
見胃口吊得差不多了,卷毛大嬸繼續講:“考試鈴聲響了不就是要停筆嗎,她還繼續作答,這也算是作弊。要知道在高考裏頭,這種行為……”
我腦子嗡嗡響,都聽不見她後麵在講什麼了。
我確實有過這種行為,好在沒有被監考老師抓到,在通過了擬錄取名單的公示期後,我心裏的大石頭才放下,並且將這件事告訴了我媽。
隻告訴了我媽!
我媽也是“大嘴巴”的受害者,我也強調過這件事不能說出去,要爛在肚子裏。
所以她怎麼會說出去呢?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我不知道我怎麼回到的家,我身上沾染了泥土,帽子都不知道掉哪裏去了。
“哎喲,你怎麼這麼不小心,你看看你……”我媽看見我無力地靠在門框上,急忙上前來問,可視線一觸及到我滿是淚水和不解還夾雜著被背叛的痛心的麵孔時,她身處的手頓了下。
她神色變得嚴肅起來,小心翼翼地觀察我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發生什麼事了?”
“我聽到我為什麼被舉報作弊了……有鄰居在議論……他們說我作弊,是因為我在考試鈴聲響了之後,繼續作答……”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我媽的臉色變得煞白,因為這件事,我隻跟她提過一嘴。
我清楚地記得那天,我住在家,查看到我正式被錄取之後,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心中暗自慶幸我沒有被抓到小小的違規,也沒有人舉報。
我媽還打趣我說一個考試愣是被我弄成了踩鋼絲的架勢。
我摟住她的肩膀,笑道:“那可不是麼,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多難考,而且我這次很懸呢。我還差幾個字沒寫完,結果剛好結束鈴聲響起,我那叫一個緊張,手腳都是抖的。”
“我趁著監考老師不注意,前麵的人起身了,趕緊補完這幾個字,好在沒有被發現,事後也沒有被查到,不然你女兒可真就是白考了……”
我說話的聲音就是平常的音量,絕對傳不到隔壁鄰居家。
所以最大的嫌疑人隻有我媽。
我不敢相信,也不願意相信,可是現在我所看到的真相就是這樣……我簡直是要呼吸不過來了。
我媽她應該知道的,她也是大嘴巴的受害者,為什麼也管不牢自己的嘴呢?
當然最大的錯誤是我犯的,我就不該放鬆警惕將這件事說出去,我就應該把什麼事都爛在肚子裏!
我媽手足無措地看著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想了很久,結結巴巴道:“麗寶,我、我……真不是我,我沒有說……你也知道我不是你爸那種拎不清的……”
“這種事、這種事我怎麼可能說……我、我真不知道……真不知道這件事是怎麼傳出去的……你相信媽,我沒有說,真的沒有……”
她在無力地為自己辯解,嘴唇囁嚅著,想要擠出更多有用的話語。
我看著她張慌失措的眼神,與我以前被誣陷卻無力辯解時幾乎一模一樣。
幾乎就是在一瞬間,我決定相信她。
我媽老實小心了一輩子,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不像我爸一樣嘴巴上裝了個喇叭,恨不得將家裏的事講到國外去。
不然我也不會隻將這件事告訴她一個人。
“媽,我信你……事情都發生了,我有錯,被抓到也是應該的。不管怎麼傳出去的,也改變不了什麼,就這樣吧……”
我靠在門上,算是認命了。
大不了就三戰,或者直接工作,以後我吃一塹長一智,要將嘴巴閉得死死的,什麼秘密都不要說出去。
我媽心疼地給我擦眼淚,結果她的眼淚嘩嘩掉,一時間我哭得更厲害了。
我爸從房間探出頭來,撓著頭尷尬笑笑,不明不白地說了一句:“你都不計較了,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