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睜眼時，眼前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獄。

尹月舒艱難的睜眼，看著病房裏的一切。

她居然……沒有死？

但隻動了一下，身上立刻傳來撕裂般的痛意。

她遲鈍的低頭去看，看到了腹部厚厚的紗布，她的一顆腎，已經被捐給了蘇清。

但此刻她已經來不及多想，想到元元……

她忍著劇痛下床，艱難的離開病房去找聞澤他們。

四個人都守在蘇清的病房，蘇清還沒有醒。

看見尹月舒過來，他們皺了皺眉：“你來幹嘛？”

尹月舒紅著眼哀求道：“腎我已經捐了，你們放我去見元元，我隻見他一麵，求你們了……”

結果，林淵淡淡道：“那孩子已經死了。”

轟！

尹月舒呼吸一窒，渾身的寒意都直衝頭頂。

“你說什麼！？”

聞澤淡淡掃了她一眼，語氣淡漠得就像此刻討論的是今天的天氣，而不是一個孩子的死亡。

“你進手術室的時候，孤兒院打來電話說他不小心從七樓摔下去，送去醫院搶救要高額治療費，孤兒院付不起，就沒救回來。”

其實，孤兒院打電話來，是求他們四個誰能借一筆錢用來救孩子，可當時他們滿心都隻想著蘇清，根本沒人顧得上那個尹月舒在牢裏生下的孽種，直接把電話掛了。

尹月舒聽著聞澤平靜到近乎冷漠的敘述，渾身的血液都被凍住了。

她不敢置信的搖頭：“不可能……不可能……”

林淵不耐煩地道：“你要是不信自己去看，他也在這家醫院。”

尹月舒連忙轉身跑出去，剛跑下樓，就看到了孤兒院的院長站在一個病房前。

下一秒，有護士從裏麵推出了一個蓋著白布的床。

院長看到尹月舒，歎了口氣：“尹月舒，對不起……”

尹月舒仿佛什麼都聽不見了，她踉蹌著走過來，雙手顫抖著掀開白布。

看到那張帶血的，無比熟悉的臉那一刻，她腦子嗡的一聲，隻覺天崩地裂。

“元元！！！”

就像置身在一片漆黑的地獄中，心臟被挖了出來，再被無數雙的大手撕扯。

她的孩子，她辛辛苦苦懷胎十月，一直夢想著有一天能牽著他的手，陪他一起看星星月亮雲霧山河的孩子，居然就這樣死了！

而她，連他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

“元元，媽媽來了，媽媽來了……”

“乖，不疼，不怕，媽媽來了。”

眼淚無休無止的從她臉上落下，她渾身都被絕望籠罩，崩潰的哭泣聲響徹整個樓層。

那哭聲就像一雙無形的大手，死死的扼住了人的心臟，淒慘得連醫生都再也看不下去。

尹月舒死死的抱著元元，不讓護士把孩子送去太平間。

仿佛元元還沒去世，就那麼一直抱著他，像是要把這五年沒給他的陪伴都補齊。

她抱著元元的屍體，在醫院守了整整一夜。

直到第二天，天亮了。

曙光升起的那一刻，尹月舒渾身是血，朦朦朧朧的看向窗外。

好美的日出啊，可是她的孩子，卻再也看不到了。

是她，都是她害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抱起孩子，踉蹌著起身。

而後，走進電梯，按下了最高層。

這座醫院，最高層在45樓。

45樓的樓頂，風聲很大，尹月舒抱著元元坐在上麵，空洞的看著遠方。

“元元，媽媽再陪你看一次日出。”

她輕聲呢喃。

等到太陽徹底出來，尹月舒才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拿出手機，撥通了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那頭，四個人剛從蘇清的病房出來，準備回公司。

下一秒，聞澤掏出手機，微微蹙了蹙眉。

他沒想到尹月舒會打電話過來。

他神色微冷，“尹月舒？”

其他三人聽到尹月舒的名字，也紛紛停下。

聞澤幹脆開了免提。

剛要開口，尹月舒虛無縹緲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她像是知道他們四個人一直在聽，於是便輕聲叫了他們四個人的名字。

“聞澤，孟司逾，林淵，尹琰。”

這是第一次，她如此平靜的叫他們的名字，沒有卑微，沒有哀求，沒有麻木，仿佛她還是很多年前那個被他們捧在手心裏的小女孩，無端聽得他們心頭一緊。

而下一秒，尹月舒便再次道：“入獄這麼久，一直都是你們給我準備大禮，我好像，還從來沒給你們準備禮物吧。”

幾人聞言紛紛蹙起了眉。

“尹月舒，你又在裝神弄鬼些什麼？你害死了卿卿，這些都是你該受的！”

“你在哪兒，現在趕緊給我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