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教堂頂樓。

陸南溪坐在最邊緣的台階上，雙腳隨著冷風，自由的垂下。

她許久沒有感覺到這樣輕鬆了，大概是人快死的時候，放下了一切，沒有牽絆，便不會再感覺到痛苦和難過了。

屏幕上的彈幕，比任何時候還要瘋狂。

“今天死亡倒計時最後一天了，居然還真弄了場直播自殺！”

“想死就趕緊去死吧，可不要讓我們失望哦！”

“如果騙人的話，死了也是要下地獄的哦……”

“哈哈哈，笑的肚子疼，你們別嚇她了，她哪裏敢死啊。”

陸南溪麻木的劃掉一個又一個的彈幕。

直到她看到父母，哥哥，傅嶼深的賬號爭先擁後的進入直播間，她才緩緩抬頭，像是透過屏幕和他們對話一般。

“爸，媽，為什麼畢業的時候，為了陪莫雅心而丟下我？”

“我也想有人給我送花，我也有想有人和我一起拍照。”

“我吃不了海鮮，我喜歡吃紅燒肉，為什麼再也不做給我吃了？”

“家裏的花瓶不是我打碎的，我從來沒有欺負過同學，我更沒有大小姐脾氣，花錢如流水，為什麼你們總是相信莫雅心，不相信我，為什麼你們總是忘記，她隻是養女，我才是你們的親生女兒。”

“我得了癌症，本來能治好的癌症，你們為什麼不相信我啊？”

說到這兒，她忽然笑出淚來。

原來人痛到極致，是會笑的。

“爸爸，媽媽，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們了，我一次又一次的原諒你們，可你們總是一次又一次給我最深的傷害，不知道在今天過後，你們會不會後悔從來沒有給過我愛？”

“可是沒有關係，我不在意，從今往後，我也不需要你們的愛了。”

她擦了一把眼淚，然後又笑了笑。

“哥哥，你之前最疼我了，可是莫雅心來了我們家之後，你就變了，最愛的妹妹變成了莫雅心，最好吃的也全都留給莫雅心，沒關係，從今往後，你就隻有莫雅心一個妹妹了，你滿意了嗎？”

彈幕沉寂了一瞬，隨後忽然開始瘋狂湧動。

“這是什麼父母啊，居然為了一個養女，而這樣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

“等一下，如果說她說的話都是真的，那她得絕症也是真的？今天的直播自殺，也是真的？”

“趕緊查一下吧！有沒有人知道她現在在哪裏！救救她！”

“肯定是真的，天啦，血，她流了好多血！”

陸南溪看著彈幕裏越來越驚恐的言論，不自覺摸了一把臉，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起，她的鼻子眼角，都有鮮血流了出來。

原來醫生說，胰腺癌後期會很痛苦，死狀恐怖，都是真的。

她顫顫巍巍的站起身，將手腕上傅嶼深送她的手鏈輕輕摘下，而又隨意的拋向空中。

一道藍色的弧線迅速下墜，她最後看向屏幕。

“傅嶼深，我們一起長大，你說青梅竹馬，永不背叛，我真的好愛好愛你，真的想和你共度一生，但，我對你的喜歡，也隻在今天，到此為止了。”

她站了起來，站在教堂的頂尖，俯瞰城市。

這一生，終究是痛苦的結束。

陸南溪張開手，閉上眼。

“如你們所願，我去死了。”

“如果有下輩子，我不要再做陸家的女兒，不要再當陸司南的妹妹，更不要，愛上傅嶼深了。”

所有人，再見。

再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