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淩晨,我像一具行屍走肉般,抱著女兒的骨灰盒回到家。
在沙發上,枯坐到下午,才等到齊修明回來。
我十六歲跟著齊修明在社會上摸索打拚,二十一歲事業小成,結婚生子。
轉眼女兒就要成年。
二十三年相守終成一場空。
他見我時有一瞬的愣神:
“不就是沒告訴你小靜給湘湘捐腎的事,有必要把自己搞成這個鬼樣子來嚇人嗎?”
我蓬頭垢麵,眼底烏黑一片,著實人不人鬼不鬼。
他不滿地蹬掉皮鞋,去餐桌給自己倒水。
水壺是空的。
“你說說你,成天在家享福什麼都不做,我好不容易回趟家連口水喝都沒有,你還有臉怪我不回家?”
轉頭去冰箱拿冰水。
自從他的宋湘出現,他經常夜不歸宿。
因為宋湘,我們發生了劇烈的爭吵,齊修明第一次提出離婚。
我在氣頭上,也一口答應。
沒想到上高二的女兒放假回家,在門外聽到,哭鬧一場。
為了女兒,我們再沒提過離婚。
現在女兒已經不在了,我也沒有理由再跟他湊合下去。
我把提前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推到他麵前。
“齊修明,離婚吧,不用再為了女兒勉強彼此了。”
齊修明狠狠灌了一口冰水,努力壓製心中的怒火。
“你還在為給湘湘捐腎的事生氣?你就不能大度一點,別跟一個病人置氣行嗎?”
“我供你吃供你喝還不夠?離了我你覺得你還能好好生活嗎?”
“要不是為了給小靜一個完整的家,你以為我願意跟你待一起?”
“你不想做一個合格的母親,我不能做一個失信的父親!”
我看著這個曾經愛我如命的男人,眼眶湧上熱意,心生悲涼。
“小靜呢,湘湘都出院了,她應該更早出院吧,叫她出來,我給她買了最愛吃的芒果抹茶蛋糕,明天她的成人禮,我有事不能參加,就當提前為她慶生了。”
我看著他從玄關上取來的異常精致的蛋糕,隻想冷笑。
為了陪宋湘,他連女兒一輩子隻有一次的成人禮都不肯參加。
“齊修明,女兒馬上就十八歲了,你還不知道她對芒果過敏吧?”
齊修明眉頭深深皺起,用無比失望的眼神看著我:
“你又在胡說什麼,哪次我給小靜買蛋糕回來,她不是歡天喜地的?”
“她隻是太懂事,不想讓你失落罷了。”
“你一直標榜自己多愛女兒,其實你一點都不了解她,你對她的關心永遠都提在手上,她真正想要的完整的家是一個充滿愛的家,而不是貌合神離的家。”
“她為了挽留你,甚至願意為宋湘捐腎,她以為救了宋湘,你就會像以前一樣愛這個家,可惜,她到死都不會如願。”
啪!
齊修明反手給了我一巴掌。
“我說了,不準你咒我的女兒!”
齊修明氣得直喘大氣,瞪了我兩眼,徑直走向女兒的臥室,敲門:
“小靜,爸爸回來了,你身體好些了嗎?”
他等了兩分鐘,屋內沒人回應。
他扭頭又深深看了我一眼,直接擰開房門。
房間空空如也,隻有一個粉色盒子。
“葉玫,你把女兒藏哪去了?她需要休息靜養,別謔謔她來折磨我行嗎?!”
他的每句話都像豁開我心臟的利刃,一刀一刀,生生割下血肉。
我想歇斯底裏質問他,為什麼要貼身照顧宋湘卻放任女兒不管不顧。
話到嘴邊,卻再沒力氣跟他爭論。
不知道他知道女兒已經不在了,會是什麼心情。
我惡趣味地勾了勾嘴角,指著女兒臥室書桌上的粉色骨灰盒,慘笑道:
“對,我把女兒藏起來了,就藏在那個粉色骨灰盒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