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公是個酒鬼。
上一世,我勸他戒酒,卻被他打進了醫院,不治身亡。
我的靈魂飄到家裏,看著他沒了我的阻止,酒精中毒而死。
再次睜眼,又回到了他要出去喝酒的時候。
這一次,我主動收拾了三個小菜遞給他。
“老公,出去喝酒啊?帶點小菜吧。”
01
“我就想喝點酒怎麼了?這天下哪個男人不喝酒?”
“天天管!天天管!自從和你結婚後,我兄弟都不願意來找我了,你是不是非要看著我眾叛親離你才開心?”
憤怒的嘶吼聲在耳邊炸開,我愣愣地看著麵前的男人。
他臉上充血,眼下浮腫,眼袋幾乎要拉到地上,像是走投無路的囚徒,不斷在逼仄的牢籠裏遊走。
這是我的丈夫,曾經,他是眾人口中的模範丈夫。
不知道時候起,他成了一個走投無路的酒鬼。
沉悶的撞擊聲傳來,是觀音的神像。
桌子上的神像被丈夫細長的胳膊憤怒地掃到了地上。
平時被婆婆供奉的神祇隻能無奈地在地上滾了幾圈,停在了一個小小的女孩麵前。
那是我們女兒,今年才四歲。
她眼神呆滯地看著地我們,不哭也不鬧,兩個小小的胳膊卻緊緊地抱著自己,那是一個很沒有安全感的動作。
酒杯猛地被男人從空中摔下。
一切的聲音仿佛都離我遠去,灰色的畫麵中,我看到了一幀一幀落地的酒杯,精美的酒杯上先是裂開了無數裂紋,隨後,像是達到了一個臨界點,酒杯裂成了無數碎片。
其中一個碎片的速度很快,目標明確地朝著女兒的臉飛去。
恍惚間,我好像聽見了女兒撕心裂肺的哭嚎聲。
我已經死過一次了。
那天早上發生的事情和今天一模一樣,出奇憤怒的丈夫,掉落在地的神像,玻璃的碎片劃破了女兒嬌嫩的臉。
當時我顧不得女兒,我不顧一切地擋在丈夫麵前,不讓他出門喝酒。
沒有喝酒前,他還能勉強披上人皮,喝完酒後,那層人皮就會像累贅一樣,被他扔到一邊,對我們拳打腳踢。
我的生活已經這樣了,但我的女兒,她才剛剛來到這個世界。
她純真的眼睛應該看到鮮花和笑臉,而不是看到一片血色。
當時的我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將門鎖了,將鑰匙藏了起來。
那是他第一次在沒喝醉時就開始打人。
我被壓在地上,棍子接連不斷地落在身上。
女兒撕心裂肺地哭嚎起來,她想來阻止,卻被踢暈在旁邊。
我漸漸變得奄奄一息,不論怎麼求饒都沒有用。
被送到醫院的時候,我已經沒了氣息。
02
碎片帶著銳不可當的氣勢朝女兒飛去,我想起了女兒被劃傷的臉,瞳孔一縮,猛地朝那邊跑去。
“寶貝,躲開!”
女兒似乎被嚇傻了,直愣愣地看著朝她飛過去的碎片。
聽到我的喊聲後,她下意識地雙手護住頭部,蜷縮在牆角裏。
碎片在她的手上留下了一道傷口。
“媽媽,疼!”
稚嫩的怯懦的聲音響起,女兒將手臂遞到我的麵前,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看著我,她沒有哭。
眼眶酸澀得厲害,我哭了。
“媽媽、不哭,寶貝、不疼。”
看見我的眼淚,女兒猛地將其手縮了回去,小心翼翼地安慰我。
“好,媽媽不哭,媽媽現在就去給你拿創可貼。”
我抹著眼淚轉身,卻看到了拿著棍子向我們走來的魔鬼。
那根棍子像磁鐵一樣,將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吸了過去。
棍子是從掃帚上抽的,足足有大人的手寬。
我知道這根棍子打人有多疼。
上一世,它就是導致我死亡的直接凶器。
或許是看出了我眼中的恐懼,他不住地揮著棍子,棍子在空中摩擦,發出了破空聲。
我的身體密密麻麻地疼了起來。
“家裏的鑰匙被你藏哪兒了?”
他逼近,他已經發現家裏的門從裏麵鎖上了。
指甲陷進了血肉裏,我讓自己保持冷靜。
“我放廚房裏了,我去給你拿。”
我轉身,將角落裏的女兒抱了起來,死死地將她護在懷裏。
在他的注視下,我抱著女兒去往廚房。
他亦步亦趨地貼了上來,冷笑。
“早這樣聽話不就行了?非得讓人生氣,女人都是賤骨頭。”
或許是我的沉默被他認成了乖巧,他語氣軟化了一點。
“哪家男人不喝酒?哪家女人像你一樣,非要攔著自己男人出去?這不是讓人說我妻管嚴嗎?以後在兄弟麵前,我還怎麼做人?”
我繼續沉默,一直走到冰箱前,拉開冰箱,從割開的肉裏找出鑰匙,遞給他。
他冷笑,一把拽過去。
“你還挺會藏的。”
他臉上泛著喜色,腳步急匆匆想要離開。
“等等。”
他的腳步頓住,轉過身望著我,臉色又變得極其恐怖,棍子被他抄了起來,仿佛下一秒就會暴起砸在我的身上。
“又要說不要喝酒?”
他沉著臉問。
“不是。”
我一口否認,將安安靜靜的女兒放在地上,用塑料盒將昨天剩下的三個剩菜裝了起來。
那三個菜是給他做的,昨天晚上他說要回家吃飯,我還以為他不去喝酒了,高高興興地做了幾個菜。
我們等了很久,最後隻等來了一句:“我在外麵喝酒,你們自己吃吧。”
我將三個菜袋子裝了起來,遞給他,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笑容。
“老公,光喝酒肯定很難受吧?帶上這些小菜和兄弟們一起吃吧。”
03
他帶著詫異的表情離開了。
錯身而過的瞬間,我沒有錯過他臉上的得意。
他得意於用暴力維護了一家之主的權威。
我一邊給女兒的傷口消毒,一邊想著前世的事情。
我死後,靈魂並沒有消散,而是被拉扯著,再次回到了家。
我一直等到淩晨,才看到他被人抬死豬一樣抬回了家。
他的胳膊揮舞著,習慣性地想要打人,被他的幾個哥們死死地壓製住。
他們將他抬到了房間裏,他最好的兄弟黃奇喊了我兩聲,發現家裏沒有人,還笑著跟旁邊的人說:“嫂子今天居然沒有在家,也不知道去哪裏了?”
“說不定是去偷人去了!”
這些人紛紛怪笑起來。
“哎哎不對,你們忘記了?哥幾個喝到一半的時候,他老娘給他打電話,還說嫂子沒了,這一聽就是編的瞎話,女人為了讓男人回家,什麼話都說的出來。”
“就是,幸虧被咱們哥兒幾個攔住了。”
原來,婆婆已經給他打過電話了,但他沒當回事。
我注視著那群人插科打諢地離開,獨留他躺在家裏。
一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回來這裏。
如果說有什麼牽掛的話,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女兒,但現在,女兒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還不知道我再也不能醒來。
一時間,怨氣沸騰。
我忍不住伸手想要掐住床上那人的脖子,手卻從他的身上穿了過去。
我想要嘶吼,想要發狂。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回來。
既然對他造成不了什麼傷害,我回來有什麼意義?繼續看他喝醉後醜惡的嘴臉嗎?
我在家待了七天,七天的時間裏,我看著他將我下葬,借著深情的借口,一杯一杯地把酒往肚子裏灌。
周圍的人看著他的表現,仿佛忘記了他的真麵目,反而誇他是個情種,對我用情至深。
我的怨氣越聚越多,在我即將暴走之時,他又喝醉了。
我冷冷地看著這一切,沒有我的阻止,他更加肆無忌憚。
一天到晚都沒有清醒的時候,把酒當成了飯喝。
這一天,他抱著酒瓶足足喝了五個小時,喝得爛醉如泥。
半夜,他的呼吸急促起來,像是老舊的風箱,呼呼作響,他的臉色開始發脹,脹得又紫又紅。
我猛地湊了上去,死死地盯著他的反應。
不一會兒,他就沒有了呼吸。
他死了,酒精中毒死的。
但我依舊不甘心。
因為他到死在都頂著一個好男人的名頭。
別人說起來,說的不是那個酒鬼喝死了,真是報應。
而是說,那個人為了他妻子殉情了,哎,真可惜。
作為他的妻子本人,我隻覺得晦氣。
04
我這一生,似乎和“酒”這個字密不可分地綁在了一起。
我的父親也是個酒鬼。
在我小時候的記憶裏,父親是個溫和的人。
十歲之後,那張溫和的臉變得麵目可憎起來,他的笑容逐漸被酒精味和母親身上的傷痕取代。
不過很快,他就去世了,因為一場酒局。
“媽媽、害怕,爸爸、什麼時候、不打?”
女兒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我,努力表達著自己的意思。
我忍不住將她抱在懷裏,保證道:“很快,爸爸很快就不打我們了。”
“寶貝,我們明天去外婆家好不好?”
父親去世後,母親就在家裏種花養草,好不悠閑。
母親性格溫柔,女兒最喜歡粘著她。
聽我這麼說,她忍不住高興地鼓起了手掌:“好!好!”
已經到了晚飯時間,剩菜被他給帶走了,我隻能重新給女兒做了一份她最喜歡的西紅柿炒雞蛋。
很快,飯菜端上了桌,我給女兒洗了手,把筷子遞到了她的手裏。
“吃吧,小心燙啊。”
我朝女兒笑了笑。
女兒臉上的害怕已經散去,也抿唇笑了笑,拿起筷子,認真地夾著菜。
正在這時,身後的門忽然“吱呀”一聲,露出一條縫來,裏麵出來一個頭發白了一半的女人。
那是我的婆婆餘氏,在他兒子準備打我的時候,她已經像兔子一樣竄到房間裏了。
上一世也是這樣,我快被打死了,艱難地爬到了她的房門前,想讓她救救我。
然而,那扇門心硬如鐵,屋內更是全程沒有一點聲音,像是裏麵空無一人似的。
直到他離開後很久,餘氏才小心翼翼地把門拉開了一條縫,看到倒在地上鮮血淋漓的我們,驚叫一聲,把我們送到了醫院。
可惜,已經晚了。
神像還在地上躺著,酒杯碎片也沒有收拾。
餘氏看見這一片狼藉,連忙跑過去把神像撿起來,恭恭敬敬地擺在桌子上,口中念念有詞。
“菩薩啊,我兒子不是故意冒犯您的,您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見識啊。”
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餘氏轉頭,怒視著我,想說些什麼,但是想起剛才自己的行為,到底心虛,什麼也沒說,轉過頭給佛像磕了個響頭。
做完後,她似乎覺得菩薩原諒了他們,就跑了過來,在桌子上看了一眼,沒看到她的飯,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