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丞第三次在婚禮上拋下了我。
還是因為那個身患抑鬱症的繼妹。
「作為心理醫生,我必須對我的患者負責。」
他離開得決絕。
無論我如何懇求也換不來顧念丞回頭看我一眼。
係統判定我任務失敗。
「宿主,按照設定,你將重度抑鬱症發作,可自行選擇死亡地點。」
我隨手拾起身邊的水果刀,抵上手腕。
「那我要死在他和繼妹婚禮上。」
「讓他永生難忘。」
.......
我和顧念丞正在交換婚戒的時候,他的繼妹顧念恩再次打來了電話。
「哥哥,你是不要念恩了嗎?」
「念恩不要一個人待著……」
顧念丞手中的婚戒滾落在了地上,聲音抖得厲害。
「念恩,你在哪裏?哥哥馬上就來,等我!」
沒有一句廢話。
顧念丞轉身要走。
他忽然看到了身邊的我,略帶抱歉地說:
「不好意思,夏夏,你知道念恩有抑鬱症,她不能等!」
「我們下次再補辦……」
顧念丞脫口而出的話沒有說完,我的眼中已經噙滿了淚水。
可能這一刻,他是有點愧疚的吧。
畢竟,這已經是我們第三次婚禮了。
每次一到交換戒指的時候,他妹妹的抑鬱症一定發作。
我懷疑他妹是不是在他身上裝監控了。
當著雙方的長輩、親戚朋友的麵,我很想質問顧念丞——
是不是世界上隻有他一個心理醫生了?
顧念恩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但是,我腦海裏係統的聲音響了。
「夏夏,這次再不能挽留顧念丞,你就會被判定攻略失敗了。」
「你會被抹殺的,求他留下來啊!」
五年前,第一次聽到係統的聲音。
得知我要攻略的目標是顧念丞時,我欣喜到側夜無眠。
因為,顧念丞是我一直仰望的存在。
此刻,望著顧念丞投來的愧疚目光,我幾乎歇斯底裏地狂喊。
「顧念丞,我沒有下次了!」
「如果今天不能完成婚禮,我會死的!」
我拉著顧念丞的衣角不鬆手。
「夏夏,別無理取鬧,就是一個儀式而已,什麼時間辦不行?」
「念恩情緒不穩定,那可是關乎性命的大事!」
顧念丞冷漠的話,字字誅心。
我一個正常人,有什麼資格和抑鬱症患者相提並論呢?
顧念丞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的第一選擇,永遠是顧念恩。
顧念恩是顧念丞異父異母的繼妹。
當初,顧爸爸還在世的時候,無意間看到了顧念恩的日記——
那裏麵全是顧念恩對顧念丞的相思之情。
顧爸爸不顧顧念恩親媽的反對,將她的名字從「李林莉」改為「顧念恩」。
豪門世家最是在乎名聲的。
之後,顧念恩絕食、自殺、跳樓,鬧了個遍,絲毫也沒能動搖顧爸爸的決心。
據說,從那時起她就患上了抑鬱症。
而顧念丞就成了她的主治大夫。
告訴我這些事情的人,不是顧念丞,而是顧爸爸。
顧念丞第一次將我帶回顧家的時候,我就見識到了顧念恩的失控情緒。
人前,顧念恩一口一個姐姐的叫著。
即便她還大我一歲。
即便顧爸爸已經讓她改口叫我嫂子,她全然不理會。
她拉著我的手,親昵地帶我去參觀她的房間,對所有人說很喜歡我這個姐姐。
進入房間後,她收起溫柔可人的模樣,言語挑釁。
「哥哥找你不過是在老家夥麵前裝裝樣子罷了,他根本不可能娶你。」
「在哥哥心裏我才是第一位,你根本搶不過我。」
說著,顧念恩直接將一隻高腳杯向我摔過來。
我嚇得大叫出聲。
她撿起碎片摁入自己的掌心。
下一秒,顧念丞衝了進來。
他一把將滿手是血的顧念恩抱起,直接將一旁嚇傻的我撞倒在地上。
「不是和你說過念恩有抑鬱症嗎?她隨時可能有自殺傾向!」
「你這麼大個人都看不住她嗎?」
被撞倒時,地上的碎片劃傷了我的膝蓋,細碎的玻璃嵌進了我的皮肉。
血從膝蓋流到了小腿,很痛!
我不敢聲張,生怕哪句話不對,又刺激到顧念恩敏感的神經。
顧念恩攀著顧念丞的脖子,啜泣撒嬌,看向我麵露得意之色。
「哥哥,念恩好怕,念恩是不是又做錯事了?」
顧念丞的眼裏滿是心疼,溫柔地安撫顧念恩。
「念恩乖,不怕,哥哥給你上藥,給你呼呼!」
然而,顧念恩一次次得逞,我一次次被拋下。
高速路上的服務站、下雨的露天餐廳、深夜的山路,還有一次又一次的婚禮現場……
此刻,顧念丞已經走遠了,親戚朋友們開始默默離場。
三次婚禮,新郎三次逃跑。
大家似乎都習慣了。
隻有顧念恩的親媽過來給了我個白眼。
「就憑你,也想嫁進顧家,下輩子吧!」
仿佛我才是那個插足兄妹感情的第三者。
我麻木地站著,再也沒有任何情緒。
因為係統反複提醒過我,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為了幫助我成功,係統用積分兌換了一次作弊機會——
它告訴我,顧念恩沒有抑鬱症,她根本不會自殺。
所以,這次我死拉著顧念丞不放。
「念丞,如果你走了,我就沒有機會了,我也會死。」
我想直接告訴顧念丞,顧念恩的病是裝的,她根本不會死。
但是,我發現我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係統提示我,因為是作弊換來的預知情節,我不能對外人說出口。
顧念丞擰起眉,語氣冰冷。
「林夏,念恩是有抑鬱症才會自殺,你別沒事也把自殺掛在嘴上,你這樣逼我有意思嗎?」
顧念丞推開我,頭也不回地走了。
係統告訴我攻略任務失敗了!
「夏夏,你可以選擇脫離方式,在這個世界的你將會死亡。」
「等你死後,你會被傳送回原世界,但是你將會遭受一個懲罰。」
懲罰嗎?
無所謂了,雖然在原世界我家境貧窮,但是至少有愛我的父母和朋友。
當初接受係統任務是希望能夠走出困境。
現在似乎也無所謂了。
我和係統討論了半天。
「那就讓我陷入重度抑鬱吧,死在……」
係統打斷我的話。
「就死在顧念丞和他繼妹的婚禮上。」
係統,你調皮了。
不過,惡心惡心渣男賤女也不錯。
顧念丞,到時候叫你看看什麼才叫真的抑鬱症。
脫離程序開始啟動了。
我的身體立即開始出現症狀——
持續發燒,吃藥都不管用的那種。
我下意識地叫了顧念丞的名字。
因為在這個世界,我是孤兒,我的身邊隻有顧念丞。
我睜開眼,身旁並沒有人。
我忘了,顧念丞應該還在醫院照看顧念恩。
曾經,我和顧念丞因為顧念恩吵架,我會傷心、會憤怒、會氣急敗壞。
但此刻卻沒有一絲情緒波動。
係統告訴我,重度抑鬱的人會喪失人類正常情感,喜怒不形於色,嚴重的患者隻想一心赴死。
我全身無力,口幹舌燥。
但是,身體越是痛苦,內心卻越是平靜。
體溫持續在38.5度,我迷迷糊糊,身旁的手機一直震動。
我閉著眼睛,摸索著接通了手機。
「聽媽說,婚禮現場那邊都處理好了吧!」
耳邊傳來顧念丞溫柔又略帶急促的聲音。
我嗯了一聲。
「那你來一趟醫院吧,念恩一直說打擾了我們的婚禮,她要給你道歉。她的情緒很不穩定!」
我無力地說:「不用道歉,該說的我已經都說過了。」
「林夏,念恩有抑鬱症,你別和她一個病人計較好嗎?」
我呼吸一滯,在腦海中問係統:
「你說顧念丞能看出我和顧念恩的抑鬱症不一樣嗎?」
係統明顯停頓了幾秒。
「怎麼會看不出來,他可是心理學博士!」
係統的話,瞬間讓我醍醐灌頂。
當初,顧念丞可是為了顧念恩的病才改學了心理學專業的。
如果顧念丞一直都知道顧念額的病是假的,那麼他隻是找個借口來無底線地寵愛這個繼妹。
那麼顧念恩的話也許就是真相——
我隻是那個顧念丞隨便找來應付家裏的女人而已。
我的攻略任務從一開始就注定失敗了。
我對顧念丞沒有任何期待了。
顧念丞見我半天沒說話,語氣逐漸不耐煩。
「林夏,你和念恩不一樣,她是病人。她現在需要你過來接受她的道歉,否則她的情緒……」
沒等顧念丞說完,我掛斷了電話。
顧念恩,她不是病人,她沒有抑鬱症。
而我,才是真正有抑鬱症的那個人。
我關了手機,繼續睡覺。
昏睡了三天,還沒死。
我問係統,還有多少時間?
係統說,時間定在6月2號。
好熟悉的日子,我想起來了,是顧念恩的生日。
因為每年的這一天,顧念丞都會大操大辦,今年也不會例外吧。
「顧念恩的親媽會在生日宴會上逼婚顧念丞,而夏夏你的死亡,將在顧念丞答應的那一刻發生。」
係統的聲音莫名的悅耳,我卻依然沒有情緒波動。
係統長歎一口氣。
我睡得迷迷糊糊,感覺有隻冰涼的手在撫摸我的額頭。
「有點低燒,怎麼不吃藥?」
恍惚間,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我睜開眼睛,看見了顧念丞的臉。
他很憔悴,好像幾天沒睡覺的樣子,胡子拉碴的,哪裏還有往日俊朗帥氣的模樣。
見我睜開眼,顧念丞聲音很溫柔。
「夏夏,起來,吃了藥再睡。」
我繼續閉上眼睛,眼淚卻從眼角滑落出來。
「不是說重度抑鬱後,不會有情緒波動了嗎?」
「為什麼還會哭?」
我問係統。
「夏夏,重度抑鬱是係統幫你設定的表象,現在是你內心的真實情感流露,係統改變不了。」
「但是,隨著係統設定病情的加重,你的真實情感也會被慢慢抹殺。」
顧念丞看著我流淚,緊緊將我摟進懷裏。
我呼吸困難,想推開他,卻發現自己一點力氣都沒有。
「夏夏,別哭了,我的心好痛!」
顧念丞將我的額頭貼在他的唇上,一遍又一遍地親吻。
他說,念恩隻是他的妹妹,關心她,隻是因為她有抑鬱症而已。
「我會好好照顧你的,等你好了,我們一起去參加念恩的生日宴好嗎?」
「她還欠你一句道歉!」
我記得係統說的話,顧念恩的生日宴——
是我脫離這個世界的日子。
也是我在這個世界的忌日。
接下來的幾天,顧念丞請了假在家照顧我。
而我隻想安安靜靜地迎接死亡。
我嫌顧念丞在旁邊太聒噪——
「吃個黃桃罐頭好不好?」
「體溫下來一點了!」
我不理他,繼續閉著眼。
迷迷糊糊中,顧念丞好像出門了,手機又在震動了。
是顧念恩。
「哥哥,你說你都逃婚三次了,林夏一點怨言都沒有,我覺得她根本就不愛你!」
「我沒有逃婚,每次還不都是因為你!」
顧念丞的聲音絲毫沒有氣惱,反而充滿了寵溺。
「哥哥,你的床好軟啊,你們睡過嗎?」
「沒有。」
「那你們根本就不是真愛,要不然怎麼可能忍得住?」
我和顧念丞不是沒有過意亂情迷的時候,每每進行到最後一步,顧念丞總是克製停下,然後捧著我的臉龐,說要把最美好的留到新婚之夜。
我原本以為這是他對我的珍視。
現在,聽到電話那頭兩人的接吻、曖昧的聲音後,全部都化作了泡影。
很好,他們在我的婚房,在我自己都沒有睡過的婚床上做惡心的事情。
「哥哥,不要再推開念恩了,念恩想做你的新娘。」
「念恩,快放手,我們是兄妹!」
「哥哥,別口是心非了,你根本就放不下我,我們沒有血緣關係,你忘了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我也靜靜地等待著判決。
良久之後,顧念丞呼吸急促、艱難開口。
「念恩,這是我和林夏的婚房,別在這兒……」
話沒說完,電話那頭是一陣曖昧的動靜。
接下來,是顧念恩的低吟。
「哥哥,念恩的心跳得好快,你摸摸……」
我開始不自覺地腦補——
每個被顧念丞丟下的瞬間、每個顧念丞離我而去的夜晚……
他們都做了什麼?
我大喊一句:「別在我的婚房裏惡心我!」
手機應該離他們很近,否則那細碎的聲音我怎麼可能聽得那般清晰。
顧念丞驚惶失措的聲音傳了過來。
「夏夏,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樣的!」
「別再來惡心我了!」
我幹慪起來。
「你要聽,我馬上來找你!」
顧念丞的語氣透著焦急。
「滾!」
我掛斷了電話,內心湧起一股衝動。
我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
下一秒,手腕的疼痛襲來,我陷入一片黑暗,內心卻慢慢平靜下來。
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我聽到了急促的敲門聲。
「夏夏,開門,聽我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