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生死大抵是一個皇朝最大的機密,我隻告訴了你,便當作對你的曆練,若你穩得住,來日興許也擔得起。」
我看見從小養大的孩子痛苦之極地望著我,那雙澄澈的眼,像決了堤的江河。
若生尋常人家,此刻我或許該抱著她軟語安慰。
可我沒有,我隻是冷冷地,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她。
良久良久,她終於再度深深拜伏,姿態莊重,如敬神明。
她的額頭觸在廣袖上,有水澤沿著頰側的衣料蔓延,聲音卻出奇的堅定。
「母皇放心,您既肯托付,那這萬裏江山,兒臣一定接住。」
我看著少女尚還單薄的脊背,心中漸漸有謀算成型。
昔年劉備能為托孤哭於臣子麵前,今時今世,我又有什麼做不得的。
幼主勢孤,那麼就算生造,我也會給她造出個帝王良佐來。
我接受了係統的任務。
為了把季明雲從謝蘭庭的私宅裏帶出來,我花費了不少時日。
金屋藏嬌,果真是用心的。
我支頤望著殿中跪著的素衣女子,蒼白柔弱,病容憔悴,比我這個將死之人還像將死之人。
係統在我腦海中興奮地摩拳擦掌:「檢測到任務場景——雙姝對峙,由於劇情已經改變,隻要宿主和女二對線時男主趕來給女二撐腰就算達成成就啦!」
「宿主,原文裏女主去找女二理論時可是吃了好大的虧,宿主你現在是女帝誒,你快虐她,我要看好戲!」
我皺了皺眉,還未做聲,眉眼低垂的季明雲卻突然抽出了頭上的玉簪,狠狠壓在自己瘦得已經凹陷下去的麵頰上。
我身邊的侍女厲聲喝到:「做什麼!」
季明雲抬眸,眼中是近乎決絕的剛烈:「臣婦隻是想要證明,臣婦絕無離間陛下與謝大人之意,若陛下不信,臣婦願自毀容顏。」
我冷淡看她,「你這一簪下去,便成了朕以帝王之尊同人爭風吃醋,強權毀傷女子容貌,朝野又該如何議論,離間?你的禍心隻怕不止如此。」
「禍心,」她垂眸重複我的話,「臣婦沒有禍心,有的,隻是決心罷了。」
她說著,一把扯開身上素色的衣裙,衣襟散落,大片肌膚裸露,連同被扯掉的還有層層染血的紗布。
瘡疤滿身,膿血橫流。
我是戰陣上見慣了斷臂殘肢的,此刻卻也皺眉。
「燒傷?」
「是,陛下已見了臣婦這身皮肉,該知臣婦即便有心也是勾引不了男子的......」
我並沒有接她的話,隻道:「汝陽侯府高門大族,便是走水,何至於叫身懷六甲的當家主母燒成這樣。」
她垂首,幾乎用盡了氣力似的,雙手支撐在地上,纖細的指節泛起青白。
「汝陽侯府約束女眷甚嚴,內院常年閉鎖,走水那日,汝陽侯林敬不肯打開院門,隻許女婢在內院奔走救火,不許家丁入內,不許女眷外逃。」
「我的女兒,她才六歲,我抱著她,從一個屋子逃到另一個屋子,從一個院門求到另一個院門,我求他們,便是有男女大防,可我的孩子她才六歲,她還是稚童啊!」
殿中有金階,我的禦座安置在階上,居高臨下,將季明雲的樣子一覽無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