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接親現場，丈母娘一家不停的為難我。

他們看不起我出身農村，話裏話外暗示我是攀高枝的鳳凰男。

在未婚妻的默許下，丈母娘還拿出一份長長的協議，裏麵規定我不能以任何形式贍養我的父母，甚至婚後不準他們登門！

“隻要你簽個字，跪在我女兒麵前發誓能做到這些，我就把閨女嫁給你。”

看著未婚妻一家高高在上的姿態，我冷笑一聲，奪過協議撕得粉碎，轉頭把捧花遞給未婚妻的富二代閨蜜：“你願意當我的新娘嗎？”

（一）

今天是我和女友的婚禮。

然而擋在我和她之間的，是拉著臉的準嶽父母。

“虧得我們葉家不是看中門第的人，否則你今天連來接親的機會都沒有。”

在場那麼多人，嶽父一點麵子都沒給我留。

嶽母緊隨其上：“就憑我們珊珊的樣貌，有錢有勢的人隨便她挑，可惜這丫頭死心眼非要跟你，能攀上我們葉家你可真是祖上燒高香了。”

小舅子也朝我揮著拳頭：“我們家可不是好惹的，你以後要是敢讓我姐受委屈，我就打爆你的狗頭！”

葉家的親戚也湊熱鬧：“聽說新郎的車房都是你們幫忙買的？”

“可不是嘛。”嶽母歎口氣，“澤文他一個農村戶口的人，要啥沒啥，我們要是不幫忙，閨女嫁過去喝西北風嗎？”

“新郎有這樣的嶽家真是撿大便宜了......”人群毫不顧忌地討論著。

我一直沉默著，並沒有解釋他們所謂的“幫忙”，隻不過是嶽父給我介紹了一個房產中介，從中介推薦的房源裏買了一套二手房；隻不過是小舅子把他朋友的二手車，以並不優惠的價格賣給了我。

而買車房的錢都是我自己出的，沒有花他們家一分一毛。

嶽父母對我的貶低還在繼續。

“父母都是種地的，一大把年紀了連個退休金都沒有，我們珊珊嫁過去這不就是扶貧嘛。”

嶽母的語氣好像真的在替女兒擔憂，完全忘了葉珊珊大學畢業後就沒上過班，她的零花錢都是我白天上班晚上兼職省吃儉用轉給她的。

而且雖然嶽父母一口一個“門第”，但我真的不理解他們的家世又好在哪裏。

除了有城市戶口以外，葉家也是普通人家，嶽父退休前是片區的電工，嶽母沒有工作，小舅子高中輟學後遊手好閑，至今仍在啃老，一家四口蝸居在二十多年房齡的單元房裏，所有的吃穿用度都依賴於嶽父的四千多塊錢退休金。

明明都是辛苦度日的家庭，就因為我出身農村，他們便在我身上找到了仿佛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優越感。

“怕閨女嫁過去受苦，我們連彩禮都沒敢多要，還給了不少陪嫁。”嶽母一臉委屈，繼續向親戚訴苦。

就好像在半個月前，那個一臉冷漠的逼我拿出三十六萬彩禮的人不是她一樣。

而她所謂的陪嫁，不過是給新家置辦的冰箱彩電洗衣機，以及一些床品被褥，除此之外，再沒別的。

但最讓我心寒的，不是嶽父母的顛倒黑白，而是我相戀五年的未婚妻，同樣姿態高傲地坐在那裏，仿佛沒有聽到她父母對我的惡意貶低。

此情此景，跟上輩子一模一樣。

（二）

是的，我重生了。

上輩子，為了能娶到深愛的女友，我答應了她家種種不合理的要求。

為了在一周內湊齊三十多萬彩禮，父母瞞著我賣掉了老家的房子，老兩口棲身在鄰居家廢棄的破瓦房裏，後來房子塌了，他們走投無路來城裏找我，卻被妻子拒之門外，無奈流落到大街上，被一輛醉駕的汽車撞得慘不忍睹，還是警察通知我去收的屍。

我跟妻子理論，因為說話聲音比平時大了幾分，她就嚷嚷著回娘家告狀，讓我被她那個混混弟弟帶人打了個半死。

後來鬧離婚，也是她家人上門打砸，不光搬走了所有的家電，還把家裏砸了個稀巴爛。

冷靜期還沒結束，我就在大街上撞見她挽著另一個男人的手臂。

我想衝過去質問她，情急之下闖了紅燈，被疾馳的車輛撞飛了出去。

再醒來，就回到了我們結婚的這一天，也是改變我命運的這一天。

這一次，我冷眼看著她們家拙劣的表演，看著嶽母拿出一份長長的協議讓我簽字，甚至讓我跪在葉珊珊的麵前，當著眾人的麵發誓會做到他們要求的這些。

而那份協議上，是各種不可理喻的無理條款，裏麵規定我的所有收入都要交給葉珊珊保管，並且不能以任何形式贍養我的父母，甚至婚後不準他們登門！

看著葉珊珊一家人臉上篤定的表情，我紅了眼眶。

此刻劇烈翻騰在我胸腔裏的，不是憤怒，而是悔恨。

我恨上輩子的自己怎麼會被這樣貪婪醜陋的一家人所拿捏，為了所謂的愛情，我葬送了父母的性命，也賠上了自己的一生。

見我遲遲沒有動作，嶽母不悅道：“怎麼？不願意簽？”

葉珊珊也不滿地催促我：“澤文，你怎麼回事啊？我媽也是為了我們的小家庭著想，不想讓你有太大的負擔嘛。”

嗬，想減輕我的負擔，那就應該少要點彩禮，而不是逼我和父母斷絕關係。

可能是我的沉默讓葉家人覺得有些丟麵子，嶽父指著我的鼻子：“謝澤文，你可別不識好歹，你今天要是不簽字，就別想帶走我的女兒！”

嶽母也使出了激將法：“珊珊，你瞧瞧，你們這麼多年的感情，他連這點承諾都不肯給你，我看今天這婚也別結了。”

葉珊珊俏臉一怒，跺腳道：“謝澤文！我命令你馬上簽字！否則別想娶我！”

她高高在上的，以為我還會像以前一樣對她言聽計從。

但她不知道，我過往對她的順從，不是因為卑微，而是因為愛。

我愛她的時候，她說什麼就是什麼。我不愛她的時候，她說她是什麼？

在葉家人咄咄逼人的視線壓迫中，我伸手接過了那份協議。

“這才對嘛。”嶽母得意地笑了，“想跟我女兒結婚，那就得拿出誠意來。”

葉珊珊也暗自鬆了口氣，重新換上傲嬌的表情。

圍在她身邊的伴娘團們紛紛打趣：“珊珊你老公可真聽你的話啊。”

“那是，”葉珊珊毫不客氣，“我讓他往東，他就不敢往西。”

隻有一個伴娘麵露不忿，卻礙於什麼，咬咬唇，最終也沒有說話。

看著葉珊珊那張妝容精致、卻麵目可憎的臉龐，還有看熱鬧的周遭眾人，我揚起手，把那份協議撕得粉碎，然後一腳踩在那些碎紙屑上，仿佛也把葉家人慣愛的麵子踩在了腳下。

在眾人驚愕的眼神中，我輕輕的笑了：“這個婚，不結也罷。”

（三）

“謝澤文！你什麼意思！”一直矜持地端坐在那裏的葉珊珊，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怒視著我。

“怎麼？我說的還不夠清楚？”我嘲弄地說著，隨手扯下西裝上別著的新郎胸花，拋在地上，“這個婚，誰愛結誰結；你，誰愛娶誰娶，這回聽明白了嗎？”

“你！你怎麼敢？！”葉珊珊臉色漲紅，嘴唇顫抖。

“我有什麼不敢的？你以為你是誰？”我毫不留情地反問她，“以前我尊重你，把你捧在手心裏，你就以為自己真是公主了？”

“你怎麼跟我女兒說話呢？”嶽母張牙舞爪地朝我衝過來。

我一個閃身，她收不住腳，“哎喲”一聲狼狽地撲在地上。

“還有你。”我不等她出聲，就先發製人，“你們也就會在我麵前充上等人，實際你們家什麼情況自己心裏沒點兒數嗎？不裝會死？”

被揭破老底，惱羞成怒的嶽父瞪圓了眼睛：“閉嘴！你個小王八蛋！”說著，就揮著手要來打我。

可惜他被常年的煙酒泡軟了腳，被我輕易一擋就踉蹌著後退幾步，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

“媽的！我跟你拚了！”小舅子一擼袖子，露出兩條大花臂，惡狠狠地朝我走來，隻是他頂著一頭黃毛，穿著紅色的緊身褲，渾身瘦不拉幾的，沒有一點戰鬥力，還沒碰到我，就被我反手一扭，摔了個狗吃屎。

桌上的喜果喜糖被他撞倒，撒了一地，現場一片狼藉。

眾人都沒料到婚禮現場會有這樣的變故，一時之間麵麵相覷，但眼裏都閃著八卦的光。

“謝澤文！你怎麼能這麼對我的家人？！”葉珊珊尖叫一聲，拎著婚紗裙擺手忙腳亂，不知道該去扶誰。

“那他們又是怎麼對我的？！”我怒喝一聲，以從未有過的音量朝她吼道。

逢年過節，我哪次不是大包小包恭恭敬敬來拜訪，可是他們次次都端著架子，看我帶的禮物貴重，就給我幾分好臉色，若是趕上我手頭緊，帶的禮物普通，那就連茶都不會給我倒一杯，待不了幾分鐘就向我下逐客令。

商量婚事之前，我父母依照禮節來拜訪親家，結果葉家人全程冷臉，還當著我們的麵，把我父母大老遠帶來的土特產扔到了一邊。

我父母當時尷尬極了，但是怕影響我的姻緣，還是向他們陪著笑臉。

買房子的首付除了我家的積蓄以外，全是從親戚朋友那兒東拚西湊出來的，最後還差三萬塊錢，我萬般無奈跟嶽父母開口，“借錢”兩個字才剛說出來就被他們一口拒絕，最後。還是一個久未聯係的大學同學幫我解了燃眉之急。

為了葉珊珊，我忍下了這些委屈。

但是我跟我家人的退讓，換來的不是尊重，而是他們一次次的變本加厲。

咄咄逼人的態度、一再加價的彩禮，甚至以農村人餐桌禮儀不好為由，不準我的父母出席婚禮！

所有這些，葉珊珊都看在眼裏，但她無條件維護自己的父母，沒有一次站出來替我說話。

她根本不值得我的真心對待！

一向對我頤指氣使的葉珊珊麵對我的怒火，竟然罕見的瑟縮了起來，呐呐道：“澤文，今天是我們大喜的日子，你非要鬧得這麼難看嗎？”

“你到現在還覺得是我的問題，你腦子沒病吧。”我厭惡地看著她。

“你怎麼能這麼說我？我不介意你的出身，陪你這麼多年，今天隻不過讓你簽份協議，你都不願意嗎？”葉珊珊又用上了眼淚攻勢，委屈地哽咽起來。

前世我就是被她這幅楚楚可憐的樣子給迷惑了，但這一次，我對她就隻有無盡的恨意。

我掃視著周遭看好戲般的人群，轉身準備離開，好結束這場鬧劇。

“澤文！”葉珊珊叫住我，“你去哪兒？”

我腳步沒停，也沒有搭理她。

她更急了，口不擇言地放狠話：“你敢走我就嫁給別人！讓你這輩子都後悔莫及！”

我聞言站住，停頓了片刻，轉身朝她走去，一邊走一邊舉起手裏的捧花。

看著我越走越近，她終於破涕為笑，倨傲道：“我就知道你還是會聽我的，那就乖乖的把字簽......”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在我朝她旁邊單膝跪地，捧花遞向一直沒說話的那個伴娘：“安悅，你願意當我今天的新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