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又傳來周語嫣嬉笑怒罵的聲音,「我就知道你會說這個,從小到大你都是這樣。」
都是這樣麼?
周語嫣剛失蹤那會,陸祈言每天像丟了魂一樣,把自己關在房間兩天不肯吃飯。
第三天一大早,他搖著輪椅把我拍醒,嘴裏喃喃道:
「我夢到她了,她說水裏好冷,我們得為她做點什麼。」
他讓我推著他去大大小小的寺廟上香,其中有一座寺廟有八十八級台階,他不肯坐輪椅,要我一階階扶他上去。
剛過八月,太陽依舊毒辣,汗水流進眼睛裏辣得生疼。
我分不清是為了攻略成功,還是對他的心疼,沉默著咬牙,抬著他一級級往上走。
到寺廟門口時,我像一隻從水裏撈出來的水鬼。
也就是那天之後,陸祈言慢慢接納了我。
我想,那時候他是愛過我的,係統不會作假。
隻是後來,愛消失了。
我搖搖頭,在離婚協議書上摁下自己的手印。
陸祈言今晚不一定回來了。
我躺在浴缸裏,拿水果尖刃緩緩割破了手腕,放到熱水裏。
意識慢慢模糊是,我聽到了鑰匙旋轉的開門聲,什麼東西落地。
「年年,醒醒。」
我像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夢裏,我回到了小時候,剛來這個世界也不久。
陸祈言是爸爸發小的兒子,陸家三口自駕遊遇到了泥石流,隻有陸祈言活了下來,代價是永遠失去了雙腿。
處理過喪事後,爸爸把陸祈言帶來我家。
「年年,以後祈言就是你的哥哥了,哥哥腿不好,你要多幫他。」
少年眼神黯淡陰翳,沒了往日的熠熠。
我那時不懂事,隻覺得可以和陸祈言同吃同住,便驕傲地架起他的胳膊。
「我可以做哥哥的拐杖。」
他別扭地偏過頭,道了聲謝。
陸祈言就這樣住進了我家,成了我的哥哥。
除了麵對我爸媽時,他會說幾句話外,其餘時候他總是沉默的。
即使偶爾回應我,嘴角也是帶著疏離客氣的微笑。
我以為他性格就是如此,我以為隻要我努力,總能打開陸祈言的心防。
可直到周語嫣搬到我家旁邊後,我才知道,有些事,再努力也是無濟於事。
他們都喜歡畫畫,喜歡安靜的房間探討紅樓夢的智慧和尼采的孤獨哲學。像兩顆同樣耀眼的星星,閃爍著同頻率的光。
而我根本進去不了他們的磁場。
十五歲生日那天,爸媽不在家。
突然一陣搖晃,地震了。
我找遍房間沒有看到陸祈言的影子,跌跌撞撞跑出門,卻發陸祈言跌坐在周語嫣門前,絕望地捶打自己的雙腿。
周語嫣跑出來後,他們緊緊擁抱在一起。
直到爸媽提著蛋糕,安慰嚇壞了的我時,陸祈言才猛地回過頭,看向我。
如果那個夏天,周語嫣沒有去海邊遊泳,沒被被海水衝走,根本就輪不到我吧。
我睜開眼,對上白色的天花,撲麵而來的消毒水味。
我轉頭,陸祈言坐在我病床邊,剛好醒了。
眼眶充血,眼眶底下是深深的黑眼圈。
「年年,你又鬧什麼呢。」
他聲音沙啞,語氣無奈。
瞧,我在鬼門關走一遭,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還是指責。
「陸祈言,我給你買了早餐。」
周語嫣拎著東西進來,見到我愣了一瞬。
「年年醒了?那你吃我這份早餐,陸祈言他不愛吃甜,我沒給他的豆漿加糖。」
我冷笑,「你倒是了解他。」
陸祈言接過豆漿的手一頓,白色的液體順著紙杯流到桌子上,他壓低聲音在我耳邊道:
「都是朋友,你非要這樣陰陽怪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