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那修長的手,搶走了我手中的木質楓葉,拿在手裏仔細端詳道:“你有這好東西,為什麼不給我說?”
“想私藏嗎?你看看你自己配嗎?”她冷笑一聲,塗著裸色指甲油的手扶在了腮邊,襯得水蔥似的手指和鵝蛋似的臉更加好看。
“你還給我!”我滿臉通紅,額頭的汗珠不知不覺已經順著臉頰滑下,一個箭步向前急切想要從對方手中奪回楓葉。
誰知對方後退一步,我一個踉蹌直接撲空在白越的腳下,口腔裏全是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她走到我麵前停下腳步,一隻腳狠狠的踩在我的頭上,垂下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濃重的陰影,表情是濃得化不開的得意。
“這就是違抗我命令的下場。”
說完,她就拿著木質楓葉向公園裏麵走去。
【6】
在她走後,我從地上站起來,白色的連衣裙已然被泥土和地上的汙水浸透,變得一塊黑一塊白。
馬尾的皮筋也因為白越的用力而斷裂,我披頭散發的站立在湖邊。
湖中倒影著我紅腫的臉龐、四處飄散的頭發、臟兮兮的裙子,目無神地盯著水中的女孩。
我現在這幅樣子,他會不會被我嚇到。
最終,我鼓起勇氣用湖水洗了洗臉,簡單梳理了頭發,準備去約定地點。
誰知,我剛到湖心亭子就看見了白越,她似是知道些什麼,站在湖心亭旁邊的樹後麵不懷好意地看著我。
她那張白皙的臉龐上堆滿了壞笑,在她冷漠的瞳孔裏,沒有一絲溫暖,隻有冰冷而無情的凝視。
我快步走向湖心亭中間,她卻突然追趕上來,用她那靈動如閃星的眸子看著我:“你猜
如果我們兩個人一起出現,他會認為那個人是你還是我?”她冰冷的話語響起,如寒冰
般滲人。
“你......…竟然知道?”我感覺到臉上的皮膚都收縮了,心也好像拴了塊石頭似地直沉下去。
她挑著眉,一臉不屑地看著我,“難道你真的以為你跟他神不知鬼不覺嗎?”
“走吧,我們看看,他會認為那個人是誰?”她的嘴角上揚成弧形,眼神中充滿了期待。
緊接著,她就用力拉著我向湖心亭走去。
【7】
遠遠看去,陳子安早已在那裏等待多時,手裏的鮮花包裝紙都快被攥的爛掉,他不停地看向亭外,尋找每一抹可能是我的身影。
可是,每一抹身影都走近又離開,他的表情也是由期待到欣喜又到失落。
終於,我和白越都走進了湖心亭。
我不敢看陳子安,我害怕他認出是我,更害怕他認不出是我。
我心中仿佛有一頭興奮的小鹿在不停的撞擊我的心房,我緊張的咬住嘴唇,用力的攥著裙角。
陳子安輕手輕腳地走上前來,“請問你是小財迷嗎?”
他的聲音清冷溫潤,如清澈的泉水,洗盡一切的塵埃,柔柔地流淌在空氣之中。
“我就知道......你”我的聲音小如蚊蠅,還未說完便雀躍地抬頭尋找他的眼睛。
誰知他站在白越的麵前,嘴角壓不住的揚起好看的弧度。
目光熾熱期待,如湖水般清澈見底,如皓月般皎潔明亮。
那一刻,我如墜冰窖,出了一身的冷汗。
心底的那股酸澀的情緒,也像大海上的波浪怎麼壓也壓不住。
而站在陳子安對麵的少女微微咬了一下唇瓣,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眼角發紅,卻用手
攥成小拳頭輕捶對麵的少年,可憐兮兮地說道:“難道你摘下眼鏡就認不出來我了嗎?”
陳子安早已心花怒放,豐神俊朗的容顏上,顯得神采飛揚。眼角眉梢都透著春風得意,流露出掩飾不住的喜悅之情。
“那你告訴我你的名字到底是什麼?”陳子安的身體微微前傾,眼神專注地凝視著她,仿佛世界上隻有他們兩個人。
“白越,白色的白,超越的越。這下你可不許忘了。”她嬌滴滴地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無辜地巴望著他,聲音軟軟的。
我實在是聽不下去他們之間的甜言蜜語,我做不到無動於衷。
於是,轉身離開湖心亭。
身後傳來了陳子安的聲音:“她是你的朋友嗎?”
她好像很為我惋惜,作不食人間煙火的悲天憫人的語氣,“她叫任青青,是我家保姆的女兒,她很聽話懂事。可是很可憐,早早沒有了爸爸,和媽媽相依為命。”
隨著我走的越來越快,他們的交談聲逐漸消散在風中,隻剩下耳邊不住的蟬鳴。
回到地下室,我將自己埋在被窩裏麵,鼻子一酸,強忍著的眼淚立刻掉了下來。
眼淚順著臉頰留下,我用力壓抑自己的聲音,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哭累了,我起來擦擦臉,想了很多,最後決定讓這份喜歡隨風消散。
我們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會有結果的。
【8】
暑假剩下的時間,我再也沒去過湖心公園,我全都呆在白越家,甚至不曾出過地下室。
因為我害怕看到陳子安,更害怕看到陳子安來找白越。
我想時間能夠帶走一切,我一定會忘記陳子安的。
所以,在開學的那天,我早早地到達了學校,去迎接我的新生活。
我穿著貼身的天藍針織毛衣背心,格子迷你裙,配上出純白的襯衫與帶一圈可愛蕾絲的長筒襪,腳上是黑色的圓頭小皮鞋,局促的站在學校門口,審慎地看著麵前這所位於海邊、完全是英式風格建築的大學。
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麼?但是我必須勇往直前。
因為這不僅為我,更是為了我的媽媽。
當我到達新教室落座之後,我在窗外看到了我最不想看到的兩個人,陳子安和白越。
他們並肩走在教室走廊上,金色的陽光悄悄灑在兩人的頭頂,宛如一對璧人。
白色打底的襯衫穿在陳子安身上,又增添了一份優雅。鑲嵌著藍寶石的袖子,又張揚的告訴別人它的高貴。
而身邊的少女笑容似撒嬌的貓兒,眼睛亮得像星星,她的美麗就猶如黑暗中最深處的火焰,讓人無法忽視。
他看向她的眼神溫柔而炙熱,嘴角含笑地看著女孩在她耳邊說著話,滿臉的寵溺隱藏不住。
我不停地在心裏祈禱,不要跟我一個班,不要跟我一個班。
可是,偏偏怕什麼來什麼。
他們的腳步在班門口停下,兩個人坦坦蕩蕩的走進階梯教室。
陳子安非常紳士的為白越擦了擦凳子,而白越則是捋一捋耳邊的頭發,眼中帶著嬌羞,臉紅的如同春天的桃花,小聲且甜甜地說道“子安,有你真好。”
而對麵的少年則臉上驟然升起一抹緋紅,迅速蔓延至耳根,如春水蕩漾,令人心動不已。
坐在他們身後的我,感覺心被刺痛,不禁咬了咬嘴唇,心裏有一股莫名的酸楚。
突然,陳子安扭頭掃視全班的時候,怔了一下,他直勾勾看著我:“你不是白越家的那個女孩嗎?”
我麵對著他突如其來問話和關注,突然愣住了,原來他還記得我。
霎時,我的麵頰上驀然湧起兩片紅潮,那紅潤從我的頰邊一直蔓延到我的眼角眉梢。
我低著頭,鼓起勇氣,磕磕絆絆的小聲說道:“對......對,我叫任青青。”
“你好,任青青,我叫陳子安。”陽光斜照下,少年的臉龐輪廓更加分明,帶著絲一般的眼眸幹淨明亮,純真透徹。
我不知不覺中看呆了,竟然久久忘記收回自己的手。
而他旁邊的白越卻死死地盯著我,她眼底洶湧的恨意如同鋒利的匕首,一下子便劃破了她平日處心積慮的偽裝。
“啊,不好意思。”我剛忙在白越的威脅中撒開了陳子安的手。
“沒關係,我聽白越說你是她的朋友。那你就也是我的朋友,以後有需要幫助的記得來找我哦。”
眼前的少年,臉上帶著謙和的笑意,嘴角噙著一抹邪笑,流露出令人信任的溫和之色。
說完不等我回答,便轉頭回正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9】
此後的日子,我變成了他們兩個的小跟班,去到哪裏都要帶上我。
他們去天台看星星,我站在樓梯口為他們放風。
他們去看演唱會,我站在場外聽聲音。
他們去做實驗,我就跟在他們後麵計數據。
他給她寫的每一封情書都經過我的手交給白越。
......................................................…
然而,隨著時間越來越久,事情逐漸走向了不可控的方向。
白越不再似最初般珍視陳子安的一切付出,漸漸地變得越來越暴躁。
她開始不再掩飾自己的虛偽,也不再對著陳子安說那些違心話。
甚至在私下偷偷勾搭上了隔壁學校的校草。
終於,在月明星稀的一天晚上,陳子安得到了小道消息說:每個星期五晚上白越都會跟洛子昂去飆車。
他便瘋了般的衝到我麵前向我詢問這是不是真的,我看著他痛苦的樣子,實在是不忍心開口告訴他。
緊接著,他便自己在星期五的晚上蹲在白越和洛子昂去飆車的必經之路上。
他當場看到了白越緊緊地雙手環抱著身前騎著摩托的洛子昂。
他拚命地攔下了即將要去飆車的兩人,他不可置信地看著麵前的女孩子,仿佛他從未認識過她般。
他的臉色很蒼白,眼角泛紅,祈求般望向她,啞著聲音說道:“白越,是我哪裏做的不夠好嗎?”
對麵的少女卻一看到他就背過身體,似乎很不樂意和他有任何交集,甚至一個眼神都不想給。
他呼吸急促,深吸了好幾口氣,努力使自己恢複平靜。
然後,緩緩地靠近白越,祈求般地拉著她的衣角 :“你不是說過你喜歡我的嗎?”
“說過的話就不能改變嗎?”對麵的少女轉過身來,抽走了她的衣角,向後退了一步,和他之間多了一道虛幻的距離。
“我們之間到此結束了。”
他一瞬間發現自己才是多餘的,可是卻不舍得離開。
直至這條路上,隻剩下他和拐角處的我。
黃色的燈光照耀著整條街,身後拉長的影子顯得格外的孤獨。
他聾拉著腦袋,像一株失水的植物,一言不發地矗立在原地,周圍的氣氛如同凝固的冰川,寒冷而壓抑。
突然,他身子一軟,眼看就快要倒在地上。
我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出現在他身後扶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