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是小姐的婢女。
又是小姐的庶妹。
更是替小姐侍奉夫君的替身。
他們認為我生是為小姐,死亦是為小姐。
但他們忘了,我就是我。
1。
話本子中最俗套的醉酒誤事,寵幸婢女,一朝懷孕就這麼發生在這侯府中。
我的出生對於爹爹來說是最肮臟的存在。
侯府的大夫人,是高門貴女,自小千嬌萬寵長大,怎會與他人共事一夫。
此事一出,便留下一封和離書回了娘家。
爹爹知曉此事後,帶著娘親上門致歉,更是許下承諾,此生絕無二妻。
而娘親被交給大夫人,任由處置。
娘親被留在大夫人身邊做了婢子,但府中人最會見風使舵,為了討好大夫人,明裏暗裏給娘親使了不少絆子。
有時是被褥用夜香浸透,有時是飯餐被倒上泔水,娘親每日磋磨度日。
直到在服侍大夫人時暈了過去,才被診出已有身孕。
那時,大夫人即將臨產,為了不讓她難過,將娘親關進柴房自生自滅。
但沒想到,大夫人生產完後,竟親自下令將娘親放出,並將她抬為小娘。
雖不算錦衣玉食,卻也比之前好上許多。
就這樣十月懷胎,我得以出生,隻是我的存在並不被府上眾人承認。
所以侯府上下隻有謝榮嬌一個小姐。
我能活下來,還要歸功於大夫人,當年爹爹看我是個女嬰,怕大夫人心生不悅,準備找個人牙子將我發賣,還是大夫人攔下說,“稚子無辜,莫要造殺孽。”
一句話說的慈悲為懷,菩薩心腸,娘親不停磕頭致謝。
就這樣,娘親成了府上唯一的小娘。
而我成了府上的婢女。
從記事起,娘親就一直不厭其煩的教育我,“大夫人是我們母女的恩人,你不可忤逆。”
“要懂得知恩圖報。”
那時懵懂無知,覺得娘親說的話是天下最有道理的。
直到娘親再次有孕,大夫人命我去謝榮嬌身邊照顧,我才知道,什麼恩人,都是放屁。
謝榮嬌被嬌寵長大,更因為自小體弱多病被大夫人捧在手心上,生怕出半點差池,院中擺設雍容華貴,琳琅滿目。
此時謝榮嬌正窩在大夫人懷中撒嬌,粉雕玉琢的臉蛋上洋溢著笑。
我穿著破爛衣衫站在青磚地上扣著手,不敢抬頭。
謝榮嬌從大夫人身上下來,到我麵前捂著鼻子皺眉道,“你身上好臭。”
“跟你娘親一樣,一股騷味。”
這句話到今時今日都在我耳邊回蕩。
謝榮嬌雖跋扈驕縱,但翻來覆去不過這些花樣,我早就熟能生巧,知道被打時怎樣躲閃可以少吃些苦頭,知道她一個眼神我就要跪下自罰巴掌。
我一直再等著弟弟出生,娘親便可在這府上有些話語權,我也就不用再受此折辱。
但我沒想到,等來的確實胎死腹中。
再見到娘親時,她臉色慘白,洗的有些泛白的被子被鮮血染透,整個人奄奄一息。
我哭著求大夫人救她一命,她把玩著手上的指甲笑道,“你用什麼報答我呢?”
“日後彩月這條命便是夫人的。”
她輕笑出聲,遞給我一盒上好的人參,這東西成功將娘親的命吊了回來。
此事過後,大夫人從未提起報恩一事,我依舊在謝榮嬌身旁侍奉。
本以為,日子便會這樣過去。
直到謝榮嬌及笄時,大夫人找到我。
“你還欠我一條命呢。”
2。
正廳上,大夫人身居高位,一臉睥睨的看著我道。
“如今太子已定,侯爺在朝堂頗有威望,榮嬌便是板上釘釘的太子妃,我要你陪她一同入府,幫她誕下皇孫,鞏固恩寵,而後我會給你一筆銀錢,足以讓你帶著你娘親安穩度過餘生。”
話落,我抬眼震驚的看向她,這...可是欺君。
我瞬間明白了為何大夫人留娘親一命,又將我要到謝榮嬌身邊做婢女。
我自小在她身邊侍奉,耳濡目染,最是懂她的行事習慣,學起來也不會出錯,而娘親隻有活著才能更好的牽製住我,我在這侯府才有牽掛。
想到,弟弟胎死腹中一事,我心中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娘的藥,快斷了吧。”
聞言,我心頭一顫,她果然不是在與我商量。
如若東窗事發,我是必死的局麵,但我若不從,怕也很難與娘親囫圇個的出去。
“奴婢遵命。”
大夫人臉上這才有了笑意,她上前將我扶起,“隻要你聽話,你們娘倆的福氣在後頭。”
我麵上附和,但身上的衣衫早就被冷汗打透。
謝榮嬌被封為太子妃的聖旨來的比我想象中快些。
那日起,我便不再幹活,而是跟著謝榮嬌學習宮中規矩,還要模仿她的身形儀態。
若是她瘦了,我便也不能吃飯,若是她胖了,無論我用何種辦法定要漲上二兩。
我與她眉眼本就相似,再加上刻意訓練,如今我的一顰一笑皆有謝榮嬌的影子,大夫人看著我滿意的點了點頭。
“明日,你便要陪著榮嬌進太子府,讓孔嬤嬤帶你去看看你娘親吧。”
我心中疑惑,娘親不過是在偏院住著,為何還要人帶路。
隻見孔嬤嬤上前將我眼睛蒙住,又用棉花堵住耳朵,牽著我手向外走去。
約莫坐了一刻鐘的馬車,才將我眼上東西摘下。
這裏明顯不是府上,婢女正在給娘親喂藥,我從荷包裏取出二兩碎銀遞給孔嬤嬤,她才將人撤下。
“娘親,女兒要陪小姐出嫁,你定要照顧好自己。”
娘親想要開口,卻隻能發出嗚咽的聲音。
這時我才注意到,娘親滿臉淚痕,而嘴裏的舌頭不見蹤跡。
我雙手顫抖的撫上她的臉,她滿是傷痕的手反握住我,努力扯出一個笑容。
這是大夫人的警告,她再告訴我,我若不聽話她有的是法子折磨娘親。
與娘親告別後,我再次被蒙上眼帶回侯府,這一夜我輾轉反側。
次日,我與孔嬤嬤一同陪著謝榮嬌進府。
孔嬤嬤是大夫人的家生子,在她身邊侍奉多年,忠心不二,她陪著謝榮嬌,大夫人也能放心些,除此,也能更好的監視我,及時與她聯絡。
侯爺身份尊貴,謝榮嬌入府便是正妃,但與她一同進府的還有太子親選的側妃柳如煙。
按照規矩,大婚當日,太子定是要宿在妃院中。
但當晚,太子掀開蓋頭與她喝了交杯酒後,借口還有要事,匆匆離去。
我心中暗暗鬆了口氣,至少我今日不用侍寢,還能拖上一拖。
但謝榮嬌未必這麼想。
她抄起桌上的花瓶砸向我,“沒用的東西!”
鮮血順著我鬢角滴下,我默默跪在原地收拾滿地狼藉。
謝榮嬌發泄夠了則喚來個婢女,伺候她安寢。
我看著婢女的樣貌,隻覺似曾相識。
3。
我的願望終究還是落了空,第二日晚上,太子提前差人今夜宿在她院中。
而她卻比昨日還要不願,桌上的東西被她一掃而空,“你個賤婢生的孽種憑什麼!”
滾燙的茶水濺到我的衣衫上,我急忙跪下叩首,“奴婢該死!”
孔嬤嬤立刻上前安撫道,“娘娘莫要與這賤人置氣,今晚尤為重要,您心中不痛快,老奴自有法子。”
孔嬤嬤命我在屋內將全身衣物脫下,我一絲不掛的站在他們二人麵前,兩道目光在我身上來回遊走,我隻能攥緊拳頭,忍住心中的羞恥。
她上前將我身體上下細細檢查,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命我坐在椅子上,將雙腿架起,裏外查探,羞恥的感覺令我控製不住眼眶中的淚水。
她厭惡的擦了擦碰過我的手,嗔怪道,“哭什麼,醃臢的東西!”
又從袖口中取出極細的銀針,紮進我的手腕處來回碾磨,筋肉被挑起的疼痛令我渾身戰栗,卻不敢發出任何聲響。
謝榮嬌看著我被淩辱,笑的花枝亂顫,直到外麵太監通傳,太子正在回來的路上,才肯作罷。
我將自己的發髻梳成謝榮嬌的模樣,又給自己略施粉黛,昏暗的燈光下,與謝榮嬌不說十成相似,也有八九成。
謝榮嬌此時已與孔嬤嬤去了偏殿,隻剩我在房中等著太子的到來。
安靜的屋內,能聽到我心砰砰直跳,手心處一片黏膩,身體也有些顫抖。
但我隻能強裝鎮定,努力平複自己的心弦,然而房門推開一瞬,我麵上還是難掩慌亂。
太子傅恒之走了進來,我低下頭不停絞著衣角,他輕笑一聲開口道。
“你可是怕孤?”
我點點頭,隨即又猛地搖頭。
他握著我的手坐到床榻上,他身上冷冽的氣息將我包圍,使我躁動的心也稍顯平靜,“無妨,你若害怕孤改日再來。”
說罷,他便要起身離去,我急忙抓住他的手腕。
若今日我沒能成功侍寢,明日起府中上下將人盡皆知太子妃與太子並未圓房。
謝榮嬌定會用細碎的法子磋磨我,娘親也定不會有好果子吃。
“別。。”我嬌柔開口,眼中滿是乞求,與他四目相對。
我不敢多說,畢竟體態樣貌能夠偽裝,聲音卻有著細微的差別。
我感覺到傅恒之的眼神逐漸熾熱,呼吸也有些發沉,我笨拙的上前在他額間落下一吻。
剛準備逃離,就被他拽回懷中,加深了這個吻。
我感覺渾身癱軟,力氣仿佛被抽空一般靠在他身上,他將我打橫抱起放到床榻上。
隨著帷幕落下,一夜旖旎。
我在侯府時不僅學了宮廷禮儀,還跟青樓中的小娘子學了不少男女風月之事。
這一夜,傅恒之在我身上食髓知味,予取予求。
等到一切結束,他輕輕吻掉我眼角的淚水,“軍中還有要事,孤改日再來陪你。”
傅恒之雖貴為太子,這位置坐的卻並不安慰,不僅是因為其他皇子虎視眈眈,更多的是如今邊疆戰事紛起,他基本日日宿在軍營,今日回府圓房也不過是彌補昨日的歉意。
想來大夫人也是明白其中利害,才會如此行事。
但我想不通,謝榮嬌體弱多病,難以生育卻不至於連侍寢都做不到,為何大夫人非要兵行險棋。
4。
很快,我就知道了答案。
我趕緊收拾好自己,奔著謝榮嬌所在的偏院走去,然而我剛到院外,就看見孔嬤嬤在門口看守,“嬤嬤,殿下回軍營了。”
孔嬤嬤看到我來,麵上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厭煩的揮揮手道,“還不快滾回去把床榻整理好,莫要耽誤太子妃休息。”
我點頭應下,就要奔著院外走去,屋內不合時宜的響起女子的嬌吟聲,令我腳步一頓。
但我不敢回頭,生怕聽見更多,急忙離去。
約莫過了兩個時辰,謝榮嬌才帶著孔嬤嬤回來,她一臉饜足,雙頰泛紅紅暈。
她坐在床榻上抬起腳,我立馬會意,跪行上前替她脫下鞋襪。
脖頸處的肌膚暴露在外,上麵的紅痕讓人移不開眼。
她抬腳踹到我的心窩上,“賤胚子!你是仗了誰的勢!竟敢來我麵前炫耀。”
剛侍奉完傅恒之隻覺渾身酸痛,謝榮嬌這一腳更是讓我趴在地上,難以喘息。
“剛剛,你去了偏院尋我?”謝榮嬌好看的鳳眸半眯著,猶如吐著猩紅信子的蛇。
“奴婢侍奉完殿下後,便想著去太子妃身前侍奉。”
我強忍著痛意開口道。
“一路上可有什麼聲響?”
我心中警覺,頃刻間明白,她是在懷疑我聽到了不該聽的。
我搖搖頭,“奴婢不曾聽到。”
謝榮嬌冷笑一聲,喚道,“孔嬤嬤。”
孔嬤嬤上前揪著我的頭發,將碗中的湯藥悉數灌進我的嘴中,我嗆得不停咳嗽。
而後又扔下一個錦盒,錦盒摔落在地,裏麵的東西也隨著掉了出來。
雖然上麵血跡已經幹涸,但我還是認出了它是何物。
娘親的舌頭。
孔嬤嬤居高臨下的看著我,不屑道,“這湯藥是有助生育的,太子妃看你辛苦,特賜給你份禮物,你可明白其中道理?”
“奴婢謝過太子妃。”我將頭重重的磕在地上。
孔嬤嬤拍拍手,隻見兩個嬤嬤進來將我架回房中,二人利落的扒下我的裏褲,用破布裹著棉花塞進我的體內,“這東西姑娘莫要取出,明日老奴們自會動手。”
嬤嬤們走後,我麻木的躺在床上,稍稍一動,就是撕扯的疼痛。
但我知道,我不能懷孕,如今我唯一的用處就是在此。
懷孕了,就是死棋。
我強撐著撕裂的感覺,將裏麵的棉花取出,又使勁清洗殘餘的痕跡。
處理好一些,我才再次將棉花塞了進去。
這一通折騰結束,天邊已經泛白,我一瘸一拐的回到謝榮嬌院中。
孔嬤嬤恰好從臥房出來,看到我臉色煞白,埋怨道,“這副死人樣瞅著就晦氣!”
但我真覺得我要死了。
兩眼發飄,步伐虛浮,整個人搖搖欲墜,我剛想開口就直直倒了下去。
在夢裏,我好像看到了弟弟。
我想上前抱抱他,卻被他推開嗔怪道,“你不幫我報仇,來這作甚,還不快出去!”
話落,我悠悠轉醒,看著熟悉的屋頂。
原來,我還活著。
我顫顫巍巍下床,想到弟弟睡夢中的話,眉頭緊鎖。
當年之事,果真有蹊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