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第一個假期,我和弟弟帶媽去農莊旅遊。
明明是弟弟選的爛地方,她卻一路都在指責我沒安好心。
在山上撿到過山峰蛋時,我讓她趕緊放回去,不然要被眼鏡蛇追到天涯海角。
她偏不信,“這竹蓀蛋一百塊一斤,不要白不要!”
把蛇蛋抱回旅店那一晚,數十條玄黑眼鏡蛇把我們包圍起來。
她卻把蛇蛋塞進我懷裏,推我進蛇窩。
再醒來時,我回到了旅遊前。
......
“都是一個娘胎裏出來的,怎麼就你這麼嬌氣!”
蛇牙撕爛身體,窒息感充斥全身的痛感似乎還在眼前。
猛然驚醒的一瞬,我大汗淋漓。
我媽朝我臉甩來兩張旅遊計劃表。
“那海景房又腥又潮,水上樂園都是些臟亂差的水質,你個死丫頭!成心折磨我們呢是吧!”
說完,她齜牙咧嘴地擰上我的耳朵,扭了半圈。
疼痛讓我更加確定自己重生了。
上輩子,我和弟弟陳榮上大學以後就約定好攢錢,國慶節帶村裏的媽去旅遊。
結果陳榮沒錢,提出各自做旅遊方案讓她選。
媽一輩子在山裏沒見過海,我的提案是去海邊。
陳榮的提議是去野外農莊,晚上野炊、看星星。
我媽二話不說選了他的。
到了實地才發現,那家農莊是照騙,又臟又破。
就算是這樣,我媽也能站在一堆雜草亂樹前麵展開雙臂,大呼:
“咱榮榮選的地兒真好!還可以讓我擁抱大自然!”
登山那天,她發現草堆裏有十幾顆白蛋,兩眼發光。
“是竹蓀蛋!咱們要發了!”
但我發現周圍有蛇洞,懷疑它是過山峰蛇蛋,讓她趕緊放回去。
她卻怒斥:“別以為自己讀了幾年書就能瞎講,這就是竹蓀蛋!”
後來,我們被眼鏡蛇群圍困。
她硬是把蛇蛋塞進我懷裏,把我推了出去。
眼鏡蛇的毒牙和毒液侵蝕著身體各處時,我聽見他們在裏麵說:
“她死了正好,兼職的工資可以給你拿來買鞋!”
渾身疼。
可是心更疼。
我最後含恨而終。
這一世,我不會再讓他們母子得逞。
這張紙上每個景點,每家餐廳和酒店,都是我一邊兼職上貨一邊聽分享做的攻略。
來來回回推翻了好幾遍。
又怕她不識字,在上麵臨摹圖畫,彩色繽紛。
如今被她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
怒火倏地充斥全身,但都被我盡數壓製下來。
拿起陳榮那張甚至還附有文檔下載水印黑白紙,輕聲淺笑。
“您說的對,弟弟的方案比我的要出色太多,是我不懂事。”
我媽冷嗤,又從房間裏拿出陳榮送她的限量款LV包,粗糙的手在鱷魚皮上摸了又摸。
“你看看你弟弟多會孝敬人!攢錢給我買個這麼貴的包,我真要感動哭了!”
陳榮說是因為給媽買包才沒錢去好的地方旅遊。
他走去把媽的手端在掌心,一副母慈子孝的場麵。
“媽,您放心,等我畢業賺錢了,一定帶您出國旅遊,玩遍全世界!”
我聽完有些想笑。
就陳榮那個全網都搜不到地址的學校,還想著怎麼出人頭地?
我這個考上21的卻一直被她當成書呆子。
報考誌願那天,她把刀架在脖子上,步步緊逼。
“動物學多好啊,以後你畢業還能回家幫我養雞養鴨!
“你必須給我報這專業!不然我就死在你麵前!”
哭聲淒厲,引來全村人的圍觀。
悠悠眾口逼得我最後選擇了這個不喜歡的專業。
燈光之下,我隱約看見包上的字跡有些花了。
後來偷偷拍下照片發給我富二代的舍友。
果然不出我所料。
舍友回我:
【哎呦我的媽,布料做工都爛到家了!這不純純的A貨嗎?】
登機那天,我媽把這個包當成菜籃子背,裏頭的裝的菜都快掉下來了。
路過的人都不忍多看她幾眼。
我媽拉著我倆小聲嘀咕:“他們老看我做什麼?這樣很丟臉嗎?”
上一世,我覺得是菜的原因,勸她少帶點。
三個小時的飛機,兩個小時的大巴,黃花菜都要涼了。
可她不信,指著我就罵:
“外邊不用花錢啊,帶點吃怎麼了?你個敗家的死丫頭!”
這次,我反倒悠然地一笑。
“不知道啊,可能是他們羨慕您能背上這包吧。說不定想仔細看看是什麼款式,回去買個同款呢?”
我媽那虛榮心一下攀到頂峰。
立馬挺直腰板,大大方方地朝他們展示自己的A貨包,投過來的視線越來越多。
隻有我和陳榮知道那是嘲諷的目光。
他心虛地掉下幾滴汗,生怕有人過來揭穿。
迅速站到包麵前,身體把它擋的死死的。
“媽,財不外露啊。”
可我媽這虛榮心可不是一般的強。
二話不說把他擠開,明晃晃地走近人群。
“就讓他們看,這是我兒子買的,讓他們羨慕去!”
我之前這麼就沒發現這一幕這麼好笑呢?
死死咬著唇,把笑意硬是憋了回去。
去的路上我媽並不安寧。
飛機輕度顛簸的時候,她驚恐地捂頭大叫。
“兒子!咱們是不是活不下去了?媽是不是就要死了?
“救救我!放我下去!我要回家!
“你們機長呢?喊他出來給我個交代!”
空姐們進行口頭阻攔,可她卻不依不饒。
陳榮當時嫌棄地坐開,唯有我貼上去安慰她。
“沒事的媽,雲層上有氣流,多少會有點波動,都是正常現象,過會就會平穩的。”
她直接甩開了我的手。
因為離得近,又順勢踹了我一腳。
淺白色的裙子上留下了一個泥腳印,很醜,很不搭。
“你很懂嗎?你又不是機長。”
我勸不動她,後來依舊大鬧,最終逼得機長說要報警處理才肯罷休。
鬧事的全程,陳榮就帶著耳塞睡覺,像個陌生人坐在那兒。
我倒是想看看,他們兩人有多麼母慈子孝。
“媽!你快抱住弟弟,你不打小就說他是幸運體質嗎?隻要跟他黏在一起,就一定會沒事的!”
我大吼。
悄咪咪地在暗處推了她一把。
我媽恍然大悟,雙手直接環抱陳榮的身體。
“對,兒子,你要保護媽媽!”
陳榮擠著眉頭,五官都快揉到一起去了,咬牙奮力往窗邊靠。
“你能不能別……啊!”
手抽出太快,他不小心撞到麻筋了。
“沒事吧我的兒啊!”
這一出在外人眼裏,簡直就是無腦兒子和蠻橫媽媽的現實版。
陳榮唇色白的嚇人,臉色黑得恐怖,隻能任由她這麼抓著。
去往農莊的車帶我們繞過幾座大山,我媽暈車,直接在車上吐了。
味道又腥又臭,其他乘客都忍不住捂鼻。
我坐在他們後排,看見她一手撐凳,一手亂揮,想要尋求幫助。
在她回頭之前,果斷地把耳機帶上,兩眼一閉。
“榮榮,這還要多久啊?媽胃裏的東西都快吐光了,好難受。”
陳榮支吾好久。
“應該快了吧,你再忍忍。”
暈車嘔吐哪裏是說忍就能忍下的。
幾個大彎過後,她差點沒把身體裏的器官都吐出來。
密閉的空間裏都是她的味道,有些人已經忍不住拉來導遊投訴。
“知道暈車都不提前帶暈車藥的嗎?”
“熏得要死,實在不行就下車自己走過去唄,幹嘛要我們受罪啊!”
“我們強烈要求不跟她坐同一輛車!”
……
哄鬧的人越來越多,我媽虛弱地撐在那裏,看陳榮無動於衷,隻好把求助的手伸向我。
“陳瑛,你有沒給我帶暈車藥啊?”
換做以前,我自然是貼心帶了的。
但這次出發前,我把家裏所有暈車藥都給扔了。
我搖頭說沒有。
我媽當場發飆,“還說自己是211大學生呢,我暈車這事都沒有早些算好,真是廢物!”
一切都在往我預想的方向發展。
我抽抽鼻子,硬擠出兩滴淚。
“出門前我專門去看過,家裏的暈車藥都沒了,我還以為是弟弟貼心帶了呢。”
一句話就成功將輿論引到了陳榮身上。
群眾們開始為我打抱不平。
“就知道壓榨女兒,她那兒子幹什麼吃的?”
“要我家寶能考上211,我疼她還來不及呢!”
“她那兒子還當做沒事人一樣看風景呢,怎麼不去罵他?”
我心裏憋笑。
他哪裏是在看風景,不敢正麵回應,怕我媽指責他罷了。
我媽是鬆開安全帶回頭指罵我的。
還沒來得及開口,汽車突然來了個急刹。
由於慣性,她整個人向後倒去。
正好就摔在那灘肮臟的嘔吐物上,骨頭“嘎嘣”一聲響。
“哎喲!”
她蜷縮在地上,臉上的皺紋明顯又多了幾條。
我第一時間站起來,演好女兒的角色。
“媽!您沒事吧?”說完故意推了把裝看不見的陳榮,“快把媽扶起來啊。”
陳榮咬牙切齒地瞪我一眼。
“你自己沒手?”
“我哪有男生的力氣大呀?”
僵持之時,導遊說目的地到了,讓所有人下車。
我心想正好。
“快,把媽背起來,咱們下車了。”
車上還有很多乘客沒走,朝他投去一道道審視的目光,灼得他渾身難受。
想當初,這樣的目光我受得也不少。
我媽一直把他當成巨嬰,什麼臟活累活都讓我幹,不然就故意鬧大,汙蔑我針對她。
這些異樣的目光,我忍了一年又一年。
陳榮肯定是想揮手離開的,可無奈我媽一直哎呦叫疼,一邊還是群眾審判的目光。
最後隻好咬著牙,忍住惡心,把她從臟東西裏拉了出來。
極不情願地在她麵前蹲下,“媽,快上來。”
我付出那麼多,我媽始終一副看不慣的模樣。
陳榮這種被逼無奈才秀出的親情,她卻把它當成寶。
眼圈一下就紅了。
“還是兒子好,兒子好啊!”
陳榮已經等不及了,語氣強硬:“快點上來!”
莊園附近的環境跟陳榮給來的照片完全不是一個樣子。
那裏隻有塊看得過去的指示牌,旅館外牆的漆都褪色了。
有風來時,甚至還能吹掉幾塊瓷磚。
莊園開滿鮮花的院子也是假的,隻剩下養玫瑰的坑。
開得正盛的,是滿地的小雛菊和一些雜草。
我媽的笑臉突然消失了。
“榮榮,這是哪裏?”
“莊園啊。”
看見她瞠目結舌的樣子,我憋笑到肚子疼。
茶裏茶氣地問了句:“媽,這是弟弟精心安排的地方,您不喜歡嗎?”
她硬著頭皮答:“怎麼會,我可喜歡了!”
說完深吸一口大自然的氣息,擠出一道難看的笑容。
“這空氣裏還有陣雨後泥土味,可真是個好地方。”
上一世我就覺得奇怪。
這個地方常年下雨,土壤濕潤,空氣中滿是青草泥濘的味道。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混合著一絲腥臭味。
後來我才明白,那是蛇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
這種味道很濃,說明莊園就建在蛇群附近。
為了省錢,弟弟隻在一樓預定了一間房,裏麵隻有張子母床。
陳榮睡大床,我和她兩個人擠小床。
半夜還被她踹下來,想躺回去還會被罵,說我吵到她睡覺了。
到最後我隻能打地鋪,被空調吹到重感冒。
這次入住,我特意拿上銀行卡到前台去。
“您好,麻煩給我定一間高級大床房。”
媽媽啊,這一世你自己和弟弟在一樓,等著蛇群上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