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我與程淵是青梅竹馬，自小便情投意合人盡皆知，卻在他戍邊禦敵之時為了家族興盛嫁給太子，可太子沈煜的心裏，隻有我那早逝的姐姐。

婚後我自知此生與程淵再無可能，便想安守本分做一個賢妻，卻不曾想仍舊隻能得到他的冷漠對待。

他殺了我的貼身侍女，又將我禁足在景仁宮整整兩個月。

我心灰意冷，得知程淵凱旋班師回朝，決定與程淵私奔。

夜半偷偷去與沈煜告別時卻被他一把摟進懷裏，聲音隱忍而沙啞。

“清歡，別丟下我...”

1.

冷，好冷，明明已經入了春，景仁宮卻仍舊像冰窖一般，凍得我五臟六腑都開始撕扯著疼。

這是沈煜禁足我的第二個月了，我貴為一國之後，讓他下令禁足我的原因不過是我責罰了一個常在。

真是可笑，不知情的還以為她是皇後呢。

我心有不甘，卻也改變不了什麼，沈煜看著我的眼神始終是那樣的冰冷，冷到快讓我忘了年少見到他時他眼裏的含情脈脈。

隻不過這份情誼隻有在看向我那已經逝去三年的姐姐時才有。

“娘娘，天冷，還是披件衣服吧。”婢女春雨不知何時拿著件狐裘大衣披在了我的肩上，捧著一杯熱茶送到了我的跟前。

我喝了一口熱茶，才感覺身子乍暖，整個人才有了幾分生氣。

“娘娘莫要灰心喪氣，奴婢告訴你個好消息...”

她壓了壓聲音，湊到我耳邊，說出的話令我一愣。

“程將軍此戰大捷，不日便班師回朝了。”

程淵...是程淵回來了...淵哥哥終於回來了。

2.

我是當朝宰相之女宋清歡，但隻是個不起眼的次女。

我有個嫡姐名為宋成妤，與我是一母同胞的親生姐妹，和我長得也極為相似，隻不過她生來便體弱多病，身子比平常姑娘都要更瘦弱些，臉也更白些，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碎的瓷娃娃，這是唯一一個能讓人分辨我倆的區別。

但她卻是眾人心中的天之驕女。

隻因她三歲便會頌詩，五歲便通曉音律，又極為乖巧懂事，一顰一笑都是大家閨秀之典範。

她七歲那年皇後壽宴上，一曲《驚鴻》彈的令人讚不絕口，皇帝更是大喜，當場宣稱姐姐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選。

我阿爹阿娘高興極了，來日女兒做了東宮的女主人，意味著以後就是大梁國的皇後，這樣光宗耀祖的事情，是個人都不會拒絕的。

姐姐也心生歡喜，因為她與太子沈煜早已暗生情愫。

可惜她卻至死都沒等到太子妃的嫁衣，十四歲那年，她便身染惡疾一命嗚呼了。

姐姐的死無疑打亂了阿爹阿娘所有的計劃，權衡利弊下，他們把希望寄托在了我這個不受寵的次女身上。

他們想讓我嫁進東宮，讓我們宋家的榮耀更添幾分。

東宮很好，珠寶首飾數不勝數，漂亮衣裙一套接著一套，可惜，我不喜歡。

因為我心裏有人了，他叫程淵。

3.

我最開始並不想與沈煜鬧得這般僵的。

阿爹阿娘最終還是為了家族的興盛，同皇帝皇後討來了聖旨，要我嫁給太子為太子妃。

我早就知道自己的命運的，自小到大我總是被遮擋在姐姐的光芒之下，明明是嫡出的小姐卻活得還不如其他人家家的庶女。

在阿爹阿娘心裏，第一是家族的榮辱，第二便是姐姐，我是排不上號的。

我也哭過、鬧過，被爹娘鎖在屋子裏整整三天，每一天都在希望程淵來救我。

第三天時，我聽說皇上命程淵擔任將軍一職，前往邊疆禦敵。

一瞬間，我所有的希望全部都隕滅，我相信這是阿爹上奏請諫的，為了威脅我乖乖嫁給太子，拿我最愛的人的命來威脅我。

他們宋家，可曾有把我真正當成他們的女兒...

我隻是個工具，一個為了家族可以隨時放棄的棋子，在他們心裏，我甚至比不上姐姐的一根頭發絲。

4.

可我別無他法，最終還是嫁給了太子。

大婚當晚，他慢條斯理挑起我的紅蓋頭，好笑似的看著我眼裏的嬌羞，眼神那樣輕蔑傲慢。

“宋清歡，你連你姐姐的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別妄想我會愛上你。”

他的手攀上了我的脖頸，我被嚇了一跳，呼吸隨著他的動作開始不順起來。

他繼續道：“你隻會是這東宮的太子妃，而不是我的。”

我看到了他眼裏的殺意，我相信他此刻是真的想殺了我。

我的臉因為呼吸不順漲紅，瀕臨死亡的感覺湧上心頭，我想也不想就取下釵子狠狠朝他的手背刺去，他終於痛呼一聲把手鬆開。

得到自由的我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我想要活下去，我不能就這麼被他掐死。

他的手背被劃出了一道口子，鮮血蜿蜒留下，看起來觸目驚心。

他的眼裏都是怒意，扯著唇角捂著傷口，可血還是不斷從指間湧出來。

“宋清歡，你好樣的。”

他丟下這一句話，毫不留情地轉身離開了房間。

新婚之夜，我們不歡而散。

5.

太子與太子妃新婚之夜大打出手，太子負傷的事情不知怎麼被傳到了東宮其他女人的耳中。

一瞬間，版本越說越荒謬，有說我其實與其他男人有苟且之事，也有說我其實是故意害死了自己的親姐姐，為的就是嫁給太子。

知春接連聽到了好幾次，每次都怒氣衝衝將那些婢女狠狠責罰，剛開始我聽到那些不入耳的荒唐言語也氣惱得很，漸漸的也就習慣了。

不管他們怎麼說，太子不愛我終究是事實。

不過我也不在意，因為我也不愛他。

每個被冷落的夜晚，我都獨自坐在院子裏看月亮。中旬的月亮又圓又大，皎潔的月光直照在我心頭。

程淵在邊塞過得怎麼樣，和我看得也是同一輪月亮吧。

邊塞的夜晚冷不冷，聽說此次外寇是蓄謀已久，也不知道他受傷了沒，他一向是衝在第一個的，這次又是先鋒官。

報平安的信也傳不進東宮。

他應該也在想我，不，一定在想我。

6.

我和姐姐與程淵和太子沈煜是自小的交情，我姐姐宋成妤是皇上皇後跟前的紅人，常被皇後邀去後宮做客，還給了她可以隨意進出宮的令牌。

姐姐與我關係自小就親密，每每去宮裏頭都會帶著我，彼時我們都才十歲的年紀，去宮裏的原因也不過是想多看看四季不曾落花的禦花園。

聽說那裏四季更替，但總有花兒開放，姹紫嫣紅的好看極了。

在那裏，我第一次遇到了程淵。

他是當朝兵馬大將軍之子，兵馬大將軍常駐邊疆戍守邊關，皇帝心疼他兒子年紀輕輕就隨他奔波，便將他放在宮中由皇後撫養。

程淵長得好看極了，丹鳳眼薄唇皓齒，活脫像個書生，他卻告訴我他是個實打實的武將。

有了程淵，我來宮中的目的就再也不隻是為了看花了。

7.

我喜歡和程淵在一起玩，幼時因為姐姐太過耀眼，不論是其他大家閨秀，還是尋常的相仿年紀的孩童，首先注意到的都是姐姐。

在姐姐的光芒下，我黯淡無光，甚至沒什麼朋友。

每天就這樣活在姐姐的陰影下。

程淵是第一個願意和我一起玩的人，他不會嫌我笨，也不嫌我給他拖後腿。

總是帶著我在禦花園捉蝴蝶，爬上城牆看遠方，與我一同在藍天下自由的奔跑......

好幾次他都悄悄跟我說，說他其實覺得我比我姐姐好看，姐姐的美太過拘束迎合，更像是守著禮教的膽小鬼，而我卻像自由的鳥兒一樣，無拘無束飛向更遠的地方。

這是第一次有人在我和姐姐的比較中這麼堅定選擇了我，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羞紅了臉。

我聽到了我的心跳聲，撲通、撲通... ...

8.

有一日，程淵神神秘秘拽著我上了後山，他說他在那裏發現了一條小溪，美極了。

我任由他拽著我來到後山，貪婪的呼吸著每一口香甜的氣息，程淵說的沒錯，後山果真美極了。

皇宮最好看，可高高的宮牆總給人透不過氣來的感覺，壓抑的緊。

我張開雙臂享受著清新空氣的每一分每一秒，突然瞧見不遠處的身影，我定睛扯了扯程淵。

“你瞧，咱們這一趟還收獲滿滿呢。”

他順著我的目光看去，不遠處的兩人分明是姐姐與太子殿下，此刻他們的手緊緊牽在一起。

原來姐姐與太子殿下早已心意相通了呀。

我看見沈煜的指輕輕為姐姐攬去了額前的碎發，反應過來時，我的頰上也傳來溫熱。

是程淵的手。

“程淵，你也有喜歡的人嗎？”我沒來由問出口。

他被我的問題惹得一愣，而後輕描淡寫一句。

“沒有。”

我肉眼可見的斂下目光，心裏頭說不出的酸澀。

手掌被他一下子攥在手心，我愣神，驚訝抬頭看著他。

“現在有了，是你。”

那天的後山暖風撲麵，我與程淵都紅了臉頰，我不止一次的想，若時間真能停留在此刻，該有多好。

9.

我時常覺得，幼時在後宮中和程淵還有姐姐沈煜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就是個夢。

這一切都伴隨著姐姐的香消玉損破滅了，姐姐死在了十四歲那年的冬天，皇上原定來年春時給她與沈煜賜婚，可姐姐終究沒能熬過這個冬天。

她死的那天，沈煜在門外守了一天一夜，滴水未進，不跟任何人說話。

床上的姐姐攥緊我的手，臉頰蒼白唇瓣幹涸，說出的聲音又輕又小，小到我快要聽不見了。

“清歡...”她喊著我的名字。

“我還不想死...我還沒為阿煜穿上過嫁衣。”

我無助地任由姐姐拉著，眼中抹不去的心疼，不住地落下豆大的淚珠。

“清歡...別哭...替我照顧好阿煜...”

我跪到在姐姐的床榻前，再也掩蓋不住內心的傷痛，一聲接著一聲哭著，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