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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薩蠻菩薩蠻
kiki

1

我是個孤女更淪落風塵。

幸得七殿下庇佑,陪在他身邊。

可郡主的巴掌,仆從的驅趕,就連馬夫也想辱我。

才發覺,原來多年癡心與相伴不過笑話一場。

隻是風水輪流轉,我終於也能教誨您:「肆意輕賤他人,隻會為人所輕賤」。

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七殿下已經很久沒來過了。

往常他一有閑暇便會來微雲苑,或是與我對弈,或是品茶。

我知曉的,自己出身卑微,有時想到能與他做一場知己,從前受得苦也不算什麼了。

所以我從不擔心他會喜歡上旁的世家貴女亦或是與我這般一樣的人,我隻覺得他本該那樣耀眼,有人愛慕著。

今天正譜了一首新曲,還未擬名字,是寫給他的曲,也彈與他聽的,便由他取名吧。

我信手彈著月琴,弦音流轉,任誰都能聽出曲調裏的情意纏綿。

忽而門外有喧鬧之聲,誰會這樣大的陣仗呢。

莫不是殿下?他白日裏並不常來的。

冬日裏天寒,我抱了件殿下素日的大氅便去門外迎。

不成想來的不是殿下,而是翡月郡主。

我將大氅遞給小廝,忙跪到雪裏叩頭請安:「郡主萬安」。

「啪!」一個巴掌將我打偏在地上。

「狐媚貨色,七哥哥素日裏就被你這個妖精給纏住了吧」。

她一進門美目瞪圓,生了大氣,不知從哪裏得來的消息,便惱怒打上門來。

「郡主息怒,舒言不敢,素日裏隻是尋常侍候在殿下身側,添個筆墨」。

我不知該說自己是什麼身份,若是奴婢,人人都知這院子便是殿下養著我的,若說妾室,可我從始至終都沒有名分。

哪成想,這話更惹惱了郡主。

「住口!還敢頂嘴」

「本郡主可是聽說了,你是廣雲台的頭牌,昔年七哥哥便把你贖身買回來了,好啊,如今明知本郡主與七殿下有婚約還敢蓄意勾引」她轉身遞了個眼神給婢仆。

我還想辯解些,已經被兩個力氣大嬤嬤往口中塞了布條,捆了起來。

「今兒個,本郡主便先替七哥哥收拾了這後院,總也不能烏煙瘴氣的」。

我嗚咽出聲,被拉扯著拽上馬車,聽見郡主與身旁人交代「把她給我發賣了,不許在京城裏出現」。

下人連連應聲,隨後馬車開始徐徐行駛。

我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

殿下、殿下,你在哪,舒言好害怕,求你救救我。

我拚命想掙脫繩結,手腕被捆的生疼。

這時馬車的簾子被吹開,透過空隙,我看到已經出了城,周圍是陌生的京郊。

「誒,兄弟,裏麵那個…長得不錯,反正也是要賣的,不如咱們先嘗了」

「呃,這不好吧,要是上麵知道…」

「誒呦怕什麼,她得罪了郡主娘娘們哪還有活路啊」

我聽著馬車外頭兩個人毫不避忌的私語,一時間遍體生寒。

馬車停了下來,車門被推開。

其中一人搓了搓手心,肆意笑著:「誒嘿嘿,放著我來我來」。

我驚恐的往後躲藏,可馬車狹小,轉身就被牢牢抓住。

他們把我抱下了車,七手八腳開始解我身上的衣衫。

嘴裏不停說著無言穢語,我仿佛又回到了暗無天日的教坊。

頃刻間我淚水漣漣,拚命搖頭,卻猶如砧板上的魚肉,為人宰割。

就在快要認命,心如死灰之時,我身上的人突然被一劍貫穿,栽倒在地。

另一人見狀慌忙四散逃跑,被一箭封喉。

我依舊沒有動作,隻是瑟縮著。

那人把我扶起來,取下了堵嘴的布團,又替我披上了蔽體的鬥篷。

清冷的聲音傳至我的耳畔,仿佛隔絕了剛才羞恥的一幕。

「你是誰,家住何處我派人送你回去」

「我…我」

我不知自己還算不算有家的人了,一時無言。

搖了搖頭依舊垂首悶不吭聲。

他轉身上馬,扯了扯韁繩。

我以為他打算走了,抬頭望向他,急急出口。

「多謝公子救命之恩…舒言無以為報,隻盼公子餘生安好,一切順遂」。

他看了我一眼,「上來」。

我並未明白他的意思,難道要帶我一起走。

他見我呆愣楞的,一把抱起我坐在他身前。

我驚呼一聲,不自覺靠近他懷中,揪住了他的衣襟,嚇得不敢睜眼。

他朗聲道:「別怕,抓緊了」馬兒疾馳,片刻進了城。

就這樣我隨著那位公子,被安頓在了府裏一處廂房。

我不由猜測起他的身份,容貌俊逸舒朗,身姿卓然。

這宅院又這處處雅致矜貴,想來非富即貴,京城裏總少不了這樣的貴人吧。

可一時又犯難起來,殿下、七殿下若知道我在這,會不會與我生分,厭棄了我。

我坐立不安,打算早日請辭,若是有機會隨後悄悄見上殿下一麵想來便有了結果。

這時,門外有人說話:「姑娘歇下了嗎,奴婢月蕪伺候姑娘梳洗」。

原來,那位公子還如此細致妥帖,專門派了人來照料我,一時心中感激不已。

「快請進來吧」

「是,奴婢吩咐人燒了熱水待會服侍姑娘沐浴更衣」

我麵露惶恐「多謝姑娘打點,不必自稱奴婢,我本也不是什麼閨秀小姐的,喚我舒言便好」。

她仍舊笑的親切「是,舒言姑娘,姑娘不必客氣才是,都是我們…九公子的吩咐」。

我點點頭,便趕緊去梳洗。

她見我內斂好羞,擱下東西輕手輕腳退下了。

吹了燈我躺在床榻上,回想起今日遭遇,又眼眶濕潤,悲歎命運捉弄。

雖然自己出身不清白,可廣雲台的媽媽精心調教著我,不肯輕易叫我接客,說等。

後來我明白了,什麼是待價而沽。

那日等來的正巧是殿下,他說我的舞好,問我肯不肯隻跳給他一人瞧。

我從沒遇到過這樣的事,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也不急,就等著我開口。

我想了想便問:「那我可以離開…這嗎?」

他輕抬起我的下巴:「當然」。

隨後我就隻住在微雲苑,與殿下作伴,做他的解語花,籠中雀。

想過他會成親,會納妾,到時我是走是留都由殿下決定。

因為我不舍也不忍,不舍得離開他,不忍心看他與別的女子恩愛情好。

現下怕是也一樣,若他…還肯為我違拗郡主,我就是下回再挨郡主的巴掌也心甘。

若他不願再留我,我亦不恨他,他待我這些年已經算很好、足夠好了。

揣著滿腹心事,我終於沉沉睡去。

第二日,我換上了月蕪幫我拿來的衣裳,是一身粉白色金線繡梅花的小襖。

昨日破敗的衣裳伴著我的難堪一起扔到了塵土堆裏,如今我還是那個純粹幹淨的舒言,我對著銅鏡裏嬌俏的女孩說。

不一會月蕪知會我,要我同九公子一同用早膳。

我剛好打算請辭,便亦步亦趨進了主院前廳。

一進去就看見了主座的公子,欠身行禮:「九公子安」。

他睨著我先神色舒展,又微微蹙眉:「行什麼禮,日後免了,這沒那麼多規矩」

我乖順的點頭,也落座在他身側。

他先給我夾了菜,又命人盛湯。

我撇了他一眼,未動筷。

他似無奈,先吃了一口清燴菜心,又抿了一口元魚羹。

我也跟著開動起來,不知為何總覺得他老盯著我吃,不得已我也回看他。

然後猜想他大概愛吃些清淡可口的,用淨筷為他夾了菜。

「公子請用」

「嗯…」他終於低頭吃飯了。

用完了膳,我躊躇的想要開口。

他撇見我的神情,仿佛知道我要說什麼。

「不必顧慮,本…我知道你無家可歸,索性我偌大府邸多養一個人而已,無須在意」

「不,昨夜與我而言已是萬般感激,公子神兵天降救我於水火,我不好打攪太多隻是其一,其二…其二便是我想來尋親,若尋不到就打算離開京城了…」

他停頓一瞬,隨即道:「我在京中有些人脈,什麼事隻管尋我,你且告訴管事,讓他拿我名帖尋人,若尋不到…再說」

他喝了口茶,不等我回話便丟下句「還有公務」匆匆走了。

這下換我著急了,再是門庭顯貴,哪能貴過皇親貴胄。

可我又不好直白告之。

不如我逃了吧,對,再寫封信,這樣就不算不告而別。

希望九公子不要生我的氣,若是有機會的話,我想給他彈一曲我自己譜的《縈絆》。

我隻彈給過殿下,第二個人九公子自然算得上。

我拿定了主意,輕快的回了廂房,又問月蕪要了筆墨紙硯。

「舒言姑娘可要寫家書給您那位親眷?」

「嗯…也不是,就胡亂寫些詞句,我素日裏愛謄抄這些打發時日…」

我幹笑兩聲,希望她沒看出什麼端倪。

沒成想月蕪又搬來好些詩集書冊,一邊拿起來一邊同我說。

「我就知道姑娘定通詩書的,這樣豔若桃李又性子溫婉謙和,隻怕唯有詩書琴曲才能養的出來呢」

「哦對了姑娘,這些都是我們公子讀過暫且擱置的,姑娘盡管看,若是缺了什麼我打發人去買」

我聽著這樣的話更麵色潮紅,心中愧疚不已。

「多謝你了月蕪,不必麻煩這些、這些足夠了」

我心裏知道,月蕪隻是一個丫鬟,怎麼可能隨意拿主子的東西。

多半是九公子吩咐了,吩咐要多厚待我罷。

哎,哀歎一聲,還是提筆寫就這封愧對人家的信。

在最後一句,我擰起黛眉,寫下「言不盡意,再祈珍重」。

怕日後就見不到了,我隻希望他永遠安好,我也多少能察覺一絲異樣。

隻是我早心有所屬,不能回應他,所以更不能叫他傷心,還是早離開為妙。

我把信裝進了信封,折進了身旁第一本詩詞冊裏。

我將釵環卸了大半,這些都不是我的,隻戴上了一隻玉蝴蝶釵,想留個念想。

隨後去了園子裏,看了園裏我從未見過的奇珍異草,還有清池裏的圓滾的錦鯉。

忍不住笑了,真是自由自在啊。

漸漸眉眼低垂,哪怕我時刻陪伴在心上人身側,也是不得自由的。

不過比起我的從前已經好很多了,我哪敢奢求自由。

而在這裏更像一場美夢,隨時能醒的就愈發不該留戀了。

我久居深閣,話本子裏翻牆是不敢想了的。

要不試試去門房那裏碰碰運氣。

說罷我就走到的院門口「這位小哥,我可否能出去市集逛逛?」

他趕忙哈腰「誒,姑娘想去自然可以,隻是公子吩咐了,要命人跟著,不叫姑娘走散了」

他看我低頭不言語以為我不悅「姑娘別惱,實在是公子擔心您,隻是派人跟著保護姑娘周全的」。

我頷首道「嗯我明白,那我改日再去,麻煩了」。

這下怎麼好呢,隻能直說了看來,就算九公子見不到殿下,但殿下身邊的擎影,大約是見得著的。

就這樣我等了半晌,終於九公子回府了,隻是月蕪告訴我他去了書房。

我等不及了,也怕殿下遲遲找不到我揪心,就獨自去了書房。

快到門外我聽到裏麵有人低語,說的還是那位我最熟悉的人。

「七殿下與翡月郡主似乎有些嫌隙」

「什麼嫌隙,嗬,七哥不是最在意這位虎威將軍獨女了嗎,舍得讓人委屈?」

「回主上,似乎前些日子郡主清退些七殿下身邊的鶯鶯燕兒,這才不睦」

「我當是什麼,七哥向來不把這些風月之事當真,否則他也不會多年來滴水不漏了」

「主上英明,的確如是,他不僅沒發作反而掩蓋了內情,若不是探子,卑職還未可知」

我聽到的這些話並不深奧,湊在一起又好陌生,怎麼可能呢?

他說的不會是我的殿下,絕不是!

原來他也是位皇子,那他們之間必有一爭,所以才刻意詆毀的。

我的淚水滑落臉頰,我不相信殿下他隻在乎榮華權勢,也不想看到救我的人麵具下…是這樣的可怖陌生。

我想逃,腳下向灌了鉛,不慎站不穩就要摔下階去。

這時有人攬住了我,他看了我的模樣,抬手替我拭淚,被我躲開。

我用手想掙開,但他依舊沒有鬆開我,反而打橫抱起我進了書房。

他抱我坐在矮塌上,書房的謀士早已識趣退下。

我聽見他歎了口氣,問道:「說吧,你是誰,和七皇子有什麼牽扯?」

好半晌,我淡淡開口:「我就是那個被郡主打發的鶯鶯燕」。

他似乎從我的表現猜到了,並不開口。

「我隻是沒想到,公子…光風霽月的九殿下竟也有背後詆毀他人的時候」我含著薄慍開口。

「詆毀?」我又聽見他重重歎了口氣。

隨後他說的話幻滅的我長久以來的希冀。

「你失蹤兩日,他找過你嗎,探子的話你也聽到了,別說找他甚至封鎖了一切消息」

「知道為什麼嗎,不是因為你比不過什麼郡主公主的姿容,而是因她赫連家的軍功權勢,足以扶持他」

「所以你的子楮殿下毅然決然舍棄了你,現在可明白」

他的語氣和軟,可說出的話卻似刀劍毫不留情將我擊垮在地。

霎時間我涕零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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