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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與皇帝是青梅竹馬,成婚三年,鶼鰈情深。

我父親出征出事後,他一道聖旨將我賜入冷宮,轉頭扶持他的寧貴妃登上後位。

最後,我受盡折磨而死。

再睜眼,我回到初登後位那一天。

皇上拉著我的手,滿眼溫柔,笑著說我最識大體,要將這後宮囑托於我。

三年後,我看著被火吞噬而盡的皇城,手拿玉璽,帶著親兵進宮救駕。

「大膽奸妃,竟然敢假傳聖旨,帶著皇上自焚!」

「國不可一日無主,來人,扶本宮登基。」

「折竹,從此之後,你便是朕的皇後,你我自幼相識,我將這後宮托付於你,朕放心。」

「今日封後大典,你也累了,不如我們......」

「不如皇上早些回養心殿休息。」

「好,那便......嗯?」言霈安一愣,詫異地看向我。

今日是我正式冊封皇後的日子,算是帝後禮成第一天,民間的說法就是洞房花燭夜。

而我居然下逐客令。

我們相識十餘年,我從未拒絕過他的提議,何況是我滿心滿意期盼的這天。

「本宮乏了,梧桐,扶本宮回房休息。」

2

皇上走後,我讓宮中樂師們都停下吹奏。

皇城恢複了往日的寂靜。

宮人們大氣都不敢出,都以為我是生氣了。

「娘娘,今日是您的大喜之日啊,怎麼將皇上趕走了?

「這不是您一直盼著的日子麼?您不開心麼?」

梧桐關上門,屏退下人,我偏頭,隻見她一臉擔心。

她從小便是我的貼身丫鬟,五歲便跟在我身邊,如今也是我身邊一等女使。

「開心麼?」

我眼中陰霾,給自己倒了一杯合衾酒。

前世,我歡欣雀躍的等待著這一天,滿臉都是女兒家的嬌羞。

言霈安也是像剛剛一般,眸含深情,極盡柔情與我承諾。

可後來他又做了什麼呢?

他踩著我的手,一下又一下,狠狠發泄。

聽著我指節碎裂的清脆聲響,說早就看膩了我這張臉,說我在榻上像塊木頭,不懂承歡,看我一眼就惡心至極。

他捧高踩低,又說他的寧貴妃善良懂事,委曲求全,哭了不知道多少晚。

所以硬生生剜下我一雙眼睛,向她賠罪。

我摸了摸完好無損的眼睛,「他壓根不行,本宮懶得演。」

隨後自顧自喝著酒,沒理旁邊一頭霧水的梧桐。

「可娘娘,您這樣讓皇上失了麵子,後宮前朝難免有議論,怕回頭還會失了君心,您何必呢。」

嗬。

我猛地灌下一口合衾酒,濃烈的味道刺激的我直咳嗽。

他的心?

我恨不得現在就扒開來看看,他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才會如此決絕。

我有些醉了,笑的燦爛:「我的好梧桐,不會的。」

言霈安又不笨,他現在怎麼會冷落我呢?

汴京宋氏,三大世家之首,綿延百年,頻出宰輔,權勢遍布,聲望極盛。

我的大哥是戶部侍郎。

二哥手握重兵。

我的父親更是先帝親命的定國公,是輔佐先帝登基的肱股之臣。

一邊把持著朝綱,一邊廣施恩德,教書育人,天下學子眼中的宋聖人。

我又是他唯一的女兒,自是貴不可言。

所以先太後才頻頻將我接到宮中,做言霈安的玩伴。

是早將算盤打到我的頭上。

幼時我不是沒有猜疑過。

可言霈安為我題詩,將我入畫,哪怕是挨戒尺也要翻牆帶我去看花燈。

至今身上還佩戴著我剛學女紅時,第一次繡的香囊。

蹩腳的竹葉糊成了一團,可他卻一直貼身戴著,說喜歡的不得了。

小時候我不守規矩,總愛溜出去騎馬,被爹爹知道了免不了一頓臭罵。

他便翻牆來找我,嬉笑著哄我:「要不嫁與我吧?我絕不攔著你騎馬。」

少年時我以為清澈見底的愛意,成了溺斃我全族的刀。

養的我情根深種,又將我連根拔起。

言霈安,夠狠啊。

可這一世,我不再愛他了。

3

若我所料,第二日言霈安依舊是言笑晏晏,仿佛昨日無事發生。

還是替我添菜,帶來了許多庫裏的寶物,任我挑選。

「折竹,你看這是南國上供的鬼工球,一層包裹層,又叫同心球,就如同你我。

「折竹,這是寒天暖玉雕刻成的玉簪,朕雕了好些天呢,上麵是你最愛的文竹,朕給你戴上。」

還是這樣的體貼,就像那個掐著我脖子讓我去死的人,不是他一般。

我撫手,擋住了他為我簪發的動作。

「陛下,臣妾今日穿的豔麗,和這文竹並不相配。」

言霈安一愣,我從來都是叫他霈安,如今這稱謂倒是讓他有些陌生。

再仔細看我,的確和從前打扮的有些不同。

從前我追求端莊大氣,雖然我從小是打馬爬樹的活潑性子。

但為了配得上言霈安,我壓著自己的本性,要求自己必須一言一行都要典雅大方,穿的也是矜貴但素雅。

而今天,我穿了一件大紅色外衫,外披雪白狐毫。

耳間、發間都綴著點翠鑲金的九尾鳳飾,唇色鮮紅,在窗外皚皚白雪的映照下,顯得熱烈又肆意。

「朕的皇後真是美不勝收。」

言霈安一時間有些看呆,眼中驚豔不是假的。

往常他誇我,我總會羞得別過臉去。

而現在的我,目光清明,直勾勾看著他,眼神並無躲閃。

「是麼?比寧溪還要美麼?」

我問的直白,言霈安一貫和藹的臉色,驀的一沉,隨即立馬恢複如常。

「你是傾城的牡丹,她不過是路邊的野花,哪裏比得過你去。」

我心中冷笑,他剛登基,為了穩住我,什麼胡話都能信口胡謅,當真是兩麵三刀。

以往我總是沉醉在他的柔情蜜意裏,從不把寧溪放在眼裏,也不曾找她麻煩。

這才讓他又蟄伏了三年,籠絡了自己的權勢。

「既然是朵野花,怎麼能伺候好天子,既如此,便將她折斷了吧。」

「放肆!」

言霈安一時惱怒,出言嗬斥。

他總是能戴好溫柔的麵具,除非是關於他的白月光。

可今天,我偏偏就要鑽他的死穴。

「陛下要瞞我到何時?」

我目光冰冷:「外頭傳言寧貴人才是陛下的心頭愛,該不會是真的吧?」

言霈安目光躲閃,嗬斥道:「你既已是皇後,便更要遵循三從四德,聽風就是雨成何體統?「體己後宮,端莊大度才是你的本分,莫要問些沒有的事。」

他說的言之鑿鑿,用禮儀用高位壓住我,而我隻覺得一陣反胃。

往昔的山盟海誓猶在耳。

原來一句一句,都是為了阻止我向他的白月光動手的安神藥罷了。

隻有我溫厚大度,他的白月光才能睡得安穩。

隻有哄的我宋氏一族安安分分,他的江山才能安穩。

我緩緩站起,仿佛沒察覺到他的怒意,或者說壓根不在乎:

「本宮既是皇後,本宮不開心,便是整個宋氏一族不開心,陛下以為,您的龍椅還坐得穩麼?」

我背對著言霈安,也知道他現在臉上是精彩紛呈。

「我偏偏就要寧溪過得不痛快,又如何?」

言霈安徹底忍不住脾氣,怒道。

「賤人!居然敢要挾我!

「宋氏又如何,我如今已是皇上,我想重用誰還輪不到你這個潑婦指手畫腳。

「宋折竹你等著,我要讓溪兒做皇後,讓你們宋氏都被她踩在腳底下!

「宋氏言行無狀,詆毀皇室,今日起打入冷宮,任何人不得探視!」

言霈安憤聲道,甩袖離開。

4

從那之後,我就搬進了冷宮。

言霈安夜再也沒來過我宮裏。

他大手一揮,將寧貴人升成了寧貴妃。

將我宮裏的寶貝,成堆的往寧溪的珍月閣搬,把之前親手給我做的東西一一砸碎。

就連與我一同養的狗,都打了一頓,奄奄一息。

還是我讓梧桐撿了回來。

梧桐急地流淚:「娘娘,這可怎麼辦啊?您這是徹底惹惱了皇上啊。」

我仔細給土豆上著藥。

「不惹惱他,他還擱那裝情深義重呢。」

惡心!

我入住冷宮,後宮中饋自然就交到了寧溪的手上。

言霈安就更不加掩飾的對寧貴妃寵愛,所有人都知道她才是皇上的心頭肉。

寧溪顯然自己也是清楚的。

所以她簪著那支文竹玉簪,扭著腰,迫不及待的就來冷宮看我。

「宋折竹,你不會以為這是霈安為你雕的吧,那是我不要的,他才送了你。

「啊,對啦,還有這個香囊,他戴了這麼久因為裏麵放的是我寫給他的情詩,你不會以為是他對你情深義重吧?」

寧溪將香囊丟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幾腳:

「我忍氣吞聲這麼久,等的就是這一天,宋折竹,你給我跪下磕頭,我便放你一條生路。」

生路?

我安靜喝著茶,不理她。

我越安靜,寧溪便越暴躁,她揮手,身邊的侍女便要來壓住我,卻被梧桐反手一剪,一把推開。

撞在了寧溪腳邊。

就在這時言霈安來了。

寧溪立馬身子一軟,倒在地上:「皇後娘娘,嬪妾也是好心,你怎麼還動手打人呢?」

她眼眶含淚,嬌弱的模樣,我見猶憐。

言霈安皺了皺眉,一把將寧溪扶起來,怒視我:

「你發什麼瘋?」

我還是悠哉悠哉坐著喝茶,聳了聳肩。

你的心頭肉這麼大人了還腳滑,我能怎麼辦。

寧溪抹著眼淚,顫聲道:

「嬪妾盼著皇後娘娘與陛下早日消了嫌隙,特意將這香囊送來。

「誰曾想嬪妾不知道怎麼惹娘娘生氣了,皇後娘娘便打了嬪妾的侍女,還推了嬪妾。」

寧溪一臉委屈地望向我:

「娘娘,你即便是生陛下的氣,也不能扔了這香囊啊,這可是陛下日日戴在身上的。」

我無語。

前一秒還說言霈安厭棄我,現在又演著帝後情深的戲碼。

寧溪這又邀寵又拆台的,不去唱戲真是可惜了。

言霈安拿起地上的香囊,眼中晦暗不明:

「皇後,你與我相識多年,我知道你心中難受,但是也不該拿貴妃出氣。

「你現在同貴妃道歉,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我差點笑出聲,還是紋絲不動。

寧溪淚滑落至臉頰,又跪伏在地上,咬唇勸道:

「陛下,皇後娘娘也是氣極了,嬪妾不要緊的。」

我還是一言不發,冷冷地看著他。

言霈安突然衝上前,一手揮掉了我手中的茶盞。

「宋折竹,你這是什麼眼神?

「你信不信我明日便廢了你?」

言霈安平日都是和顏悅色,今日顯然是發了大火,嚇得周圍的下人跪了一地。

我悠悠起身,一把拽走言霈安手裏縫的蹩腳的香囊,連同我那不值一提的少年時光,一起丟進了一旁取暖的炭堆裏。

火焰片刻間就將它燒紅。

言霈安猛地一震,不可置信看著我:「這可是......」

沒等他說完,我快步走到寧溪身邊,扯下她頭上的文竹簪,啪的一聲摔在地上。

最後目光冰冷看向發愣的言霈安:

「我與你的情分便如此簪。

「帶著你的人滾出去,別臟了我的眼。」

言霈安摟著寧溪走後,冷宮的門便從外被封上了。

據說他回去後發了好大的火,將我曾經住的宮殿都砸的稀巴爛。

不知道是不是我說的不夠狠。

幾天過去,就是沒傳來廢後的旨意。

5

他走後,我的日子終於過得沒那麼滋潤了。

不僅我最愛的雨前龍井沒得喝了,一日三頓隻有些冷飯餿飯。

宮裏的人總是見風使舵的。

雖然之前我被貶入後宮,但是下人們都好歹忌憚著我的身份。

現在這一鬧,滿宮都知道皇上已經厭極了我,誰都已經不將我放在眼裏了。

終於,在我沒有被子蓋,冷的忍不住打了第七個噴嚏時,梧桐衝出去,對著門口的侍衛大聲道:

「我們娘娘還沒被廢,如今還是皇後,你們怎麼能克扣娘娘的用度?」

侍衛皺著眉,懶得理她。

梧桐氣的眼睛通紅,她自幼跟在我身邊,什麼時候見我這麼狼狽過。

土豆傷勢也好了,跟在她後麵對著侍衛們狂叫,小小的腿還跛著,聲音卻洪亮的很。

我趕緊一手按住她,一手抱起土豆,生怕她衝上去動手:

「你莫急,我這是在等......」

我話音未落,外麵便傳來一陣喧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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