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著孩子,避開大路,躲過人群。
在一個大霧的清晨,到達碼頭。
彼時寒意入骨,船家還未準備起航。
陸舟行一行人快馬加鞭,闖進了還未蘇醒的牛家村。
他原以為會見到睡夢中的嬌妻幼兒。
可是一眼看去,隻剩殘牆斷壁,灰燼焦炭。
陸舟行麵色蒼白,一步一步走向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周圍的侍從垂手肅穆,不敢出聲。
“去找人,查清楚。”
他的聲音沙啞,卻似飽含雷霆,重重壓境。
“把村子裏的人,都找來。”
天空中飄起細雨,村民麵色惶恐,擠作一團。
“自從貴人走後,曲娘子失魂落魄,日日痛哭......說是自己和孩子成了棄婦棄子。”
“我們日日都去勸她,可她愛您至深,卻慘遭拋棄,精神恍惚。”
......
聽著村民的講述,陸舟行麵色不變,可是握拳的手愈加用力。
聽到最後已經青筋畢露,指節泛白。
“有一天晚上,我好像聽到這邊傳來哭聲,隻是夜色已深,我們也沒出來看。”
“後來......”
陸舟行深吸一口氣:“後來如何?”
“後來,那哭聲越來越大,如同天崩地裂......等到後半夜,火就燒起來了。”
“曲娘子愛子至深,必定不會帶著孩子自盡。想必,一定是傷心至極,出了意外......”
陸舟行停頓許久,緩緩點頭:“是了,她斷不會傷害孩子的。”
他一步一步走到焦土後麵的新墳。
那是村民可憐我們母子,幫忙立的墳墓。
陸舟行站在墳前,看著一大一小兩個土堆,突然整個人顫抖起來。
“挖墳。”
四周一片寂靜,周圍的人震驚抬頭。
“…您說......什麼?”
陸舟行麵色蒼白,短短兩個字像是用盡了全部力氣:“挖墳!”
話一說完,一大口鮮血從嘴裏湧出。
“我不信她們就這麼死了。我要親眼看看,她們究竟是怎麼了。”
“主子,不可啊!”
侍從急忙勸阻:“挖人墳墓,傷天害理!難道您還想讓夫人和小主子,死後不得安寧嗎?”
“雲和堅強勇敢,最是聰慧。我不信她會傷心糊塗,燒死自己和孩子。”
陸舟行一眨不眨看著墳墓,啞聲吩咐:“我要親眼看看,死的究竟是不是她。”
“縱然她燒毀了麵容,我也一定會認出來的。”
侍從倒吸一口涼氣,看著墳墓躊躇不已。
“可是貴人,您就算挖墳,也看不出來什麼呀......”
一個村民大著膽子提醒:“那晚的火燒的極大,將整個村子都映的通紅,曲娘子和孩子都燒成灰燼了......”
陸舟行臉色驟變。
忍了又忍,終是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主子!”
侍從大驚,急忙將他扶住。
“等到火滅,哪裏還剩下什麼屍身......我們也是尋了幾件舊衣,給她們立了個衣冠塚罷了。”
陸舟行猛然抬頭,顧不上去擦嘴角滴落的鮮血。
“你們的意思是......沒有人看見她們的屍身?”
村民被他攝人的氣勢嚇到,茫然點頭。
陸舟行怔了片刻,突然全身泛起戰栗,流著淚大笑。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話沒說完,便昏厥倒地,不醒人事。
侍衛們頓時衝上了上來,帶著昏迷的主子上了馬車,匆匆離去。
“當真是個薄情的,聽見自己娘子和孩子屍骨無存,還能笑出聲來。”
“這些達官貴人,果真是心硬啊......”
圍觀的村民搖頭歎息:“可憐曲娘子母子了......”
陸舟行匆匆而來,又被侍衛帶著匆匆回京,我什麼都不知道。
這世間的陰差陽錯,從未停歇。
紅日初升的時候,我登上了南下的大船。
在他到達京中皇子府的那一天,我也下了船。
我決定在容城落腳。
聽說京中皇帝抱恙,皇子們爭鬥驟然激烈。
朝中波譎雲詭,變幻不定。
容城遠離京中,偏安一隅,很是安全。
什麼天下易主,什麼風雲變幻,都與我無關。
我隻想守著兒子,好好長大,如此過完這一生。
不知不覺過了五年。
隻是這兒子越長大,越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