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攝政王的衝喜娘子,嫁進王府一個月他就醒了。
被我算賬的樣子蠢醒的。
後來他被小皇帝逼出北境。
我問他:“小皇帝如此無禮,我們不反嗎?”
他抬眸:
“反?我兩袖清風如何反?”
我搬出賬冊:“王爺你看看,這些可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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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遇刺後昏迷不醒,皇帝想給自己這位皇叔衝衝喜。
我官居五品的父親毛遂自薦了自己的女兒。
消息傳來,嫡母瞬間紅了眼眶,又是生氣又是心疼,但皇命難違,一時之間也沒了辦法。
嫡姐哭天抹淚自是不願意嫁。
恰好整日在廚房忙活的我這時候去給她倆送湯。
嫡姐看到我,眼神立馬亮了。
喬家不止一個女兒,我替嫡姐嫁過去,可不就是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嫡母大喜過望,忙去找父親商議。
嫡姐嘴角微翹,頓時說不出地得意。
一時之間,父親巴結權貴,嫡姐仍待字閨中這樣無人受傷的局麵達成了。
第二天,父親喊我過去:
“青央,為父替你尋了門好親事,攝政王位高權重,王府更是富貴,你能有如此美滿姻緣,完全得益於喬家。”
“往後攝政王若是安然無恙,你切莫忘記為父的一番苦心。”
京城人人皆知,攝政王昏迷已經三月有餘,禦醫們皆斷言他應是醒不過來了。
偏我父親還不死心,想從中牟利。
我心中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道:
“父親,女兒知道您的苦心。隻是,攝政王如今昏迷不醒,女兒嫁過去,不知喬家打算給我多少嫁妝?”
嫡母一聽這話瞬時警惕起來,輕笑道:
“自古嫁女兒,嫁妝多少都是父母的心意,哪有女兒家自己明著來要的?”
父親也皺了皺眉,不悅道:
“你想要多少嫁妝?”
我微微一笑,心中已有計較:
“我要八十八抬嫁妝,且每抬都必須是上品,價值不低於二百兩。此外,鋪麵十間,良田五十畝……”
我話還未說完,嫡母已是臉色大變,不滿地插話道:
“縱使嫣然出嫁我也沒預備那麼多,喬家養你倒是養出白眼狼來了!”
我淡淡瞥了她一眼,不疾不徐開口:
“既如此那便讓嫡姐嫁吧,否則新娘死在花轎上,耽誤了攝政王的衝喜,不知喬家承不承擔得起。”
十裏紅妝,鑼鼓喧天,腳夫挑著八十八抬嫁妝自鬧市而過。
駐足而望的百姓紛紛一聲歎息。
若是三個月前京城貴女誰能嫁給攝政王,百姓肯定會讚她好福氣,可如今,隻能歎我倒黴了。
當朝攝政王本是文韜武略之輩。
隻因當初對先皇的一諾,扶持年僅八歲的小皇帝登基。
起初還有人懷疑他狼子野心,直言他日後必會篡奪帝位,取而代之。
然而八年過去了,攝政王謹守當年諾言。
一手維護國家長治久安,一手輔佐小皇帝成長為真正的帝王,夙興夜寐,殫精竭慮,自己則連個親都沒成上。
可惜如今小皇帝剛剛親政,攝政王卻遇刺昏迷。
轎子起起伏伏,繞了京城一圈,最終停在了攝政王府門口。
因是奉旨衝喜,王府熱鬧得緊,入耳的都是恭喜聲。
抱著公雞拜完堂,我被送入喜房,自己掀開蓋頭,便看到了傳說中的攝政王蕭衍。
他躺在床上,麵色蒼白如紙。
縱然這樣,仍能從他英挺的眉眼中,看出往日的威嚴和俊朗。
“長得真好,可惜了。”待伺候蕭衍的嬤嬤退下,我的陪嫁丫鬟翠珠忍不住在我耳邊嘀咕。
我輕笑:“有什麼可惜的?”
翠珠看我的眼神頓時帶上了幾分同情,小心翼翼道:
“小姐,別看姑爺長得好,但你看他這嘴唇白得,你日後一大半是要守寡了。”
我噗嗤笑出聲:
“守寡不好嗎?你可知道你家小姐就是衝著守寡來的?”
照顧攝政王不難。
因蕭衍往日不喜生人觸碰,即便我嫁給他衝喜,也隻需每日陪著他就好,至於擦洗、按摩之類,我來之前他們是怎麼照顧的,還是照舊。
我對衝喜王妃的清閑生活感到由衷滿意。
不過我也沒打算一直閑著。
我讓翠珠去陪嫁的鋪子裏把賬本都拿來。
翠珠抱著一摞賬本回來,懷疑地問我:
“小姐,你看得懂嗎?”
“看不懂有什麼關係,我如今不是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學!”
說著我飛快地胡亂撥著算盤,一副很會打的樣子。
翠珠果然被我唬住了,真心誇讚道:
“小姐你真厲害!”
我心中得意,寡婦有什麼不好,富貴寡婦有大把的時間,學什麼都可以。
我本以為我娘是商戶女,外祖是江南富商,我學這些必定是手到擒來。
但沒想到自己琢磨還是挺難的,我每天挑燈夜戰,念念叨叨,仍進步緩慢。
經常一本賬冊我算上好幾遍也對不上。
一日我又在研究一本算了十幾遍仍對不上的賬本,正抓耳撓腮間,突然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第九頁第二項錯了。”
我連忙翻到第九頁,複算了三次,第二項果然是算錯了。
我又把整本賬冊重新算了一遍,這次終於對上了。
算完已是深夜,合上賬本,我伸了個懶腰,內心滿滿的成就感。
不過剛才是誰在說話?
我狐疑地環顧四周,最終將目光落在蕭衍躺著的床上。
我連忙請來住在府上的禦醫,但禦醫進來,他又沒了動靜。
我有點想不通。
為什麼我明明聽到蕭衍說話,他當時說的話還剛好能跟場景對上,但就是醒不過來呢?
難道他是裝的?
我仔細回想當時的情形,是在我看賬本的時候。
既如此,我看賬本便由開始時的小聲念叨改為大聲朗誦。
即便是大聲朗誦,沒把蕭衍吵醒,倒仍是把我自己纏住了,我又坐到案前埋頭苦算。
直到骨節分明的手指出現在我的賬本上。
我差點驚呼出聲,好在蕭衍及時捂住了我的嘴。
他果然是在裝昏迷。
“你是誰?怎麼這麼笨?”
蕭衍蹙眉冷聲問我。
我本來因他醒來有些興奮的心情,頓時被兜頭潑了一盆涼水。
我一時有些尷尬,支支吾吾道:
“我……我剛開始學……”
說完不由眼圈發紅。
虧我還以為自己天賦異稟,很快就能自學成才。
蕭衍眉眼冷峻,睨了我一眼:
“賬本拿過來。”
我低著頭,正不知所措,驀然聽到這一句,悲喜交加。
我連忙將賬本捧過去,在我眼裏錯綜複雜的賬本,在他手中似乎變得聽話,任他隨意拆解。
看得我連連點頭。
不過蕭衍不讓我透露他醒了的消息,他說還不到時候。
我一時有點感動,問他為什麼信任我。
他略一沉吟,淡淡道:
“你算賬的樣子太蠢了,這麼蠢的人做不了奸細。”
……
虧我還以為他是因為信任我。
因蕭衍斷定我不是奸細,所以沒有其他人在場的時候,他便不再一直躺在床上。
我看不懂的賬冊也可以請他指點一二。
初時我還有些不敢,畢竟蕭衍可是為威名赫赫的攝政王。
攝政王跺一跺腳,整個朝堂都要抖三抖。
但機會難得啊!
何況他醒了,我這個攝政王妃還能當幾天?
不早點擁有立身之本,我怕將來被扔到大街上。
看在我如此刻苦好學的份上,蕭衍對我也多了幾分耐心,從剛開始動輒就要蹙眉飛眼刀,到後來常常一聲歎息便能讓他接受現實。
如此月餘,蕭衍對外公布醒來時,我已經能獨立理賬了。
蕭衍醒來,最激動的是我爹。
他立刻就來登門了。
不僅來登門,還一口一個賢婿,聽得我額頭直打顫。
我懂我爹的意思,其實他就是想告訴蕭衍,他能醒過來,全靠自己女兒衝喜。
但蕭衍堂堂攝政王,豈是他能拿捏的。
我隻聽蕭衍冷冰冰開口:
“不知喬侍郎家中有幾個女兒?”
聞言我和父親都是一抖,蕭衍這是看破了我是個替嫁的。
也是,我這雙手,確實不像嫡出小姐的手。
我心下一黯,就又聽蕭衍道:“不知道我家王妃以往在喬家過得如何?”
父親忙道:“自然是極好的,青央是家中長女,家裏一向視她為掌上明珠。”
蕭衍疏離的笑了一聲:“是嗎?”
便不再說話。
而我父親,後背上的衣服竟微微有了水漬。
我想我也該被掃地出門了,正打算去喚翠珠幫我收拾東西。
便見一明豔女子的身影閃過。
“衍哥哥,你是真的醒了?”
那女子聲音嬌媚婉轉,似乎喜極而泣。
“我日日在佛堂祈禱,期盼衍哥哥早日醒來,看來菩薩是聽到我的祈求了。”
合著蕭衍醒了全是她的功勞。
不過這女子楚楚動人的樣子真好看。
我還想繼續聽牆根,就見蕭衍朝我的方向輕咳了一聲。
隻好悄悄退了出去。
誰知我剛退回後院,就有嬤嬤來傳話:
“王妃,王爺請你過去說話。”
我皺眉,既要我過去,剛讓我回來作甚?
回到正廳,蘇小姐眼睛紅紅的,似乎剛剛哭過。
“王爺找我有事?”
我柔聲問。
“王妃,送蘇小姐出去。”蕭衍道。
……
你們說話我回避,你們說完我送客,我也是你們中的一環嗎?
我心裏覺得奇怪,麵上仍恭恭敬敬請蘇小姐出門。
豈料蘇小姐氣極了,竟突然上前,狠狠扇了我一耳光:
“哪來的小門小戶家的女子,竟在我麵前充王妃!”
蘇錦雲說完,掩麵哭著跑出去了。
我撫著被打的左臉,茫然地看著蕭衍。
人是被他喊來的,王妃是他叫的,雖然我是個替嫁的,但是不是該給點賠償。
我用眼神暗示他。
豈料蕭衍抿了抿唇,突然拂袖轉身去了書房。
無奈我隻能繼續回後院收拾。
翠珠看我臉上的掌印心疼壞了:
“小姐,你怎麼不打回去?”
我悠悠歎了口氣:
“人家可是國公府嫡女,我拿什麼打回去?”
翠珠不說話,我們都明白當下的處境。
這輩子靠爹靠夫君我是靠不了了,能靠的隻有我嫁妝裏的那些田地鋪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