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買彩票中了一千萬元，父母要把錢給弟弟買豪宅豪車娶媳婦。

我：“那我呢？”

我媽：“你始終是要嫁人的，到時候男方給你買車買房，要那麼多錢幹什麼？”

行啊，既然這樣，你們什麼也別想得到。

......

我花一百塊錢買彩票，沒想到竟然中了一千萬。我按捺住激動的心情，一遍又一遍地對著中獎號碼。連續對了十遍確認無誤之後我手舞足蹈地原地蹦躂：“哈哈哈，我發財了，我發財了！”

範進中舉估計也是這種癲狂狀態吧。

我爸媽聽到動靜，推開我的房門：“發哪門子神經？發什麼財？”

我大笑著狂奔過去，在他們的臉上各親了一下：“爸、媽，我中了彩票一千萬！哈哈哈，我發財了！”

“什麼？一千萬！”我爸媽驚訝得瞪大眼睛，“快拿來我看看。”

我把手裏的彩票遞給他們，他們戴著老花鏡一個字一個字地念著中獎號碼，確認了三四遍以後抬起頭：“哈哈哈，太好了，閨女中獎了，中了一千萬！”

我們仨仰天長笑，抱在一起跳，任何詞語都無法形容我們此刻的興奮之情。

我把彩票拿過來，說道：“我終於可以買一個大房子了！終於可以吃山珍海味了！”

我的夢想是買一棟大別墅，一家人住一起好有個照應。上個月我去看過幾棟別墅，其中有一套特別合我的心意，但是口袋裏的錢連買一個房間都不夠。雖然買不起，看看還是可以的，至少激勵自己努力工作。

我們家生活條件不算窮，也不算富裕，父母是工人，但是節儉了一輩子。一件衣服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我和我弟雖然不愁吃不愁穿，但是我爸媽多少偏心一點我弟弟蔣明城。

“閨女，這事咱得好好合計合計。”我媽說道。

“對，是得好好合計合計。”我爸附和道。

我一聽，覺得他們說的有道理，“那好吧，不過中午我想吃一頓海鮮大餐。”

我媽聽了，皺著眉說道：“這錢還沒到手呢，怎麼就開始花上了？”

“吃一頓大餐怎麼了？又不是吃不起。”我說道。

“一頓海鮮大餐不得上千塊？有錢也不是這麼花的。勤儉節約是咱家的傳統美德，再說了，你弟弟現在才上大一，要花錢的地方多著呢。”我媽向來舍不得吃好的。

“你媽說得對，”我爸出來打圓場，“要不這樣吧，我們點一份海膽炒飯外賣，中午就不用做飯了。”

我猶豫了一會，不情不願地點點頭：“那好吧，海膽炒飯就海膽炒飯吧。”

雖然有點失落，可是一想畢竟是小事，我就不再跟他們計較。

吃飯的時候，我們高興地說著如何花這筆錢。

“我說老蔣啊，咱們可以給明城買一套大五房，將來他結婚就有婚房了。我看了市中心的學區豪房，都是四百萬起步。到時候再買一輛大奔，房子車子就有了，咱倆的任務也就算完成了。”我媽興高采烈地說。

我爸一個勁地點頭稱是。

好家夥，這五百萬就沒了，一千萬扣掉二百萬的稅，就還剩三百萬了，我有三百萬也還行。

我以為他們接下來會討論如何把錢花在我身上，可是聽到他們說的，簡直讓我吃了一大驚。

“咱留二百萬養老防身，剩下的一百萬就分給老家的那幫親戚，讓他們也沾沾光。省得他們說咱們小氣。”我媽樂嗬嗬地說。

“那我呢？”我把嘴裏的海膽炒飯咽下去問道。

我媽說：“你始終是要嫁人的，到時候男方給你買車買房，要那麼多錢幹什麼？”

沒想到她的規劃裏根本沒有我，更何況是我中的彩票。

我聽到了心碎的聲音。雖然我以前一直在回避，不願意承認父母的偏心，相反一個勁地為他們找借口，勸自己不要想太多，畢竟他們是父母。

可是今天從我媽的嘴裏說出來的這句話，還是讓我感覺心口被紮了一刀，讓我再也找不到借口欺騙自己。

“媽，我是你的女兒啊？還比不上那些親戚嗎？再說了，這是我買的彩票。”

“買彩票多少錢？我給你。你把彩票給我。”我媽說。

“媽，這能一樣嗎？”我拒絕道：“你中了一千萬我給你買彩票的錢，你把彩票給我，你願意嗎？”

我媽聽到愣了一下：“我憑什麼給你？”

“對啊，那我憑什麼給你呢？”我反問她。

“你這死丫頭，套路我呢？”我媽急了，放下筷子，伸手往我身上招呼，“你說憑什麼？你說憑什麼？就憑我是你媽！就憑我生了你養了你。你不得報答我啊？”

“我沒說不報答你呀，你說買房那咱就買房，可你是我媽也不能這樣坑閨女不是？”我說道。

“蔣涵，你這話什麼意思？什麼叫坑閨女，我們坑你什麼了？是逼你嫁給小混蛋了還是怎麼著啊？”我媽咄咄逼人。

我爸見狀，朝我媽使了個眼色道：“哎呀，都是一家人，誰中還不一樣嗎？這麼鬧也不怕別人看了笑話。”

哼，一樣嗎？如果真的一樣，為什麼連提都沒提我？

“去領獎的時候我和你媽陪你去，到時候你把銀行卡給爸爸保管，保證沒人敢打你的主意。”

“對，就按你爸說的辦，嘿嘿嘿。”

嗬，好一個夫唱婦隨，幫我保管？你們當我傻呢？恐怕到時候我連一毛錢都拿不到吧。

要不是剛才聽到他們說得花錢計劃，沒準我還真會這麼幹。可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我笑了笑：“好啊，那就辛苦爸爸媽媽了。”

見我這麼聽話，他們又把話題岔開，說到給弟弟買房的事。說到激動處還樂嗬嗬地笑得合不攏嘴，似乎他們已經手握千萬。

這點不愉快很快就被我爸媽遺忘了。我媽得意忘形，晚上睡前在家族群裏發了二百塊錢紅包說道：“咱老蔣家走了狗屎運，中了一千萬彩票，發個紅包讓大家沾沾喜氣。”

要知道我媽在家族群裏搶紅包速度永遠第一，卻從來沒有發過紅包。親戚總是有意無意地嘲諷我媽小氣。

這一次，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這個絕佳的機會，給自己立一個大方的人設：看我多大方，哪像你們摳摳搜搜，發個紅包最多50塊，一人都搶不到2塊錢。

我媽的消息發出去不到一分鐘，家族群裏就炸開了鍋。

“哇，真的假的？該不會逗我們玩吧？”

“恭喜恭喜啊！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大姐你搖身一變，就成了咱村第一個千萬富翁。可喜可賀呀。”

說著說著，畫風一變，全變成了借錢。

“哎呀，姐能借我二、三十萬嗎？我小兒子結婚，想給他在縣城買一套房子。@我媽@我爸”說話的是我大姨。

“也借我十萬吧，十萬對你來說九牛一毛，我想在自家宅基地上建一座房子，就差這十萬啦。@我媽@我爸”說話的是我一遠房表叔。

我以為我媽會拒絕，沒想到她答應得無比爽快：“行！沒問題。”

我去，這是我媽嗎？不是自己的錢答應的這麼爽。我之前跟她借一萬救救急，她不僅不借還把我給罵了一頓，說我是白眼狼，還說哪有閨女問父母借錢的，不都是閨女給父母錢花。

白天的時候他們的規劃裏已經把我排除在外，這會卻在家族群裏裝大方。

我就不明白了，親閨女還比不上這些親戚？

我剛剛還在想他們畢竟是我的父母，一分不給他們會不會太沒良心。

可是接下來聽到的話讓我下定決心一分錢也不給他們。

我來到父母房間門口，正要敲門提醒他們不要在家族群裏炫富，卻聽到他們提到我的名字。

我好奇地把耳朵貼近房門：

“孩子他爸，咱得趕緊把彩票兌現出來，免得蔣涵那丫頭獨吞了都不知道。”我媽說。

“小點聲，別讓丫頭聽見了，”我爸說道，“你說得對，錢還是握在自己手裏更踏實。她遲早要嫁人的，根本不需要這些錢。錢給了她就等於給了外人。”

嗬，原來我在你們心裏隻是一個外人。

“這幾天先順著她，別讓她起疑心。”我爸說道。

我媽讚同地附和我爸。

“對了，你真的答應借錢給親戚？”我爸問道。

“借，為什麼不借？咱有錢了可不能六親不認，得讓那些看不起咱的親戚瞧瞧，咱有錢了，到時候看誰還瞧不起咱。”

正說著，他們的電話響了，接通後，房間裏傳來我媽的聲音：“是啊兒子，你姐買彩票中了一千萬，還沒兌獎呢，到時候兌了獎就給你買一套學區房，等你畢業了再買一輛大奔，嘿嘿嘿。

“我和你爸就等你結婚給我們生個大胖孫子啦。你就在大學裏好好找個門當戶對的女朋友，其他的事就交給我們。”

他們笑得很燦爛，唯獨忘了還有我。

屋內一片熱鬧，而我卻覺得無比孤獨。

我忽然覺得家是如此陌生，可這明明是我生活了25年的地方啊。

原來我親愛的爸媽和我弟弟才是一家人，我在他們心中無足輕重。

我鼻頭一陣發酸。

正當我要離開的時候，裏麵又傳來了我爸的聲音：“明城，你每個月1500元生活費不夠用吧？萬一有女朋友了花銷還更大呢。這樣吧，下個月開始給你2500元，你也別給爸媽省著啊。”

到現在我才知道原來弟弟的生活費是1500元，其中有1000元還是我給的。我媽讓我工作了幫襯點家裏，所以我工作後從領第一筆工資開始就每個月給弟弟轉1000元生活費。

我以為弟弟的生活費跟我的一樣也是1000元，卻從來不知道我父母每個月還另外給了他500元。上大學那會要不是省吃儉用和做兼職，我每個月衛生巾都不敢買好的，更別說買衣服了。

就這樣，我還每個月給我媽200塊錢，還對她說：“媽，這是我做兼職掙的，你拿去買點好吃的。”

我媽有時候還嫌少，甚至直接把生活費減少到了800，還說：“既然你掙錢了，就不給你那麼多了，你爸身體不好也需要錢調養。”

我覺得我媽說得對，也就沒說什麼，心想著800就800吧，省省也夠花。

如果不是聽到他們說我弟弟的生活費是1500，或許我還不會這麼難過。可是我聽到了，才真切地體會到什麼叫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我突然感覺自己的善意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反複踩踏。我的心仿佛空了一塊，冷風從中呼嘯而過，涼透了。

原來這才是我的好爸媽，我連自我欺騙的理由都找不到了。

我收回停在半空的手，忍著心痛走回自己的臥室。

這一夜，我失眠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媽做了我最愛吃的煎包喊我起床吃早餐。

“快吃啊，愣著幹什麼？”我看著小煎包發呆，我媽催促道。

“是啊，煎包得趁熱吃，涼了就不好吃了，”我爸在一旁附和道，“這可是你最愛吃的。”

煎包的確是我的最愛。那外焦內軟的口感會讓我有極大的滿足感。可是我媽每次都以沒空為由，從來不給我做。

如果是我弟蔣明城說要吃煎包，她就會調好鬧鐘，早早起來做。我能吃到煎包，全都是因為我弟。

“可是我現在不愛吃了。”我攤開手無奈地搖搖頭。

“你小時候老嚷著要吃煎包，你媽沒空做。現在你媽辛苦做好了，你咋不領情呢？”我爸說道，“這做人啊，要懂得感恩。你可不能辜負了你媽的一片好心。”

類似的話我從小聽到大，耳朵都聽起繭了。

他們跟我說“你要孝順父母”，可他們對爺奶可不是這樣的。

我爸的幾個兄弟姐妹像扔皮球似地把爺奶扔來扔去，最後爺奶在某個大年三十的夜晚凍死在大伯家門口。

他們跟我說“你是姐姐，要讓著弟弟……長大了弟弟保護你”，可是如果他們買玩具、零食都買雙份的，不就可以了嗎？可偏偏他們什麼都隻買一份，我要玩要吃，隻能靠搶，可是最後都是弟弟的，受委屈的那個人永遠都是我。

他們跟我說“你別看這一點菜底子，在以前啊可能救活一家人呢”，他們不喝的菜底子非要逼我喝下去，這樣才叫節約糧食。他們覺得浪費，為什麼不自己喝？還是他們覺得我隻配喝菜底子？

一頂頂高帽子往我頭上扣，讓我喘不過氣來。我隻知道人和人是相互的。

想起過去受的委屈，還有昨天晚上聽到他們的對話，我的火氣噌地就起來了：

“誰叫你做煎包了？我以前叫你做你不也沒做嗎？我現在不喜歡吃煎包了，不吃不是很正常嗎？憑什麼你做我就非得吃才叫不辜負你的一片好心？”

我媽聽了，正要發作，我爸見狀，連忙接話：“不吃就不吃吧，還有饅頭和鹹菜。”

“蔣立偉，你看看你看看，她都成啥樣了？”我媽一根食指指著我，瞪著我爸說道。

我沒有看他們，自顧自地啃著饅頭。

不一會我媽的電話響起，是我大姨打來的，我媽的手機漏音嚴重。

大姨寒暄了一陣就直奔主題：“姐，你們都是千萬富翁了，借我三十萬唄，俺兒子對象要在縣城買套房子才肯結婚。”

“行，沒問題，嘿嘿，到時候我跟立偉一起去吃喜酒。”我媽爽快地答應著。

“那可太好了，姐，咱可說好了不許反悔哦。”大姨不放心。

“看你這話說得，我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媽拍著胸脯保證。

大姨安心地掛了電話，我媽臉上掛著些許得意。

不到三分鐘，我媽的電話再次響起：“喂，姐，昨晚聽你在群裏說你們中了一千萬，到底是真的假的？”

得到我媽肯定的回答之後，表叔也直奔主題：“那能不能借我十萬塊錢建房子，我有錢了就立馬還你。”

“行，領了獎我第一時間給你轉過去。回頭你把銀行賬號發給我。”我媽說得底氣十足。

掛了電話，我媽還沉浸在剛剛的優越感之中。她看了看我，說道：“涵涵，你也看到了，你大姨和你表叔想借錢，都是親戚，咱不幫誰幫？做人要有良心。你說是吧？”

我無奈地笑道：“他們是找你借，又不是我。要借你們借，我不借。”

我媽愣了一下：“人啊得學會感恩，不能因為有錢了就六親不認，不然人家笑話你沒家教。”

“認不認的跟我沒關係，”我應道，“對我完全沒有影響。”

我媽火了：嘿，你這死丫頭，今兒你是吃火藥了還是咋了？做了煎包你不吃非要啃饅頭，叫你借錢你不借，還一副六親不認的架勢。咋還反了你不成？

“我今天就把話放這了，你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答應了別人的事就得做到。”

“好了好了，你冷靜一下。”我爸朝我媽使了使眼色。

我媽再也忍受不了了，直接怒吼道：“不吃就算，不吃我就拿去喂狗！喂狗都不給你吃。”

“好啊，那你就拿去喂狗好了，狗沒準還能感謝你呢。”

“啪！”

一個巴掌聲清脆地響起，我的頭也歪到了一邊。

“蔣涵，有你這樣跟你媽說話的嗎？趕快給你媽道歉！”我爸吼道，“別以為你長大了我就不敢打你。”

火燒火燎地疼痛從臉部傳來，我放下筷子道：“我不吃也不道歉。”

說完，我摔門而去。那些高帽子你們自己戴吧，我不稀罕。

既然你們無情，就別怪我無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