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死後第三年。

妻子終於踏進醫院的門檻。

我以為她是幡然醒悟來找我和好。

沒想到卻是讓我給他的情人醫治廢腿。

“少裝死，趕緊讓他出來把小晏的腿治好。否則就離婚，他這輩子別想再見到我！”

院長嗤笑，拿出我的死亡證明。

“李寧醫生三年前就死了。”

“他閉眼前一秒已經把離婚協議書簽好了！至死都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

01

我死後，靈魂被束縛在醫院。

我漂在上空，看著怒氣衝衝的孫菲菲。

她抱著雙臂，居高臨下地審視著護士長。

“把李寧喊出來見我。”

我以為她是幡然醒悟來找我和好。

我的靈魂有了悸動，下一瞬卻僵在原地。

妻子的初戀陳小晏推著輪椅出現。

“雖然不被愛的才是小三，可你們畢竟有婚姻關係，他對我有怨氣是應該的。至於我的腿，還是算了吧。”

陳小晏滿眼落寞地撫摸著雙腿，即使坐著輪椅，麵容依舊姣好，氣質清冷。

幾年不見，他的茶藝似乎更加爐火純青。

妻子最愛的就是他清冷卓絕的氣質，眼見心愛的男人如此頹廢，她徹底炸了。

孫菲菲將護士台上的東西掃落地麵，指著護士們破口大罵。

“要不是國外醫生說要截肢，我會回來找他？”

“醫生就該治病救人，像他這樣公私不分，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我一定去投訴你們醫院仇視患者。”

看著她抓狂的樣子，我悲哀苦笑。

妻子從小清高倨傲，更是拜名師學習芭蕾，覺得眾人都庸俗。

自從遇到清雅卓然的陳小晏便深陷其中。

兩人在國外追求刺激，挑戰懸崖跳傘。

陳小晏中途設備故障從山腰摔落，撿回一條命，腿廢了。

國外名醫紛紛說保命隻能截肢。

妻子這才想起來回國找我為她心愛的人醫治。

02

孫菲菲之前突發心肌梗塞，是我作為主治醫生把她從鬼門關搶救回來。

大病初愈後，她重新站上芭蕾舞舞台。

她說為了報答我，身體康健後第一支舞為我而跳。

她像個美麗高貴的天鵝隨著音樂翩翩起舞。

她絕美的舞姿和一顰一笑深深刻在我的腦海中。

一舞完畢，她朝我飛奔而來。

我倆眼神交彙，情意綿綿。

在空曠無人的演藝廳，相擁親吻。

可好景不長，她的初戀學成歸來了。

陳小晏和我性情不同。

他熱情浪漫，懂得討女孩歡心。

他倆因工作同吃同住，妻子逐漸淪陷在陳小晏的甜言蜜語中，對我處處挑剔。

她生日當天，我預約了本地最高檔的西餐廳。

因職業關係她十分注重身材保養，為此我親手做了低脂生日蛋糕。

孫菲菲卻滿臉嫌棄，捂著鼻子。

“你身上味道重死了，不是消毒水就是血腥味，蛋糕怎麼吃得下去。”

我不自覺拽了下衣角，近期病患多，我幾乎泡在手術室。

哪怕下了手術台即刻全身清洗，換上幹淨的衣物，也掩蓋不掉身上醫院的味道。

孫菲菲起身想走。

“你忙你的，我的生日自有打算。”

我誤以為她耍小性子，連忙上前握緊她的手。

“菲菲，對不起，是我最近太忙疏忽你了。等忙過這一段我就請年假，到時候你想做什麼我都陪你。”

她眼底一片冷漠，厭惡地甩開我的手。

後來我才知道她的打算就是和陳小晏一起慶祝。

他們去吃了陳小晏的家鄉菜。

一大盆毛血旺和各種各樣的下水。

原來她隻是嫌棄我。

03

夫妻之間感情發生變化，作為丈夫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我試著找她談心，想盡辦法挽回我們的感情。

孫菲菲卻說她要去巴黎演出，順便在那旅居一段時間。

我關心詢問和誰一起去。

她言辭閃爍:“當然是和團隊一起去。”

可她不知道，下午我在醫院碰上舞蹈團團長閑聊了幾句，根本就沒有巴黎演出這回事。

我壓下心中怒火，苦口婆心勸說。

“菲菲，我馬上就放年假了，到時候想去哪裏都陪你好不好？我不想你和別人......”

孫菲菲突然跳腳，惱羞成怒。

“我和小晏是合作夥伴，我們是去工作！你能不能別這麼狹隘。”

“我現在有機會去更好的舞台演出。距離頂級舞者就一步之遙。你是不是想成為我的絆腳石？”

我不想繼續爭吵，示弱拿出提前準備好的鑽石項鏈笑著哄她。

“菲菲，你喜歡的牌子出新品啦，你試試喜不喜歡。”

她憤怒地將盒子甩落揚長而去。

這次不歡而散，孫菲菲整整一個禮拜都沒回家。

我去排練室找她道歉。

在門外就聽到她和陳小晏嬉笑打鬧的聲音。

“我才不回去，他一點都不知情識趣，整個人俗不可耐。”

陳小晏薄唇輕揚:“李醫生是大忙人，手上血氣重。自然是不夠清新儒雅的。”

孫菲菲突然哈哈大笑:“他那個破工作又忙又臟，說起來都怪你當初不辭而別，不然我用嫁給一個屠夫？”

屠夫？

以往稱讚我有崇高的理想，現如今卻是這麼想的？

我在門外苦笑，心如刀割。

04

時隔三年，孫菲菲卻迫不得已再次來找當初嫌棄的屠夫。

她動靜太大，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院長不得不出來將她和陳小晏請到辦公室。

“知道我是誰嗎？我有百萬粉絲！你們得罪不起！趕緊地，讓那個縮頭烏龜出來。”

院長拿出我的死亡證明。

“李寧醫生已經死了。”

孫菲菲像聽到天大的笑話笑到眼角冒淚。

“幾年不見有出息了，還學會死盾。”

院長無奈歎息:“就在你出國當天他出車禍了......”

院長話沒說完，陳小晏掐著膝蓋發出痛苦的呻吟，不斷捶打自己的腿。

“菲菲，李醫生不願意就算了，我不想看到你為難。”

“大不了......以後我不跳舞了，隻是很遺憾再也不能當你的舞伴。”

豆大的淚珠順著清冷帥氣的臉龐滑落。

孫菲菲哪裏見得心愛的人如此痛苦委屈。

她衝上去惡狠狠瞪著院長。

“老東西你知道小晏的腿有多重要嗎？”

“你去告訴李寧，死了都要從墳墓裏爬出來給小晏治腿！”

我看著她失去理智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來。

我死了三年，骨灰都和大地融為一體了。

我怎麼出來給陳小晏治病？

陳小晏這時帶著哭腔問:“李醫生會不會知道我們回來求助，故意躲在好朋友家了呢？”

這有意的提醒讓蘇菲菲恍然大悟。

她推著陳小晏離開前還不忘威脅院長。

“小晏的腿要是治不好，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們。”

05

隨後，我驚喜地發現我的靈魂可以跟著孫菲菲移動

我跟著她飄到了許茹清家。

我爺爺和許茹清家是世交。

許茹清是當初唯一不嫌棄我身份的富家孩子。

陳小晏以前喜歡她，窮追猛打無果轉而追求孫菲菲。

特別是後來回國後再次追求不成就開始造謠我和許茹清之間有奸情。

孫菲菲聽信讒言，利用百萬粉絲在社交平台上控訴許茹清當第三者勾引人夫。

害她被網暴，人肉，抑鬱至今未好。

個別極端粉絲更是上門送花圈，朝她家扔動物屍體。

很長一段時間許茹清都沒辦法正常生活。

我出麵澄清也於事無補。

從那時候開始我為了避嫌再也沒見過她。

沒想到死後卻以這樣的方式再見。

孫菲菲蠻橫地扯著許茹清的頭發。

“把李寧那個奸夫交出來，我們沒離婚呢，他就住你家裏了。”

許茹清本就是個柔弱體麵的斯文女孩，被網暴摧殘後對外人有了應激症。

她渾身發抖，顫著聲說:“我和李寧一直清清白白。而且他已經死了。”

蘇菲菲魔怔一般:“你們少騙我！他和牛一樣哪有那麼容易死。”

我苦澀地笑著，心中無盡的失望。

“你也是賤人，總是眼饞別人的男人。”

許茹清恐懼地眼淚直流:“我沒騙你，我最後一次見他是在醫院太平間。”

“他愛你那麼多年，對你那麼好，你怎麼忍心死了還不讓他安寧。”

蘇菲菲突然尖銳地冷笑。

“他愛我還惦記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勾當！”

“都是他家下作，用出資威脅我爸。我雖然嫁給他，可我心裏隻有小晏！要不是小晏，我至今還是個瞎子。”

許茹清眼裏滿是疑惑:“當初你失明陪在你身邊的一直是李寧啊！”

孫菲菲高二賭氣離家出走發生意外，短暫失明。

我見到她在小區花園摔倒哭的楚楚可憐。

我去扶她起來。

我們一見如故，我鼓勵她振作。

我當她的眼睛，牽著她的手陪她練舞。

整整兩個月我都不敢告訴她我是誰。

我是小三的兒子，原配去世後才被父親接回家裏。

她是高貴的白天鵝，我不配。

後來手術複明拆紗布當天她錯認陳小晏是我。

世界上沒有一模一樣的聲線。

可陳小晏的外貌和氣質長在她的審美上。

加上陳小晏口舌如簧，瞎扯了幾個理由，甜言蜜語幾句。

她信了。

她再見到我時隻鄙疑我是小三的兒子。

我便隻能將她藏心裏。

後來她家瀕臨破產，陳小晏借故留學不辭而別。

父親想要穩固在李氏集團的地位促進了我和她的婚姻。

兜兜轉轉那麼多年，我們還是走到了一起。

我以為是上天憐憫我，讓我們再續前緣。

沒想到陳小晏再次回來後花言巧語幾句，我又出局了。

孫菲菲根本不信，發狂扇了許茹清一巴掌。

“你少汙蔑！我當時眼瞎心不瞎！我要是知道小晏還會回來，我怎麼可能還會嫁給他。”

“他要是真愛我就出來把小晏的腿治好！”

我飄到陳小晏麵前看著他得意地揚起了嘴角。

孫菲菲像個土匪將許茹清的家翻個底朝天，確定我沒在那才離開。

06

沒過幾天，陳小晏病情加重，再不截肢性命難保。

我飄在病床前鄙視地看著他賣慘。

他整個人很虛弱卻不忘發揮茶藝:“菲菲，對不起，我要失約了，再也當不了你的舞伴......”

孫菲菲心痛如絞，焦慮地在病房裏來回踱步。

最後衝進院長辦公室拿起水果刀對著院長。

“讓李寧出來救人，他見死不救算什麼醫生。”

院長無奈苦笑，這女人已經瘋魔了。

人證物證都充分說明我死透了。

可她就是不信。

她赤紅著眼，嘶吼著:“小晏的腿要是保不住了，我讓李寧為他的腿殉葬！”

此時一個蒼老有勁的聲音響起:“孫小姐，你這是要去挖李寧的骨灰起來給你的情人動手術嗎？”

許茹清攙扶著我的爺爺出現。

看到爺爺那一瞬，我眼眶濕潤了。

他是這世界上為數不多真心待我的人。

孫菲菲看到爺爺懷中抱著我的遺照一時怔住了。

爺爺拐杖重重杵著地板，眼裏滿是悔恨:“我當初就反對小寧娶你，不娶你。他就不會死在老婆帶情人私奔當天…...”

“好在他醒悟了。他閉眼前一秒已經把離婚協議書簽好了！至死都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

孫菲菲知道爺爺的為人，是不可能合著別人撒謊造謠我死亡的。

她拿著刀的手開始顫抖，嘴裏不停喃喃自語。

“不可能不可能！他怎麼可以死！你們都是騙子！”

08

我們結婚紀念日頭一天。

孫菲菲一改往日作風，溫柔依偎在我懷裏說我要是能提前退休，日日陪伴她就好了。

我思考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就遞交了辭呈。

我回家後卻看到一張紙條。

“我和菲菲去巴黎旅遊咯，我會照顧好她的，勿念。”

落款處陳小晏的大名刺痛我的雙眼。

我冷笑一聲，居然被自己的妻子當猴耍了。

難過和失望占領高地，我失去理智飆車去機場想要再一次挽回孫菲菲。

不曾想路上遭遇車禍，搶救了一天一夜。

彌留之際我隻有一個念頭:再不想和孫菲菲有任何關係。

我用盡力氣簽署了留在世間的最後一個簽名。

但我怨念太深，靈魂困在了醫院。

孫菲菲此時似乎接受了我死亡的事實。

她像被人攝了七魂六魄，眼神空洞，嘴巴一張一合卻說不出一個字。

爺爺撇著嘴橫著眼看她:“現在裝給誰看？你這種爛掉的人根本配不上我的小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