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孽障,幸虧今日摔下藕塘的是你,若是半秋,看我不打得你皮開肉綻。”
十歲那年,父親給我做了隻漂亮的紙鳶,被裴序玩壞了,我哭了半晌,最後,吳依讓裴序做了一百隻紙鳶給我賠罪。
十二歲那年,裴序玩心大起,日日走馬遊街,像隻花枝招展的孔雀,惹得滿街紅袖招。
吳依難得地動了大怒,罰了他三十棍,讓他跪在祠堂抄了二十遍家規。然後左一句右一句的哄我開心,往鎮國公府抬了好多稀奇玩意。
......
她事事向著我,處處怕我受委屈。
然而今日,好像都變了,也或許,不是她變了,她本來就如此。
這天底下,哪有母親不向著兒子的。
他們一家子,可真會演。
我乖巧地行了一禮,不動聲色地拂開她的手,“天寒,想起阿爹出門時未帶狐裘,特地來送一下。”
我那未來婆母顯然鬆了一口氣,笑道:“半秋可真是個孝順孩子,以後我們侯府可有福氣了,次之在裏麵喝得正興,可要進去瞧瞧?”
我淺笑不語,吩咐小廝將裘衣送進去後,便告辭離去。
我已信了那個女人說的話,她當真的是四十歲的我。
她問我:“你還嫁與她嗎?”
還嫁與她嗎?
我不答,反而問她,“我以後會過得很慘嗎?”
談及此,女人臉上浮現出幾分悲傷來。
“很慘,很慘”她連著聲,歎了兩句。
我托著腮問她,“有多慘?”
她看著我,突然輕笑一聲,抬手點住我額間。
我隻覺眼前一黑,再回神,人已經到了一處院落。
我認得,這是侯府的長豐院。
裴序與我說過,待我過門後,便居長豐院,他說,長豐院裏的梨花開得甚美,最是襯我。
彼時院裏掛滿了紅綢,這應當是“我”大婚那日。
我看見醉醺醺的裴序在小廝的攙扶下進了院子,不,不是醉酒,是被下了藥,他的神情儼然不對。
我聽清了他口中的囁嚅之詞,“杳娘”
“杳娘”想必就是海棠院那位嬌女吧。
一夜旖旎,天未亮,裴序便怒氣衝衝地離去。
此後,裴序以公務繁忙為由一夜也未在長豐院留宿。
轉眼就是梨花盛開之際,然而整個院落卻染著血氣。
內裏傳來女子痛苦的喊叫聲,一盆又一盆血水被端出來,很快,有人大喊,“世子呢?世子到哪裏去了?”
“世子夫人快不行了!快去通知世子啊!”
院裏無一人回答,隻有一老嬤嬤喃喃自語,“今日可是海棠巷那位的生辰,世子才不會管你長豐院這位的死活呢。”
數刻之後,我那好婆母才帶著一名郎中才姍姍來遲,郎中捧著一名死嬰跪在地上,朝我那婆母說:“夫人責罰,老朽已盡力,救下了世子夫人,卻不曾救下小公子。”
聽聞是個男孩,我那婆母失了方寸,“怎生是男孩,不應當是女孩嗎?你不是說是女孩嗎?你說是女孩我才允你下藥的啊!”
郎中的頭埋得更低了。
一隻狸花貓攀過,淒厲地叫了一聲。
“死畜生,跟你那醃臢主子一樣討嫌。”她又指著我的婢女連月說:“來人啊,這婢女護主不力,拉下去杖斃。”
著實讓人想不到,那副端莊嫻靜的皮囊下,竟是這樣的狠毒,讓“我”胎死腹中,連我唯一的婢女都不放過。
是夜,裴序終於進了長豐院,卻不隻他一個人,我終於見到了他含在口裏怕化了寶貝——杳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