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當日季明雲小產十分凶險,血浸羅裙,也染紅了抱他出來的謝蘭庭半身的素衣。
時人多缺德,甚至有浪蕩子詠了句什麼「半幅紅梅淩霜開」。
把女子慘事描繪得如此香豔,實在令我心中生厭。
想到此處,我愈發煩躁。
「你的世家教養呢,汝陽侯府窮得連個郎中都請不起了,用得著你去踹門救人?」
謝蘭庭抬了抬眼皮,看起來倦怠又冷淡。
「阿瑄,明雲她過得很不好。」
「她有今日境遇,終究是我們虧欠於她。」
我聽得氣血一陣上湧,「我虧欠她什麼了?」
「當初是謝家棄了前朝舊主向我衛氏投誠,是你爹為了改旗易幟,替你向太祖求娶我,不是我上趕著要同別人搶夫君的!」
謝蘭庭抬眼看我,語氣淡淡:「當年亂世,結親亦是結盟,衛氏鼎盛,自然什麼都不需搶。」
我目光驟冷。
「原來你是這麼想的,那你當日為何不說,我若知道你身上還牽纏著舊愛,難道我就肯嫁你?」
謝蘭庭垂眸,神色間近乎自厭。
「彼時前朝已行將覆滅,謝家生死存亡麵前,我沒有選擇。」
大抵病入膏肓之人實在不宜動氣,我心口憋悶不已,喉間已有一股腥甜湧上。
「你如此被逼無奈,婚後卻還肯待我體貼柔情,你裝得實在太好了些,如非今日,我隻怕永生都要被蒙在鼓裏,南風館裏的清倌人可有你會演嗎?」
謝蘭庭麵色一白,旋即又複歸平靜,那副寵辱不動的模樣,是他的世家涵養。
我卻隻覺心冷。
我與他結縭十載,他連弑君這等事都陪著我做了,多少次屍山血海裏並肩,我是信過他的真心的。
可他轉頭就能踩著我的顏麵去為另一個女人冒天下之大不韙,還這樣的振振有詞。
難道這些年的一切都不過是謝家又一次從龍的豪賭?
我所以為的情意,是否隻是他多年隱忍,如今地位穩固,才肯暴露秉性。
那麼在我死後,他會怎麼做呢?
我沒有子嗣,膝下隻養著長姐留下的一個女兒,尚才十歲。
屆時,世代公卿的謝氏還會甘心隻做公卿嗎?
一瞬間,我起了殺心。
「恭喜宿主達成成就——芥蒂初生,病痛屏蔽已啟動,溫馨提示:因為宿主還沒有正式接受任務,所以該功能隻是試用哦。」
電子音突兀地響起,胸口的悶滯感驟然一輕,大股新鮮的空氣湧入肺腑,我劇烈地嗆咳起來。
謝蘭庭上前一步,眉目間盡是憂色,似乎已全然忘了我剛才對他的羞辱。
「滾出去。」
我掩著袖中咳出的血跡,不肯露出端倪。
他僵硬一瞬,神色間隱有一絲落寞,卻還是風儀極佳地行禮離去。
帶了些幸災樂禍意味的電子音在我耳畔響起。
「宿主你看,就算你不接受任務他也是要背叛你的,達成成就又這麼簡單,你何必硬撐呢......」
「是了......」
「什麼?」
以為還要長篇大論地說服我的係統驟然聽到這句話,興奮得幾乎有些卡頓。
「宿主你想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