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母以為抓到了我的痛處,把我跟別人廝混的視頻發到了網上。
裏麵各種場景不堪入目,玩兒得挺花。
她假惺惺地留言詢問:“我這麼寵愛繼女,可她一點都不聽話怎麼辦?”
我看著視頻裏的人,差點笑出聲。
她還不知道,她口中的問題少女。
其實是她視若珍寶的親生女兒。
......
十歲那年,我爸媽離婚了,場麵鬧得很難看。
婚後各自男婚女嫁,我成了唯一多餘的人。
我爺爺拉著我的手:「珊珊命苦,攤上了你們這對不負責任的父母。你們不要她我要,有我老頭子在一天,絕不讓我寶貝孫女吃苦。」
最後,我的撫養權歸了我爸,爺爺帶我回了鄉下老家。
我爸隻管打錢,從不回家看我們。
我剛回來的時候又瘦又小,飯桌上永遠擺的都是我愛吃的。
那時候小,天天哭著找爸媽,爺爺就日夜守著我哄著我。
爺爺疼我,卻不慣著我。
初中那會兒貪玩兒,成績一落千丈,一輩子省吃儉用的他花大錢給我找鎮上的名師補課。
他一邊掏錢一邊笑著跟我說:「我珊珊那麼聰明,多用功肯定能趕上來。珊珊乖,你那不靠譜的爹媽指望不上,你就更得好好讀書,將來闖出些名堂給他們看。」
我看著爺爺身上的補丁,暗暗發誓,一定好好念書,將來帶爺爺過好日子。
可惜,老天爺連這世上唯一愛我的人都要帶走。
我要升高三那年,爺爺出車禍走了。
我爸匆匆回來處理了後事,帶我回了他在葉城的家。
一幢花園洋房,富麗豪華。
我和爺爺一直住在鄉下老屋,還是第一次來他新家。
「嘩——」
來家第一天,我在門外被迎頭潑了一盆冷水。
後媽冷著臉從屋裏出來,拿著柳條在我身上一下一下地抽。
「珊珊啊,你先別進來。你身邊剛死過人,太晦氣了。得去去邪,省得給這個家招什麼臟東西進來。你爸是生意人,最忌諱這個。」
嘴裏說著,手上的勁兒一下重過一下,專往我身上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打。
我咬牙挺著,等她打累了,仰起臉來笑:
「好的,阿姨,我理解,現在可以進了嗎?」
阿姨看我一副討好的模樣,嘴角鄙夷地翹了翹:
「還真是個有媽生沒媽養的,看你這一身臭烘烘的,待會兒好好洗洗,你姐姐鼻炎,別熏著她。」
我乖巧地點點頭,故意忽略她話裏的惡意。
她看我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像看傻子一樣,狠狠瞪了我一眼,終於讓我進了門。
這家真大啊,裝修得也氣派。
看來我爸這幾年生意做得越來越大了。
忙得連老家都不知道回,要不是爺爺的葬禮,我已經好幾年沒見過他了。
「你就是葉珊珊?」
一個穿著一身名牌的女孩從樓梯上走下來,上下打量我。
「我是葉雯雯,比你大幾個月。」
我故作諂媚的樣子,想跟她握手。
「姐姐,你好,我是葉珊珊。」
她見我跟落湯雞似的,嫌棄地躲了躲。
我局促地拽了拽身上的衣服,低頭掩下了眼底的恨意。
當年就是因為我爸爸出軌,在外麵生了她,我爸媽才離婚的。
「你先上去洗洗吧。這是我不穿的衣服,給你吧,爸爸本來讓我給你買新的。衣服嘛,我多的是,幹嘛浪費這個錢,你說是不是?」
她邊說邊甜甜地笑。
我比她笑得更甜:「這衣服真好看,謝謝姐姐!」
千恩萬謝地拖著行李回了房。
房間裏布置得很簡單,倒也幹淨,床上鋪著嶄新的床單。
我掀開被褥,那床竟是紙板床。
坐上去試了試,承重倒是可以,沒有床墊,隻有一層薄薄的褥子,把紙板遮得嚴嚴實實看不出來。
我把行李包放在搭了桌布的書桌上,桌邊的毛刺直紮手,散發著刺鼻的味道,不知道是什麼劣質木板搭建的。
我這後媽做表麵功夫還真是一把好手。
葉雯雯給我的那幾件衣服,應該都是她初中時穿的舊衣服。
又小又舊,我都不能穿。
唯一一件粉色T恤,尺碼倒是合適,我翻到背麵,有幾個大大的英文字母:「BITCH」
「珊珊,收拾好了趕緊出來吃飯吧。你爸回來了。」後媽的聲音傳來,換了一副和氣的語氣。
「好的,阿姨。」
我語氣上誠惶誠恐,麵上卻冷笑著,用手機把紙板床、書桌和衣服拍了視頻,把那幾件衣服撕成一條一條。
爺爺說過,小不忍則亂大謀,在羽翼還沒豐滿之前,我必須隱忍蟄伏。
等我從房間裏出來,他們一家三口早就已經開吃了。
我爸像個古代地主似的坐在主位上,後媽和葉雯雯一左一右,像個丫鬟似的伺候他用膳,不斷給他夾肉夾菜。
而我,是這個家唯一多餘的那個。
「爸爸!」
我乖巧地走過去,親熱地叫了一聲。
我爸抬眼,「嗯」了一聲,示意我入座吃飯。
我眼尖地注意到,我的碗筷和他們都不一樣。
我被當成一個傳染病患者對待,隻能使用專屬的餐具。
我不動聲色,低頭幹飯。
「一聽你要來,你阿姨一早就給你把房間收拾出來。你得好好謝謝人家。」
我點點頭,乖巧地回:「房間很漂亮,謝謝阿姨。」
「妹妹,我送你的衣服怎麼沒穿?也是我一早給你準備的呢。」
一旁葉雯雯撲哧一笑,故意朝我眨眼。
我裝看不懂,特別真誠地跟她道謝:「謝謝姐姐,我從來沒見過那麼好看的衣服,舍不得穿。」
葉雯雯得意地看著我,估計她已經認定我是個又蠢又傻的軟蛋了。
阿姨敲了敲碗:
「珊珊啊,不是阿姨說你,你得懂事一點,改改從鄉下養成的臭毛病。
就比如今天吧,下次叫你,你就早點出來,別磨磨蹭蹭的。
你爸在外辛苦一天了,好不容易全家一起吃個飯,還得等你一個人啊?」
我諾諾地點頭應著。
看我沒出息那樣兒,後媽媚笑著往我爸耳邊湊:
「瞧珊珊,越長越像她那個媽了,性格也像。」
我媽是我爸的雷區,聽這話,連帶對我,也冷下臉來。
打量了我一下,沒再說話。
吃完飯,葉雯雯就纏著我爸去客廳看電視去了,後媽頤指氣使地指使我收拾餐桌。
「珊珊,這套餐具是你爸從國外買回來的,一套大幾千,比你還貴呢,你得好好洗啊。」
我把碗筷放進洗碗池,裝出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小心翼翼地答應了。
「加洗潔精好好用水衝一衝,別跟在鄉下似的,小家子氣。待會兒我檢查啊。」
我趁她轉身要走之際,把那套昂貴的餐具全招呼到地上了。
你還真別說,昂貴的餐具就是金貴,一套碎得整整齊齊的,沒一個漏網之魚。
「葉珊珊,你故意的吧!剛跟你說完,轉臉就給我砸了?」
後媽氣得臉都紅了。趁我爸還沒過來,伸手就在我耳朵上狠狠揪了幾下。
我捂著耳朵,眼淚汪汪:
「對不起,阿姨。我從來沒用過這麼好的洗潔精,沒洗過這麼好的碗。怎麼這麼滑,這碗我都拿不住……」
說完故意用手比劃,把我那套「專屬」餐具也蹭到了地上,碎成八瓣兒。
廚房裏稀裏嘩啦動靜太大,我爸也趕過來,看著這一片狼藉的情形,臉一下就拉了下來。
我趁他開口前趕緊撲上去,抱著他胳膊裝可憐:
「對不起,爸爸!我從小笨手笨腳,不會幹家務。爺爺可憐我沒有爸媽教,就不讓我做。」
哭得梨花帶雨。「沒有爸媽教」是我爸最理虧的地方。
後媽在一旁罵,她吼得越凶,我哭得越狠。
我知道爸爸不是個有耐心的人,果然,
「行了,不就是套餐具嗎?大晚上搞得烏煙瘴氣的。你趕緊給她收拾了。」
我爸指了指我後媽,後媽臉都青了。
她吃的用的都是我爸買的,我爸真生氣的時候她不敢忤逆他。最後隻能罵罵咧咧地拿起掃帚,幫我收拾殘局。到底見不得我清閑,她又發話了:
「給你爸切個果盤,沒見你爸因為你生氣了嗎?怎麼這麼沒眼力見兒?」
我滿口答應,故意往手上劃了個口子。可憐兮兮地把血滴在果盤上,給我爸端過去。
我爸看了,嫌棄地把整盤水果倒了,冷臉訓斥我後媽:「你明天就把保姆叫回來。不然家務就你來幹!吃飽了撐的,幹嘛把人辭了?」
後媽扁著嘴嘟囔:「我這不尋思讓珊珊多幫家裏幹點兒活,好盡快融入這個家嗎?誰能想到這孩子連個水果都不會切?」
原來家裏有保姆啊,想把我當保姆使喚?
「好啦,爸,我媽也是一片苦心,您就別生氣啦。」
葉雯雯會看臉色,連忙抱著爸爸撒嬌。
我爸臉色這才緩下來。
「妹妹,你跟我來,我給你上點藥去。」
她拉著我的手上樓。
我強忍著惡心,眼淚汪汪跟在她身後,心裏暗暗防備。
如果說我那後媽是初級母老虎,這葉雯雯可就是高級笑麵虎了。
娘倆兒都不是省油的燈啊。
這是我第一次進葉雯雯的房間。
真豪華啊。和她比,我的臥室就是個雜物間。
「妹妹,你就站著吧。我有潔癖,不愛讓別人動我東西。」
葉雯雯和她媽一樣,背著人就換了副嘴臉。
我點點頭:「當然了,我怎麼敢坐姐姐的椅子。」
葉雯雯很享受看我誠惶誠恐的樣子,從主桌的抽屜裏翻了半天,拿出個裝著透明液體的瓶子。
「把手伸出來,我先給你消消毒。」
看著她懷著惡意的眼神,我知道她肯定憋著壞呢。
但我還是聽話照做了。
「啊……好痛!」
液體澆下來的那刻,是鑽心的疼痛。
我忍不住飆出眼淚。
葉雯雯怕我的聲音驚動爸爸,死死捂住我的嘴。等我冷靜下來,才故意說:
「哎呀,妹妹,真是不好意思,不知道誰把我的醫用酒精換成了鹽水。」
我看著腫得慘不忍睹的傷口,故意說:
「是誰這麼缺德?竟然把姐姐的藥換了。真是天生的壞種啊,存著心想害你呢。」
一瞬間,葉雯雯的表情很精彩。一方麵她懷疑我故意指桑罵槐,另一方麵又沒有證據。隻能木著臉道:
「可能不是故意的吧。」
我認真地點點頭,一臉真誠:
「可能是吧。不過,能幹出這種事的人,不是壞,就是傻。姐姐還是離她遠點兒吧。」
葉雯雯有心想發作,但是看我一副無害的樣子,又隻能吃暗虧。
她也懶得再裝樣子,不耐煩地推我:
「行了行了,囉唆。趕緊出去吧。」
回到房間,我迅速衝洗傷口,自己重新上了藥,貼了創可貼。
用鹽水澆傷口不僅是疼,還有可能造成感染,必須盡快處理。
我從小調皮搗蛋,大傷小傷不斷,爺爺經常給我處理傷口。耳濡目染,我自然也學會了些皮毛。
晚上洗澡的時候,無論我怎麼調,出的都是冷水。
我一問,後媽就特別不耐煩:
「你來得急,你那屋的熱水器來不及安裝,先將就幾天吧。」
葉雯雯在一旁幸災樂禍:「怎麼能說將就呢?鄉下也沒有熱水器吧,妹妹應該習慣了。」
我隻能咬牙衝了個冷水澡,速戰速決。
完事兒後,我哆哆嗦嗦地鑽進被裏,祈禱著千萬別感冒,結果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身體,當夜就發起了高燒。
一覺睡到中午,我爸上班去了,他不在家,母女倆也懶得演戲。吃飯也不叫我,自顧自出門:
「你那麼大了,吃飯還等著人三催四請?有沒有家教?」
後媽臨走丟了這麼一句。
我頭疼得快要裂開,全身一點兒力氣都沒有,勉強給自己衝了杯泡麵填肚子。
一邊吃著泡麵,眼淚忍不住往下掉。
大概人一生病,就容易矯情。
我想起爺爺在世時,每當我生病,總會給我做紅糖雞蛋,做我愛吃的,讓我補身體。可是他不在了。
我又想起小時候,也是半夜發燒。
那時候家裏還不富裕,我媽一個人背著我去醫院打吊瓶。
我媽一晚不睡,不辭辛苦地一遍遍為我用酒精擦身體退燒。
我全身疼得直哭,她就耐心地抱我哄我:「珊珊別哭,媽媽心疼……」
我也曾是個被媽媽愛過的孩子。
這一刻,我無比想念我的媽媽。
我憑著記憶,撥通了媽媽的手機號。
「嘟……嘟……」
一遍打不通,我就打兩遍。
終於,對麵接了。
「媽媽……媽?」
我急忙叫著。
「媽媽,我是珊珊啊,我想你了。我生病了,我頭疼……」
我鼓起勇氣,說出這些年一直想跟媽媽說的話。離婚後,我們再沒見過。我恨她拋棄我,恨她放棄我的撫養權。
那邊沉默了一陣,手機好像被另一個人奪走,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喂,珊珊啊。」
我一愣,是我媽現在的丈夫。
「你的撫養權在你爸那兒,你和你媽已經沒關係了。你應該懂事點兒,別打擾我們一家子的生活。」
我一窒,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叫誰媽呢?不害臊。這是我媽的電話,不準你搶我媽媽。」
旁邊傳來一個男孩的聲音,惡狠狠的。
原來,她已經有了一個兒子啊。以前媽媽經常說,希望自己生個兒子,說兒子才有出息。
「珊珊……」
我媽終於出聲了。
「媽……」我心裏燃起了一絲希望。
「以後別打了。我現在有了新的生活,算媽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