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蘇凝去了亂葬崗,翻找出我的屍體,毫不猶豫的砍下了我的左手。
我呼吸一滯。
這一刀,就好像砍在了我的靈魂上。
我想問她,為什麼我都繡出了百鳥朝鳳圖讓她去參賽,她還要殺了我?
可她聽不見,也看不見。
她一筆一劃的在自己手上臨摹出和我一樣的圖案。
蘇凝既然要頂替我,自然要裝的像一些的。
日後若是被懷疑,也能因這刺青而蒙混過關。
天光漸亮。
我飄落在老槐樹上,看著屋中的兩人相擁睡去。
這麼多年了,蕭寒終於能安心的睡著了。
我記得五年前的蕭寒,如同一隻被遺棄的孤犬,藏匿在勾欄的幽暗後巷。
那時,我遭受蘇凝和堂兄蘇明的欺淩,他們手持菜刀抵在我左手,嬉笑間劃傷了我的手。
我倉皇逃出家中,一眼見到了同樣命運多舛的蕭寒。
他右臉鮮血淋漓,我左手鮮血淋漓。
我們彼此的傷痛不言而喻。
我跌坐在他身邊,掏出個燒黑的饅頭丟給他。
他直勾勾的看了半晌,掏出一塊破舊的手帕,小心翼翼地又嫻熟的為我包紮。
「你先吃啊。」
「疼嗎?」
我們幾乎同時開口,接著相視一笑,那份默契仿佛能抵消些許痛苦。
之後的日子,我時常去找他。
他要麼在揮拳練功,要麼出神地凝視著遙遠的皇宮,偶爾看見他沉睡,眉頭也總是緊鎖著,像是在夢中與惡夢糾纏。
後來,我們的傷口都愈合了,留下了一道猙獰的傷疤。
我看了他很久,然後掏出針具,問他:「怕不怕?」
他答:「怕。」
我笑了:「別怕,我刺青從不讓人疼的。」
他也輕笑一聲:「不是怕疼,是怕你刺不好,損了我蕭家的名譽。」
他身上的戾氣與血腥味,就像是剛從無盡的苦難中掙脫出來。
涅槃重生,適合他。
下針時,他垂眸落下的睫毛,掃過我的掌心,帶來一陣酥癢。
他說:
「曼陀羅,適合你。」
「......好。」
在那個混亂而痛苦的時期,刺青成為了我們共同的記憶。
如今,這刺青卻成了蘇凝和蕭寒的回憶,就好像被人搶去了自己珍藏的寶物,既憤怒又無力。
婚後的日子,蘇凝可以說是如魚得水。
她先是逛了平日不敢涉足的玉飾店鋪,將裏麵的珍品一掃而空,後又去了曾經勾搭貴公子們常去的戲樓,包下全場讓戲子隻為她一人唱曲。
最後去的城外的一處破敗的木屋。
蘇凝喚了兩聲,一個身著破舊麻衣的青年從屋內應聲而出。
我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是我的堂兄,蘇明。
他眼神貪婪地在蘇凝身上掃過,臉上露出淫邪的笑容。
「喲,成了將軍夫人,果然與往昔不同。」
蘇凝瞪了他一眼,隨後兩人一同步入屋內。
我雖未踏入那扇門,但耳邊卻清晰地傳來了他們兩人的笑聲與蘇凝的嬌喘。
我站在門前,思緒萬千。
比試的前半個月,蘇凝要求我為她繡製一幅百鳥朝鳳圖。
我拒絕為她作弊,換來的是十指被強行剝離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