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的22歲生日那天，那個曾經說要永遠陪在我身邊的竹馬，身邊坐著另一個女孩。

我和他們隔著一扇蛋糕店的門。

門外的我手提四寸的蛋糕，門內的他們桌上擺著雙層大蛋糕。

而我，時間已經沒剩下多少了。

1

今天是我22歲的生日。

而竹馬宋知遠輕飄飄的一句「我還有事」，鴿了我一整天的期待。

可生日還要過，我從冰箱裏拿出蛋糕，走向餐桌。

這個蛋糕是室友們送的，也算是我唯一的安慰了。

但我被絆倒了，蛋糕一下子破碎在地麵上，奶油的香味蔓延開來。

我跌坐在地，冰冷的觸感，直逼心底。

我也真是太倒黴了，誰生日當天，喜歡的男生陪著他的心上人，朋友送的蛋糕還被自己給弄倒在地了。

可我沒流一滴淚，冷靜地拖完地，收拾完殘渣，麵無表情地吃完冷菜。

在客廳裏發了一會呆，想想還是要去給自己買個蛋糕。

畢竟，這是我22歲的生日蛋糕，總要有一個儀式感吧。

我拖著疲憊的身軀，慢慢地走向蛋糕店。

買了一個四寸的小蛋糕，回去的路上我透過玻璃門在另一家店裏看到一對男女。

其中那個男生是宋知遠，我的竹馬。

2

宋知遠與我是真正意義上的青梅竹馬，兩家還住隔壁。

從小宋知遠就被打趣養了個童養媳。

而我，打小就喜歡這個溫柔的鄰家哥哥。

我忘不掉在我父母雙雙意外離世時，是他一直陪在我身邊，安撫我絕望的情緒，把我拉出來深淵。

也一直忘不掉當我問他「如果我嫁不出去了怎麼辦」時，他溫柔地回應我：「那不還有我嗎？」

宋知遠，是我十七歲黑暗生活裏的一道光。

而我怎麼也不會想到，未來裏的這束光，終有一天要消失。

宋知遠失憶了，車禍不僅帶走了我的至親，還在後來帶走了他的記憶。

3

一個月前。

我如往常一般來到階梯教室裏，室友戳戳我，問我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嘿，枝枝，蕭逸寒真的喜歡你啊？」

「誰？」這個名字我甚至沒有印象。

「你沒看到戀愛帖裏新掛出來的緋聞嘛？」另一個室友提醒我。

我一打開，看見最新的最火的帖。

一位自稱是蕭逸寒的室友爆料，蕭逸寒對漢語言專業的清純院花一見鐘情了，沒錯，就是兩個字名字的那個女生。

「漢語言專業、清純院花，兩個字的，這一看就能猜到是你啊！」

我抬頭，才發現周圍的同學都用八卦的眼神在瞄我。

帶著好奇、探究。

卻讓我不由自主地發抖，勾起我心底最害怕的情緒。

「行了啊，看什麼看，還上不上課？」一道男生的聲音把我從這種困境裏拉了出來，我感激地望去，卻望進了一雙興味的桃花眼裏。

那個男生衝我眨眨眼。

「蕭逸寒幫你解圍耶。」室友嘀嘀咕咕地在我耳邊說，「不愧是校霸，就是有威望。」

原來他就是蕭逸寒。

看著這張囂張肆意的臉，我的記憶一下子被拉回到幾天前。

4

從小吃街回來時路過一個巷口，我瞟到裏麵一群男生圍著一位黑衣男生。

模模糊糊聽見，領頭的人得意洋洋：「你沒想到你也有今天吧？告訴你，這就是惹到老子的下場！」

黑衣男生不屑地倚在牆上，雙手懷胸，「要打就打，那麼多廢話做什麼？」

領頭人被氣到了，當即就下令讓他的小弟們上。

一個人對付十幾個人，饒是此人身手再厲害，也難敵。

眼看著那個黑衣男生已經落入下風，我手忙腳亂地點開手機裏的報警鈴聲。

絕對的安全感湧上心頭。

等領頭人帶著小弟罵罵咧咧地迅速溜走後，我才慢吞吞地走向那個已經窩在牆角的他。

「喂，你沒事吧？」我蹲下來，探出手在他麵前晃了晃。

「需要我打120嗎？」

男生「嘶」了一聲，抬起頭來，露出一張漂亮且囂張的臉蛋，衝我笑，「謝了，美女。」

他知道是我放出的警笛鈴聲。

最後我把他送到附近的診所裏，離開前他留下一句：「我欠你一命。」

5

我覺得莫名其妙，總不可能因為一次救命之恩就一見鐘情吧？

沒放在心上，下課後我起身就要離開，被蕭逸寒攔下。

「穆枝，聊聊唄？」蕭逸寒一身痞氣衝我笑嘻嘻。

路過的同學都是一臉吃瓜群眾的表情。

「不好意思啊，我們......」我第一反應就是要婉拒，不想和這個所謂的校霸扯上關係。

「枝枝。」身後，宋知遠的聲音打斷了我，像是壓著怒火地拉過我的手，把我拉到他的身後。

兩個大男人四目相對，「請問你找枝枝有什麼事嗎？」

「你是她誰啊？我找她報恩，咋的？」蕭逸寒毫不示弱，校霸的氣質一下子顯露。

「知遠哥？」我傻眼了，四周看戲吃瓜的人更多了，路過我們的時候，全都有意無意地放慢腳步。

宋知遠也知道我很不喜歡這樣的場景，和蕭逸寒也不繼續糾纏了，「枝枝不喜歡這麼高調的事，和人。」他輕飄飄地睨一眼蕭逸寒，著重強調，「所以請你，用正常的方式報恩。」

隨後不等蕭逸寒的回應，拉起我就走。

吃瓜群眾發出一片「哇喔」的聲音。

6

把我帶到偏僻的角落裏，宋知遠才反應過來我們還手牽手，連忙撒開，摸摸鼻尖，「咳，枝枝，我......」

「知遠哥，謝謝你。」我垂著眼簾，不好意思抬頭，羞澀地收回自己的手。

宋知遠鬆口氣，繼續囑咐我，「那個蕭逸寒，總在校外惹事，你還是和他保持距離。」

「好。」我乖巧地點頭，想著這一定是他在意我的表現。

宋知遠也快畢業了，我該不該給他，表個白？

說不定，竹馬喜歡青梅呢？

7

我還沒來得及坦白自己的心意，就先收到了他進了醫院的消息。

「知遠哥出車禍了？！」我顧不上任何，腦子嗡嗡響地打車衝向醫院。

宋知遠，你千萬不能出事！

等我趕到，宋知遠已經進入手術室了。

這短短的一個半小時裏，我仿佛置身於冰天雪地。

手術室的燈終於變綠了，醫生出來對我們笑，「手術順利。」

我差點哭出來。

可上天還是不願放過我，宋知遠失憶了。

他記得一切，唯獨忘了我。

宋知遠對我滿臉的陌生刺痛著我的眼睛，我是勉強地保持微笑退出病房的。

「你真的不記得枝枝了？」關門時聽到蔣阿姨問。

「媽，我真的沒印象。」宋知遠疲憊的聲音緊接著響起。

8

這趟醫院沒白來，我暈倒在了大廳裏。

醫生拿著我的檢查報告問我，「穆小姐，您是不是最近經常食欲不佳，鼻血常流，或者頭暈惡心？」

我點頭，「醫生，我這是怎麼了？」

「你的腦部裏，有淤血啊，而且在很深處，一看就是當初沒能及時處理留下的。」醫生扶了一把眼鏡，「手術風險很大啊。」

「照這樣下去，你會很危險的。」

他在委婉地告訴我，我活不久了。

回到家思考了許久，我還是打算和宋知遠表白，畢竟我沒有多少的時間了。

我是個自私的人，我想在他的記憶裏留下印記。

哪怕是一點，也好。

但也許是應了那句「青梅竹馬比不過天降」，我精心準備的告白，被一個女生打破了。

我像個偷窺者，躲在角落裏，遠遠望著宋知遠接下來那個女生的告白信。

他從來都是禮貌地拒絕然後退回的。

可是這一次，不一樣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切發生在我眼前，卻什麼也做不了。

女生朝宋知遠伸出小拇指，宋知遠猶豫幾秒也伸出。

幼稚且曖昧地，兩個人的小拇指纏在一起，刺痛我的眼睛。

我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的表白信和禮物，想要將它們收起，眼淚卻快我一步，掉落在紙張上。

濕的地方映出來「喜歡你」。

9

「王語嫣和你的知遠哥哥表白了？」這個消息很快飛傳於校園裏，室友八卦地過來詢問我。

「嗯。」我的意識還停留在那一天的表白現場。

「天哪，那個王語嫣名聲可不好。」室友此話讓我的注意力一下子回過神，就聽見她繼續說。

「王語嫣是隔壁學校的，據說就是一個神經病，校園霸淩的事沒少做，好多女生被逼得退了學。」

我第一反應就是：宋知遠他知道這些事嗎？

以及，我要不要提醒他？

10

我還是去找宋知遠了。

「知遠哥，你，你是不是和王語嫣見麵了？」我思考再三，還是打算先問清楚。

「對。」他毫不猶豫地承認了，看我的眼神很是疏遠，「以後我們還是不要走得那麼近，畢竟我對你沒什麼記憶了。」

我一下子過於激動，連話都沒經過大腦地說：「那你知道她是校園霸淩的霸淩者嗎？她還......」

「穆枝！」宋知遠沒有聽完，蹙眉，滿臉失望，「你在說什麼？你有證據嗎？怎麼可以這樣就去汙蔑人家？」

「她是心理專業的學生，她的父母都是很有名望的心理醫生。」宋知遠的態度算不上好了，「而且穆枝，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是為了你的心理疾病來的吧？」

「可是......」我還想辯駁。

「好了，穆枝，請你出去，謝謝。」宋知遠繼續低頭看報告，毫不留情。

「我......對不起。」我羞愧到不敢抬起頭去看宋知遠，忍著哭腔離開。

11

說來也很可笑，宋知遠和王語嫣的認識，還是因為我。

那時我因為室友在酒吧買醉，我不放心跑去，結果宋知遠也不放心我去，陪同我一起。

那時候剛剛好正值蕭逸寒喜歡我的緋聞傳出來的時間段，宋知遠天天盯著我，生怕我被拐跑。

帶著室友走出酒吧，撞到了一個人，就是王語嫣。

宋知遠正忙著給結賬，隻有我和王語嫣說上了話。

她見到我第一句話就是：「你和蕭逸寒在一起了？」

我不認識她，但我知道蕭逸寒，誠實地對她搖頭。

她滿意一笑，幫助我扶住了快要倒下的室友，此時，宋知遠剛好過來。

離別時她又問我：「你喜歡他？」她用下巴指了指宋知遠的方向。

我沒回應，但緊張的眼神已經暴露了我的小心思。

也是從那一天起，王語嫣經常出現在宋知遠身邊。

後來宋知遠告訴我，王語嫣認識許多心理專家，可以幫我徹底痊愈。

從此，我和宋知遠的世界裏突兀地多了一個她。

12

結果第二天，學校裏傳起謠言，全都是關於王語嫣不好的壞話。

宋知遠再次找上了我，身後還跟著王語嫣。

她哀求地扯著宋知遠的衣角，「不關枝枝的事。」

宋知遠指著手機屏幕上的那些流言蜚語質問我：「是不是你？你和誰說了語嫣的事？」

麵對竹馬的咄咄逼人，我慌亂地搖頭，「我沒有說過，我也從別人那裏聽說的。」

「別人那裏聽說的你就信了？」宋知遠的語氣讓我很難受，「你難道不知道謠言是會害死人的嗎？」

我急到哭了出來，眼淚汪汪中迷迷糊糊看見王語嫣在他身後緩緩對我露出一個微笑。

我突然覺得，事情遠遠還沒結束。

13

王語嫣突然約見我，那是自從那一天宋知遠帶著王語嫣離開後，我們的第一次正式見麵。

她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喝著咖啡從容不迫的樣子完全不像是被傳謠言的人。

咖啡的霧氣上升，她掀起眼簾看向我，「穆枝，請你和知遠保持距離好嗎？我知道你們是青梅竹馬，關係好，但是呢，知遠他現在已經忘了你了，而且他肯定是會和我在一起的，你們......」

我聽著她荒唐的話，連忙打住，「你和他明明還隻是朋友，你們認識還是因為......」

我咬咬牙，說出那幾個字，「因為我的心理疾病。」

王語嫣笑，「可我們在一起也是遲早的事。」

「況且，你一個心理有問題的人，隻會拖累他。」

她高高在上的眼神仿佛能看穿我心裏最自卑的一麵。

可是一想到宋知遠，我就又有了勇氣，「他還是單身，我為什麼不能追他？」

王語嫣卻不正麵回應我，變了臉，楚楚可憐，「可是，就算如此，你也不能造謠我，說我校園霸淩，你不知道我現在被罵得有多慘。」

我心下有了不好的預感，果然——

「穆枝！」宋知遠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一看見我怒氣衝衝的樣子和王語嫣梨花帶雨的哭泣，他下意識認為我欺負她。

「你在網絡上造謠她還不夠嗎？」宋知遠不分青紅皂白，「她是為了你的病專門過來的，結果簡直是好心沒好報！」

周圍的客人都開始對我指指點點，我的臉色蒼白如紙，無力反駁，「不是我，我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是她......」

宋知遠察覺到四周的惡意，疲憊地歎氣，「穆枝，你先走吧，最近不要見語嫣了。」

我如墜冰窖，就這麼呆呆地坐在位置上，看著宋知遠扶著王語嫣離去，周圍滿是對我惡意的揣測。

「這是搶人男友了吧？被抓到了。」

他們還拿手機拍。

我不理解，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了呢？為什麼宋知遠，永遠聽不到我的解釋？

14

我和宋知遠陷入了冷戰，誰也不搭理誰。

可他的父母邀請我今晚去他家吃晚飯，我不想拒絕。

不是因為宋知遠，僅僅是因為他父母對我的好，仿佛對女兒一般。

自從我的父母去世，親戚嫌棄我，是他們收留了我，照顧我。

我已經把他們當成了我的再生父母。

可一考慮到宋知遠，我就要拒絕，蕭逸寒的出現打斷了我的動作。

「我想和你單獨聊聊，王語嫣的事。」

蕭逸寒麵色疲倦，我沒想到會在他永遠肆意自由的臉上，看見這樣的神情。

15

蕭逸寒告訴我一個更加不可思議的故事。

王語嫣從高中被校園霸淩，是蕭逸寒看不下去救了她，也導致之後王語嫣瘋魔一樣迷戀上蕭逸寒。

「可我對她根本沒那個意思。」蕭逸寒揉亂自己的發型，「但她就像個瘋子，趕走我身邊所有喜歡我的女性。」

「但是，這些天她反而像換了個人，一直在宋知遠身邊。我以為我就此解脫了。」

「可是她的謠言傳出來後我就覺得不對勁了，我懷疑，她是因為要針對你。」

「搶走你喜歡的人來報複你，或者說，報複我。」

蕭逸寒說：「我是喜歡你，對你有意思，但也不希望因此，讓你失去你在意的人。」

他的桃花眼裏滿是深情，我本該動容，卻因為這個故事，而陷入了更加莫名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