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看著孟淮收拾完滿地的玉簪殘渣才故作氣消,對他納妾之事有所鬆口。
「罷了,孤女可憐,左右不過是多張吃飯的嘴。」
這一句話讓忐忑候在西廂的李爾容再次見到我。
隻是她沒料到孟府的大堂上還悄然坐滿孟氏的鄉老。
我位居主位,儀容端正。
「聘為妻,奔為妾。李氏,你乃我為夫君正經納進府的妾室,孟氏族譜當有你的名字。」
尋常妾室隻在生子立功後可堪進入族譜。
李爾容饒是孟淮此刻的心頭好,起初他也並不同意即刻要將李爾容寫進族譜。
我難得向他耍小性。
「好哇,若夫君每回見到一個孤女就要帶回家,那我就讓後世看看孟氏祖先如何風流成性!」
孟淮被我逗得一笑,他輕點我的額間。
「四娘如此嬌憨可愛,夫君怎舍得四處風流?」
「你放心,若是爾容日後對你不敬,你將她發賣出去,夫君不會說一個不字。」
發賣公主?
孟淮,你最好永遠記得這句話。
我費盡心思將納妾的戲台搭好,台下的李爾容卻畏縮不前。
她是從宮中偷跑出來的公主,怎可進入他人的族譜?
出逃前,她可是陪侍父皇接待外臣的公主。
那月氏的藩臣獻上幾盒月氏香後,竟要她和親成為藩國王妃。
月氏日益強盛,皇帝並未拒否月氏的請求。
公主李爾容卻率先鬧出風頭。
她氣鼓鼓地私自離宮,在官道上慌不擇路,一頭紮進孟淮的懷中。
月氏大漢黝黑粗獷,可孟淮清雅倜儻。
李爾容一見傾心。
何況她此番出逃若是意外納得駙馬豈非就此擺脫聯姻的困境。
因此,即便她明知孟淮已有妻房,李爾容也不在乎。
左右隻要生米煮成熟飯,公主昭示身份,糟糠之妻唯有自請下堂。
前世的李爾容打錯算盤,沒料到我這位正妻不肯鬆口納妾。
她灰溜溜地離開孟府後,立即被街上巡邏的官兵帶回皇城。
再不久,坊間傳聞公主李爾容遠嫁月氏。
可不料月氏包藏禍心,三月後撕毀了與中原的盟約,虐殺和親公主,劫掠邊境。
孟淮得知消息後痛心不已,我天真地安慰他莫要傷心過度,為此陪他徹夜飲酒。
可醒來時,我的夫君已將我捆在馬車上,正與凶蠻的月氏人低語交談。
我被孟淮賣給月氏作奴,價錢是一具中原公主的破敗屍體。
我不忍再細想前世的經曆。
這輩子,我索性讓李爾容上趕著做妾的算盤打得夠響,請來族老為她作證。
哪怕有朝一日,李爾容認回公主的身份,她也已生作孟氏的妾,死作孟氏的鬼。
隻是我沒想到堂堂公主稍加猶豫後堅決地將那杯妾室茶敬上。
她忍氣吞聲,恭敬地簽字畫押。
族老們對妾室的蔑視與打量如芒在背,李爾容這輩子沒有受過這麼大的委屈。
事成禮畢,眾人正要散去,她悄悄站到孟淮身前,怯怯地喚他一聲孟哥哥。
可在族老麵前,饒是孟淮也不敢寵妾滅妻,有損家風。
他看向坐立不安的李爾容,眼神泠然。
「你既是謝府的姨娘,以後就該叫我主君。」
孟淮轉過頭,對我已是如沐春風。
「有勞娘子替為夫操持納妾。」
他渡過來一支揚州打造的鳳眼紅寶石步搖。
金光之下,李爾容那對玉鐲隻能算得上是步搖的微末。
我有些愕然,隻恨此前沒人告訴我,尊重他人自作孽,還會有天降的獎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