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長公主身邊最出色的舞姬。
長公主邀陛下觀舞,我被陛下一眼相中。
可神女陸微頤卻發了瘋,命人將我亂棍打死。
可她不知道,我已經懷孕了。
是陛下的孩子。
.........
八年前,因為神女和國師的一則預言,我全家被屠。
全家隻有我一人逃了出來,最後流落街頭。
父親不過一介小官,我實在不懂為何我家會遭受此等飛來橫禍。
後來,我暈倒在長公主車架前,她見我容貌與神女相似,便收留了我。
我名義上是公主府的舞姬,但長公主卻待我如珍寶,將我嬌養在府中,如同貴族女子一般養著我。
讀書習字,宮廷禮儀……
府裏其他人都分外羨慕我能有這樣的好命,有些人甚至暗中使絆子,希望我被長公主厭棄。
但我從不與她們計較。
府中的人都覺得我單純善良,純白如稚子。
她們不知道,這隻是明麵上的,隻是我故意表現出來的。
暗中,我是長公主的謀士,也是她精心培養的細作。
“想好了,真的要去?”
長公主手撫上我的臉頰,柔嫩細膩的觸感讓她愛不釋手。
相處多年,便是養隻貓兒都有感情了,更何況是人。
“待在公主府,本宮還能保你一生平安。可若真被陛下看中,入了深宮,你便孤立無援了,我即便為長公主也鞭長莫及。”
我知道,可是安穩一輩子不是我想要的。我身上的血海深仇,讓我無法獨自苟活。
我微微偏頭,乖順地蹭了蹭她的手心,抬眸望向她時,仿佛充滿了無限眷戀。
“我要去的,殿下。”
“為了一個婢女,值得嗎?”
我聲音雖輕卻帶著不容置疑:“青穗不是婢女,是我的家人,唯一關心我的家人。”
家人替我而死,我如何能安心苟活。
所以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
“你費盡心思謀劃了這麼久,到頭來,也隻是阻擋她登上貴嬪之位。可這個位分本就是陛下因無法讓她成為皇後而特意為她創造出來的。”
“皇後之下便是昭儀,她依舊是後宮第一人。”
我卻不這麼認為。
昭儀有很多,貴嬪卻獨一無二。
我毀掉的,便是這份獨特性。
長公主長長歎息一聲,收回手:“明日我會進宮邀請陛下,你好好把握好機會。”
“謹諾。”
我起身離席,緩緩屈膝。
低頭時不經意間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動作輕緩典雅,單看著便是一種美的享受。
世人皆知陸昭儀乃神女降世,能預知未來,趨吉避凶。
一眼相中當時還是王爺的陛下,認定他是真龍天子。短短三年,便讓其登上帝位。
陛下登基之後封神女為昭儀,此後獨寵昭儀一人,並許下一生一世一雙人。
所以,多年來,他冷落宮中妃嬪,至此再無家人子入宮。
昭儀不能生育,宮中便再無孩子哭聲,
可昭儀始終為昭儀,不是皇後,後宮之中的妃嬪依舊不知凡幾。
青穗曾和我說過,一個男人,特別是一個掌握至高無上權力的皇帝,若他真的愛一個女子,肯定是會不顧一切排除萬難讓她登上皇後之位的。
這晚,我做了一個夢。
夢到了十二歲那年我和青穗出去踏青,遠遠看到了一個少年。我剛想過去看看,便被一個少女搶了先。
她帶著少年騎馬而去,路過我們時,惡狠狠的眼神,好似我們是和她不死不休的仇人。
事後,青穗調侃道:“路邊的男人不要撿,要是遇上了二狗子是會被滅門的,關小黑屋虐身又虐心的。”
但是我卻看到她眸中,滿目擔憂,握著我的手都是顫抖的。
我很好奇,幾經央求,她才跟我講了一個故事。
一個小官家的女兒,少時意外救了一不受寵的皇子,成了那人的白月光。
後來這個女孩長大了,和家世相當的竹馬定了親,卻被長大的皇子強取豪奪,囚禁於府邸之中。
女孩家族之人,因害怕不敢認她。竹馬為了救出她,陷入皇位之爭,後牽連女孩的家族,雙雙被滅了門……
青穗問我,如果我是女主會怎麼辦?
我想了想,認真答:“那人是帝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逃不了,但是我會和他同歸於盡。”
青穗卻突然抱住了我:“才不要同歸於盡。
“小姐,在這個不把人當人的世道,你要狠心一點,別亂救人了。”
那個時候,我不明白她的意思。
直到半年後,我與青穗出遊,我不小心弄濕了衣裳。青穗怕我生病,便提出互換衣裳。
但是不久後她卻被人拖進小巷子裏,一刀捅穿了心臟。
我去時,她的身邊還站著另一個人。
那個曾經有過一麵之緣的騎馬少女,已然變成了女人,她梳著高髻,衣著華麗,雍容華貴,隻是眼神卻如毒蛇一般陰冷詭譎。
她的腳踩在青穗的身上,狠狠地碾下。
我想衝出去,卻被青穗用眼神止住了。
她躺在地上,對我所在之處張了張嘴,無聲地說話。
她說:女主死了,小姐自由了。
她說:別哭,我要回家了。
“這就是女主,但也不過如此嘛。臉這麼猙獰,哪裏和我像了。
“惡毒女配又如何,隻要我願意,我便能逆襲成為女主……”
我看著她踩著淑女步,端莊而高貴,踩過青穗的身體。
我看著她對著馬車前的侍從道:“此女未來禍國殃民,已被伏誅。”
“這樣的事何必神女大人親自動手。”侍從滿臉諂媚。但我卻看到了他彎下腰時眸中無法抑製的恐懼。
我從床上驚醒,睜開眼睛。
往昔的記憶一幕幕再次在腦海中浮現。
月光透過窗戶灑進室內,整個房間好似蒙上一層薄紗。
一片寂靜之中,我隻能聽見自己急促地喘息。
我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小冊子,抱在懷中。
這是青穗留給我的遺物,一直被縫在衣服的暗袋中。
其中記錄著那個故事中的一些人物和事件。
陸昭儀也知道,畢竟她借著故事中的信息讓自己當上了神女,也讓所謂的“男主”提前登上帝位。
這也讓我發現了幾個問題。
陸昭儀的關注點一直在男人和情愛上。
再者,她身處深宮,消息閉塞。
這讓我鑽了空子,成功讓長公主在民間有了極高的聲望。也讓她從能預知福禍的神女變成禍國殃民,妖言惑眾的妖妃。
三個月前滄州數日大雨,按照故事中的發展,原本應該會產生洪水,死傷無數後又爆發瘟疫。
但是長公主早早命人治理河道,重修堤壩。雖然連日大雨,但並未形成洪水。
可陸昭儀卻不知道,她卻給出了故事中的預言,甚至傳得沸沸揚揚,導致百姓紛紛搶糧,一時之間米價瘋漲,甚至引發了數次動亂。
但最後滄州卻無事發生。
一時之間,民憤滔天。
我甚至不用出手,陸昭儀妖言惑眾的消息就已經滿天飛了。
但這些還不夠,陛下依舊對愛她,甚至會主動派人壓下那些流言。
我直接讓長公主暗中放出數條流言——
神女自甘墮落,入宮為妃,神明為了懲罰她收回了她的神力。
陛下玷汙神女聖潔之體,神明降下大雨警示。
我不信,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他的底線,陛下依然不會對陸昭儀產生隔閡。
這不,他便來長公主府散心了,要知道,他以往是從不來的。
即便來也是因為正事。
陛下要來的事,早在公主府中傳開了。
但那日的獻舞。
我沒有被選上。
所有人都嘲笑我。
“平日裏受長公主寵愛又怎麼樣,現在這種給陛下獻舞的機會不還是沒有你的份。”
“等我們成了陛下的嬪妃,你還是一個舞姬。”
我不為所動。
她們也自覺沒意思,紛紛離開了。
她們去前廳時,我慢悠悠地換上了長公主早就送過來,為我量身打造的舞衣,去了後山。
陛下「不經意間」發現這個地方時,我赤著腳正在其中翩翩起舞。
青山桃林為景,流水鳥鳴為曲,我一襲素色留仙裙,青絲如瀑,一顰一笑,清澈純粹,不似凡間中人。
陛下都不由愣了一瞬。
無他,我長得和陸昭儀實在是太像了,便是氣質都有幾分相似。
隻是我的氣質柔弱中多了幾分未經世事的純淨。
陸昭儀雖然殺了“女主”,但一直受困於故事中自己的替身身份,下意識模仿書中女主的性子。
但模仿總是有痕跡的,更何況,這與她本性截然相反。
所以她又是割裂的。
而我,天生便是如此,渾然天成。
盯著我的身影,陛下的眸色突然暗沉了幾分。
陡然想起了這幾日越發洶湧的流言。
初見之時,陸昭儀救他於水火。
後來她又屢次施展神跡,預知福禍,精準斷人命運,世人皆稱她為神女。
無數人對她趨之若鶩,可神女隻對他這個不受寵的皇子另眼相待,讓他從皇子中的透明人變成炙手可熱的儲君。
這讓他十分自傲又自卑。
神女又如何,還不是雌伏於他的身下。可自從她入了後宮,就再也沒有如以往一般自如施展過神跡了。
難道真的是他玷汙了神女嗎?
不,他是天子,哪怕是神女,既然下了凡便是他的臣民。
我察覺到那道審視的目光,越發雀躍。
陛下永遠不會知道,所謂的預知不過是因為她看過以這個世界為背景的故事,記下了故事中的一些事。
可現在故事已經被改得麵目全非了,誰都無法料到故事走向。
而且當初她為了神女的人設,短時間內,說出了大量的信息。
可一個故事,能展現的有用信息是有限的,她現在自然不能和以往一樣隨心所欲。
神女不是神女,所謂真龍天子也不過隻是一個擁有劣根性的普通男人。
他敏感,多疑,貪心,霸道又虛榮……
其中能做文章的地方太多了。
“姑姑怎麼還藏著這樣的美人?”
陛下回過神,眸中劃過一抹深思。
望向匆匆而來的長公主,意味不明。
“舞跳得這般好,怎麼先前不在前廳?”
“陛下怎麼到這兒來了?”
長公主順著陛下的目光看過來,笑著道:“暮律可是我當女兒養大的,這些年我可沒少替她的婚事操心。
“可惜她還沒開竅,一心就想著留在府裏跳舞,連廣寧郡王都沒能入她的眼。”
廣寧郡王可是大魏最年輕的郡王,一表人才,才華橫溢,是不少未出閣女子的夢中情人。
聽聞三月前患了相思病,現在還沒走出來,日日在府中彈奏《鳳求凰》。
想必就是這位了。
陛下有些感興趣了。
卻見剛剛還在跳舞的美人笑著追著什麼東西便跑了。
那歡脫勁兒,完全沒了剛才的超凡脫俗。
長公主無奈道:“這些年我把她寵壞了,暮律失儀,還請陛下見諒。”
“無妨。”陛下擺了擺手,好奇道,“剛剛跑過去的是一隻狸奴?”
“是啊,那可是她的寶貝,聽聞救過她的命呢。”
陛下來了好奇心,又細細問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明眼人都能看出陛下對我產生了興趣。
可長公主依舊沒有叫我過來的意思。
陛下也沒有自討沒趣。
臨走時,他帶走了獻舞時最出眾的女子——扶章。
聽說,在馬車上,陛下便寵幸了那個女子。
太後知道後,並沒有斥責陛下荒唐,扶章也沒有被罰,反而讓她做了良人,入主雲光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