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未婚夫為了袒護我的妹妹,將我親手獻給了獸王。
“阿蘭,你且忍忍,我會救你回來的。”
“等你回來,我們就成婚。”
獸人凶悍且殘暴。
誰都知道我這一去凶多吉少。
可縱使我奮力抵抗,卻還是被他綁著扔到了獸王的領地裏。
那頭雄獅處於發情期,看向我的眼神危險至極。
我心有不甘卻無計可施,隻能祈禱著秦讓能早日率兵來救我回去。
可沒等來救兵,反而等來了他和我妹妹的婚訊。
看著那紅燦燦的請帖,我終於死心。
當晚敲響了獸王的房門。
“其實祭品不隻有一種,或許你可以學學河神。”
“我的意思是,你缺不缺新娘?”
天地秩序顛倒,山中多了不少成了精的山精野怪。
他們有時化成人形混進人群之中,我們稱之為獸人。
獸人生性高傲蔑視人類,且當今獸王極重同胞情誼。
而我的妹妹卻在生辰宴上穿了一條狐皮大氅,因此惹惱了他。
獸王放話,若是不將她作為祭品獻祭,便在三日之後讓獸群踏破城牆。
城中的百姓口誅筆伐要我家給個說法,城主更是親自給我爹施壓。
可妹妹是我爹的掌上明珠,他舍不得。
於是乎,這口鍋最後就順理成章的落到了我的頭上。
畢竟在他們看來,我一無貌二無才,替名滿京城的才女去送死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隻是我沒想到,和我一起長大的秦讓竟然沒有半分維護我的意圖。反而端著一副高高在上的君子樣,看我的眼神帶著憐憫與嫌棄。他說:
“阿蘭,香香她是在陛下麵前露過臉的。若真是因為那獅子的幾句話就丟了性命,未免太過可惜。你替她去獸族走一趟,我保證那獅子不敢對你怎麼樣的。”
大概是我那不敢相信的眼神刺痛了他,他找補似的又加了一句:
“我會帶人去救你的,等你回來我們就成婚。”
自從我娘死了之後,我的世界就好像是顛倒了過來。從前對我百般疼愛的父親,眼裏隻能看得見我妹妹,甚至不顧綱常倫理將我的身份給了她。然後是帶大我的嬤嬤,對我冷眼相待卻對馮阿香噓寒問暖。再然後是哥哥,後來是我的閨中密友......
自從我娘死了之後,所有人對我的愛也消失了。
現在終於輪到你了麼?秦讓?
瞧瞧那滿是施舍的語氣,明明當初信誓旦旦說非我不娶的人是你啊。
現在怎麼就讓我替她去送死呢?
我冷眼看著圍在我身邊的至親至愛的親朋,無一不是叫嚷著要我替她去送死的。
雖然我早就知道了他們眼中再看不到我馮阿蘭,可現在卻還是感覺從頭到腳涼的徹底。
“他是獸王自然不是傻子,怎麼會認不出來那天的人是誰?”
我開口想讓他們認清現實。
我怎麼甘心?
就因為她有才,我天資平平,我就該替她去死嗎?就因為她身嬌體弱,所以就合該我替她受罰嗎?就因為她在皇帝麵前露過臉,所以我這個沒頭沒臉的就死不足惜嗎?
可他們卻覺得我在狡辯,口誅筆伐變本加厲。
“阿蘭,她怎麼說也是你的妹妹,你怎麼能見死不救呢?”
我就是在這樣的聲討中被秦讓親手綁住的,而按住我的是我的親生父親。
他麵上不忍,手中的力氣卻未減弱半分。
掙紮間我聽到一聲很沉重的歎息:
“蘭蘭,她是你妹妹。”
2
這句話從小到大我不知道聽了多少遍。
就因為她是我妹妹,所以我就必須處處讓著她。
我有的她都有,我沒有的,她也有。
我喜歡的她要搶,這叫年紀小不懂事,我得讓著她。
她喜歡的如果我也想要,那就是不識好歹。
這麼多年我都忍過來了,可現在他們竟然想讓我替她去送死。
馮阿香躲在他們身後,惺惺作態的流著眼淚:
“姐姐,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惹了禍事卻讓姐姐替我受罰。你們都別攔著我,我要跟姐姐一起去。”
說罷就往我這衝,卻被秦讓攔了下來。
“胡鬧什麼,你以為是去玩的嗎?”
“那地方你哪裏去得,乖,聽話,你先回房。”
他柔聲細語的哄著,直到我被人架著上了前往獸族領地的馬車,都沒看過我一眼。
秦讓,她去不得,我便去得麼......
我心中哀慟卻也無計可施,沒什麼比被自己至親至愛的人親手送上死刑台更誅心的了。
若是我娘還活著的話,她絕對不會讓我落到這樣境地的。
看著窗外越來越偏僻的環境,我心中一個陰暗的計劃已然成型。
既然是你們先想置我於死地,那便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我已經提醒過你們了,是你們自己不識好歹要愚弄獸人。
希望你們做好準備,來承受獸王的怒火。
3
獸族的領地不遠,天將亮的時候我們就到了獸王所在山頭的山腳下。
守山門的小獸好像是沒得到消息,對著我們的馬車呲牙。
馬夫是府裏的老管家,高舉著馬鞭道:
“我們是來給獸王賠罪的。”
他們這才猶疑著開了山門。
可老管家卻沒有繼續趕車,反而是鑽進車廂給我鬆了綁:
“小姐啊你莫怪我,實在是全家的性命都係在我一人身上。我若是不送你來,他們都得死啊。”
他好像還想再說點什麼,卻被小獸打斷了。
那小獸雖未完全化成人形,人話卻說的不錯:
“唧唧歪歪唧唧歪歪,要進進,不進滾。”
然後剛才還在抹眼淚的老管家就一腳把我踹下了車,高舉馬鞭揚長而去。
我忐忑的看著麵前高聳的山門,雖然心下緊張,卻還是強忍著恐懼踏了進去。
左右事情已經進行到這個地步了,再壞又能壞到哪裏去呢?
山裏很大,路也不太好走,我走了幾條岔路之後便不知道自己在哪裏了。
夜色漸深,我暈頭轉向的找了塊石頭坐下,奇怪,這石頭怎麼這麼軟?
我伸手一摸,還毛茸茸的,長毛的石頭?石頭精?
還不等我細想,一聲震顫山頭的獅吼嚇的我魂去了一半。
然後就看見我剛才坐的那塊石頭,自己長腿站了起來。晃了晃,抖了抖,伸出個頭來。
好像......是個......獅子頭?
當今獸王,是不是也是獅子來著?
我剛才好像坐他身上了......
吾命休矣。
被吵醒的獅子看上去心情很不好,他斜睨了我一眼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麼,冷哼一聲道:
“新來的小肉點心?挑個瘦成這樣的是想挑釁我?”
“算了,聊勝於無。”
“感謝自然的饋贈,我開動了。”
說罷他就向我張開了血盆大口,我嚇的腿軟根本動不了。
就在我萬念俱灰的時候,不知從哪飛來一塊石頭。
“金吼吼!你給我住嘴!這可是我費盡千辛萬苦給你騙來......坑來......她可是你心心念念的夫人!”
4
夫人?誰?
我坐在地上,呆愣愣的看著麵前這個看上去很虛弱的家夥,像是訓孫子一樣的在訓獸王。
“你剛剛是想做什麼?啊?說話?”
“金吼吼!你再怎麼墮落也不能觸碰自己的底線!他平常怎麼教我們的?”
“吃人會得病的!再者說你知道她是誰嗎你就張嘴?你怎麼不把我吃了呢?啊?”
他看上去快氣炸了,順了好幾口氣才把氣喘勻。捋了捋自己一頭白毛,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然後走到了我身邊,語氣緩和了不少道:
“嚇壞了吧,他沒睡醒,我已經罵過他了。我們先去吃飯好不好?”
“我可是特意為你請的廚子,手藝很不錯呢。”
哄小孩一樣......
事情的走向好像不太對勁?
我不是來送死的嗎?
不是說不以命抵命就要獸群踏破城牆嗎?
我一頭霧水的跟在他身後,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不知不覺的時候中了什麼毒,所以導致我現在致幻了。
真實的我可能已經被剛才那個獅子一口吞了。
可走在前麵的人卻好像是能看穿我的想法一樣,轉過身來衝我笑道:
“那當然是騙他們的,不然你怎麼能這麼輕鬆的到這裏來呢?一條蠢狐狸而已,被人抓走扒皮是他自己活該。”
直到我被他帶上餐桌,我還是不敢相信傳聞中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獸人,現在會笑眯眯的問我飯菜還合不合口味......
剛才還想一口吞了我的獅子,現在好像是剛從睡夢中清醒過來。他看上去有點尷尬,一會摸摸鼻子一會撓撓頭,看起來很忙的樣子。
我現在借著桌上的蠟燭才算看清他的長相,不同於剛才罵他的那個白毛的虛弱。
他看上去健康的過頭了。
很高,站起來感覺像棵大樹一樣。
不好好穿衣服,衣衫半開,上身露出來的是發達的肌肉和健康的小麥膚色。
一頭金發金光燦燦,維持人形的他沒有什麼獅子的特征,也可能是特意隱藏起來了。
臉頰側麵有三道疤,非但沒有毀了他的容貌反而添了幾分風情。
隻是他看向我的眼神,實在是有些不對勁......
“我剛剛夢遊了,嚇到你了,跟你道歉。”
“你要是心裏不平衡的話,你就咬我一口吧。”
說完他就故作悲壯的把胳膊伸了過來,隻是那亮晶晶的眼睛怎麼看怎麼都是期待。
我看不出他和那天凶神惡煞的獸王有哪裏相似,甚至懷疑是不是他睡著的時候被野狗奪了舍。
我正發著呆,他好像是見我沒什麼反應,默默的把胳膊縮了回來。
“那我就當你消氣了哈。”
“那你不生氣了,能不能和我結個婚。”
5
大概是我震驚之餘那不情願的反應太過明顯,這個話題就被很尷尬的擱置了。
沒有過多的解釋,他們給我安排了一間房間,我就像是來訪的客人一樣在這山裏住了下來。
雖然目前看來,我的處境安全的不像話,但每天身邊圍著一群不人不鬼的家夥,該害怕我還是會害怕的。
這很好理解吧,比如來給我送飯的這個野豬精——他看著我流口水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再比如那個露出原形的白毛,拖著蛇尾天天圍著我轉。
口中時不時的還嘀咕什麼時機未到。
天知道那是什麼時機?開葷的時機嗎?還是我成熟的時機啊?
而金吼吼,自從我住下來之後他就再也沒在我麵前露過麵。
我現在除了盼著秦讓能念著舊情趕緊帶人來救我回去,一邊手忙腳亂的給自己想著退路。
可還不等我有什麼頭緒,今天一大早就莫名其妙的被帶大了一場大宴上。
失蹤了很久的金吼吼親自來接我,走的時候他跟我說:
“記住了,我叫金吼吼。不管有人問你什麼,你就隻管說是金吼吼帶你來的。”
“除了我和言無極,就是那個白毛。其他任何人要帶你走你都別走。”
他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臨了還是不放心的問我:
“你聽懂了嗎?我叫什麼?”
“金吼吼。”
“跟誰走?”
“金吼吼。”
他高興的臉上的笑意藏不住,帶著一頭金光燦燦的金毛就像一個巨大的向日葵。
我不知道他在高興個什麼,卻也不至於不要命的張口問,你高興個什麼勁啊。
可他卻好像也知道我在想什麼似的,拉著我的手說:
“因為阿蘭記住了我的名字,所以我很高興。”
我抬眼,猝不及防的撞進了他眼底毫不掩飾的愛意。
有點莫名其妙的,可愛意洶湧似要將我淹沒。
我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可心中悸動卻怎麼也停不下來。
這種感覺似曾相識,就好像是來自我的記憶深處。
“我們之前,是不是在哪裏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