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擄我為妻,隻為殺一殺小青梅的銳氣。
後來,我獨守空房,而他跟小青梅日日纏綿悱惻。
我不爭不搶,隻默默持家賺錢。
寧夕霧總是挑釁我:
「傅七,像你這樣的乞丐,有了許夫人的名分又如何,不過就是一條會看家的狗,再等一年,阿均哥哥就能休了你!」
可是,不等夫君休我。
他便死在了戰場。
寧夕霧以腹中遺腹子,想要爭奪家產。
可夫君都死了,這孩子是誰的?
還不是我這個當家主母說了算!
有些仇,是時候開始清算了......
一個月前,我的夫君許均死在了戰場。
屍首三日前送回入殮。
我穿著素白孝服,跪在靈堂。
「許太爺有多久到京?」
管家上前一步。
「回夫人,信上說還有一日便到。」
許太爺是許均的太老爺,年輕時官至太保,老了隱居嵩山別院。
許家大事,一向是由他定奪的,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許均為抗擊敵軍而死,皇帝下旨賞黃金千兩,良田千頃,厚葬泉山。
這等巨額錢財,免不了引起了族裏很多雙眼睛的注意。
更關鍵的是,許家是商貿大家,名下商鋪上百家,家家每月都有數不清的銀錢進賬。
相比於上麵那些,這些商鋪才是會下金蛋的母雞。
而這些鋪子的分配,就是他許老太爺的一句話。
「到了第一時間通知我。」
交代完這些,我從蒲團上站起身,用手帕擦拭著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淚水。
屋後偏殿,寧夕霧站了三個時辰。
一看見我出來,她立馬衝過來,腳麻得還差點摔了一跤,麵容猙獰:「傅七,你算是個什麼東西,居然還敢讓家丁來攔我,再等一個月,阿均哥哥就能休了你!」
我看著她破口大罵的潑婦模樣,隻覺得好笑
寧夕霧,許均的青梅竹馬,一直被他捧在心尖上的人。
在許府,她一直是暢行無阻的,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隨意使喚打罵下人,儼然一副許家女主人的存在。
我和許均婚後的三年裏,她依然是如此做派,甚至還當著我的麵和許均在案桌上纏綿悱惻,在床上衣衫不整,眼神挑釁地看著我。
她總愛諷刺我——
「你是許夫人又如何,有名分又如何?得到阿均哥哥寵愛的,是我!」
「若不是律法限製,阿均哥哥早就休了你。」
「你嫁給阿均哥哥那麼多年,都沒能懷孕,可我現在有孕了,我才是許府真正的女主人!」
可惜,現在許均死了,一切都不一樣了。
隻不過,她好像還完全沒有意識到。
她的避風港,已經坍塌了!
「放開我,我肚子裏還懷了阿均的骨肉,要是傷了我,你們一個兩個都吃不了兜著走!」
上前拉著寧夕霧的家丁依舊沒動,不搭理她。
人們常說,三個月的孩子最不安穩,我看著她微微凸起的肚子,隻好好心提醒她一下。
「你再這麼情緒不穩,蹦來跳去的,你肚子裏的孩子就會有危險,沒了孩子,你就一點拿來要挾的條件都沒有了。」
她聽了我的話,瞬間反應過來,神色緊張地摸著自己的肚子:「你是想要害我和阿均的孩子嗎?你真是個歹毒的女人!」
我笑了,我還什麼都沒有做就被戴上了歹毒的帽子,那接下來我要做的事,還能被她用什麼詞來形容呢。
我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寧夕霧,你可知道,許均已經死了?」
寧夕霧一愣,我側過身,她看到靈堂飄揚的白布,眼眸裏閃過淚光,很快又被恨意代替。
「你想說什麼,就算許均不在了,我依舊是許均最愛的女人,我們的孩子,就是許府的主人。」
她狠狠刮了我一眼:「你這個低賤的乞丐,哪裏來的就滾回哪裏,許家的事,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可不要妄想許家的財產,那都是許均留給我和孩子的。」
許家的財產,確實是許均的,不過,那是在他還活著的前提下。
可他都死了!
這些錢,自然由我打算。
2
我輕輕笑出聲:「你到底知不知道,皇帝在百官麵前所說,許將軍,對國有大義,對家有深情,是衛國數一數二的好男兒。」
寧夕霧還不明白,疑慮地盯著我:「那又怎麼樣,阿均確實是個好男兒,陛下沒有說錯。」
「真的沒有說錯嗎?」我停頓兩秒,一字一句。
「若是他真的對家有深情,怎麼會私通一個閨閣女子。衛國法製,夫有二妻則誅。你和許均的事,可是違反亂紀的事。」
寧夕霧臉都氣歪了:「你胡說八道什麼,這京哪個有錢人家不娶偏房小妾,我......」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從她的牙縫裏擠出來,「我是阿均的小妾。」
讓驕傲尊貴的寧大小姐承認自己是小妾還真是不簡單呀!
畢竟在這三年時間裏,他們兩個人一直保持不明不白的關係,就是因為寧夕霧不甘心伏低做小,壓在我下麵一頭。
而衛國法製,三年內無過錯不予和離。
所以寧夕霧,一直看我不順眼。
可是,當初嫁入許家,又是我自願的嗎?
寧夕霧見我一直不說話,以為我被她的話噎住了,洋洋得意:「所以我的孩子,是阿均名正言順的嫡子,你就等著被轟出去吧。」
寧夕霧呀寧夕霧,你怎麼還是那麼蠢呀!怎麼以為所有的事情靠你張張嘴就可以變成事實呢?
當初可是你使性子拒絕許均去寧府下聘書的。
所以在官家記錄裏,她和許均,就是兩個毫不相關的人。
但是,我懶得和她在這方麵扯皮。
我直接開門見山:「你這孩子,算算時間,最多隻有三個月,但是那時候,許均早就已經隨軍出征了。」
寧夕霧的臉一下子白了,她就是再笨,現在也能聽明白我的意思。
這次出軍,皇帝特意下了命令,不許任何閑雜人等隨軍,尤其是女子,禍亂軍心,違者當以軍法處置。
軍法,就是要砍頭的意思。
偏偏有人不知死活,也不知道是膽子大還是單純的無腦。
寧夕霧就是其中之一,她居然跟著許均上到戰場,當然不是上去披戰甲,刃敵軍,而是整天和許均窩在帳篷裏,飲酒作樂,日日纏綿。
那孩子,也是在那個時候懷上的。
我看著她微微顫抖的身子:「這件事,你要是說出來,牽扯的可不隻是你一個人。」
寧夕霧已經嚇得六神無主,看著我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臨死掙紮。
「我要是說出來了,許家也一定不好過。」
我搖頭,直截了當告訴她答案:「你不敢。」
她並不是除了許均就一無所有,寧家也是京都有名的名望世家,要是她去打掉孩子,在這段風波過去之後,挑個有點錢財的小家,並非難事。
抗著殺頭的風險說出來,並不值當。
3
隔天,許家的各路親戚都來了。
人人苦著臉,但眼裏一點淚光都沒有,眼珠子滴溜溜地轉。
他們在靈堂寒暄幾句,就迫不及待開始逼問我商鋪地契。
「小丫頭,你把東西放在哪裏了,快快拿出來。」說話的是一個中年男人,滿臉橫肉,馱著個像是六月懷胎的大肚子。
我認出來他,是許均的舅舅,按理說,許家的鋪子,跟他可是一點關係沒有,沒想到這些人也要過來分一杯羹。
他倒三角的眼睛狠狠一瞪:「快把東西交出來。」
說著便要上前,其他人見了,也立馬一窩蜂湧上來,唯恐慢了占不著便宜。
我被圍在中間,數不清雙虎視眈眈的狼光緊盯著我。
人走茶涼,尤其是許均這種人,都能凍成冰塊。
我真想把躺在棺材裏的許均拉起來,讓他睜開眼睛看看,平日裏這些對他關切細微的親人,在他的靈堂上,又是怎樣一副嘴臉。
想想還真是痛快,可惜呀,他現在都不知道在哪層地獄裏呆著呢。
突然,一雙手把我拉了出去。
我轉頭一看,是她。
許均的姐姐,許音,許家上下所剩不多的正常人。
精通商貿,這些年商鋪要不是在她的打理下,早就被許家這些蛀蟲給敗光了。
她大喝一聲:「各位們稍安勿躁。」
嘈雜聲小了一點。
許音繼續說:「許均身死不過短短幾日,各位叔伯就在這裏商討分家一事,未免太過無情。」
我知道,這些不痛不癢的場麵話,就跟往大火裏麵吐口水,那是起不了一點作用。
果然,安靜不過片刻,數十人又推搡叫喊起來。
我和許音對視一眼,恰好這個時候管家急匆匆趕來,向我作一個手勢,我就連忙拉過許音在團蒲上跪下來。
眼尾處抹點辣椒粉,不過半刻功夫,眼睛瞬間紅一片。
許老太爺來了。
他最是疼愛許均,把他捧在手心上寵,乍一聽到消息,氣順不過來,在路上昏迷了三天三夜,醒了又著急忙慌地趕過來,一到地,就往靈堂跑,卻是沒想到,看到的是這樣一幅畫麵。
「你們都在幹什麼?!」
這一聲下去,沒人敢說話。
許老太爺邁著氣勢洶洶的步伐走上前。
「你們這些阿均的叔叔伯伯,居然敢在阿均靈堂麵前就作出這幅醜態。」
他目光掃過跪在地上的許音和我,臉色稍微和緩了一點。
「幸好不是人人都像你們這般,還是有人真心對阿均的。」
人群有人想說話,愣是被許老太爺一記眼刀打回去。
許均舅舅橫行霸道慣了,壞脾氣忍不了一刻。
「老太爺,許均都死了,我們是不想許家的財產落入到外性人手裏,說到底,這也是為了你好,要不然等你百年的時候,我們連個草席都拿不出手了。」
許老太爺明顯被這番話氣得不輕,整張臉都黑了。
「滾,都給我滾。」
管家反應很快,立馬帶著府中侍衛把人帶下去。
4
大堂上,許老太爺神態疲憊地癱坐在椅子,整個人一下子老了不知多少。
我知道,許均的事對他的影響很大。
他看著我和許音兩人,歎氣。
「我就是把家產地契全給了你們兩個,也不會便宜他們的,他們就是些隻會吸血的怪物。我可憐的小阿均呀,怎麼會......」
他說不下去,唉長歎短。
我在旁邊安慰:「老太爺你還要保重身體呀,千萬不要憂思過度。」
許音端來杯茶,她臉上的悲傷神情同樣做得很到位。
「人死不能複生,阿均為國犧牲,是為大義拋頭顱,灑熱血,是我們許家的驕傲。」
有時候,我真的很佩服許音睜眼說瞎話的本領,這兩句違背本心的話說出來,麵上還可以保持神態自若。
她和許均之間的事,可不是單純用一個恨可以形容的。
許均的父親,看上了江東劉家的小姐,娶過門一年之後生下了許音,當時可謂是京都最羨慕的恩愛夫妻。
許父還向劉小姐信誓旦旦地許諾,一生一世一雙人。
可惜,這人的心,易變。
在許音剛滿兩歲的時候,那男人又納了一房妾室,日日寵幸,不久之後就生下了許均。
劉小姐氣結鬱心,臨死前想再見自己丈夫一麵,也沒能如願,最後睜著眼睛離開人世。
那時候,許音才不到五歲,母親沒了,父親對自己不管不顧,侍妾上位成了當家主母,弟弟對自己拳打腳踢。
她在府裏麵的日子,還不如府裏麵幹粗活的下人。
許家那麼多賺錢的鋪子,有一半都是劉小姐的嫁妝,這些年一直落在許家母子手上,供他們吃喝玩樂,自己卻是忍饑挨餓。
若是說恨,許音的恨意並不比我少。
許老太爺點點頭,他倒是還記得清楚:「阿音,想當初,也是你母親帶過來的嫁妝,這裏麵理應有你的一份,你放心,我不會老糊塗這點都分不清的。」
許音垂著頭,看不清神情:「謝老太爺。」
還真是諷刺,許音這些年不知受了多少的苦,才終於可以拿回本來就屬於她的東西。
外麵突然喧嘩嘈鬧。
管家急匆匆趕進來。
「稟老太爺,外麵寧小姐吵著要見你。」
許老太爺木著臉,不耐煩:「什麼寧小姐,有什麼事?」
管家不留痕跡地看我一眼,見我輕輕點頭,才著急忙慌地回答:「那位寧小姐,說是懷了少爺的骨肉,吵著見你,說是不想讓許均的血親流落在外。」
我順著話說:「寧小姐和夫君一直來往親密,極有可能是真的。」
許老太爺一聽到這話,眼睛發光,他自然欣喜,要是這人真的懷了許均的孩子,那可就是他的曾孫子了。
他喜出望外:「快,快把人帶進來。」
我在一邊默默地看著,嘴角微微揚起笑意。
寧夕霧呀寧夕霧,沒想到你還沒有死心,居然還上剛趕著過來。
我可是早就警告過你了,既然你不知死活,那也就不要怪我無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