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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幫媽媽打贏離婚官司(上)

媽媽在六十歲大壽的這天,決定要離婚。

起因是,我媽媽為了準備這場生日會,一個人忙忙碌碌了一上午,做了一大桌子菜,可等她炒完菜上桌吃飯時才發現,整張桌子上隻剩下半條沒吃完的魚。

我媽第一次崩潰,掀翻了桌子,大哭大鬧,被爸爸當著全家人和親戚的麵扇耳光。

“饞嘴婆娘!不就一口飯?我平時少你吃少你穿?非要在家裏人麵前丟臉?”

我弟弟故意拱火:“我看媽就是故意找不痛快,讓爸你下不來台,好像誰虧待了媽一樣。”

我媽流著眼淚離婚了。

1

媽媽六十大壽這天,我堵在高速路上整整堵了三個小時,等我好不容易趕到家裏時,家裏已經是一片狼藉。

客廳的飯桌被人掀翻在地,杯子盤子連帶著湯湯水水都摔在客廳的大理石地板上,所有親戚麵色都不好看地圍著中間正在哭嚎摔打的媽媽。

我爸揚起手就要在扇我媽媽一個耳光,我見狀馬上扔了手裏的禮盒就衝到我媽麵前:

“老東西!你敢動我媽一根手指頭試試看?”

我媽渾身狼狽,穿著的圍裙上麵還有一個腳印,從鞋印的大小形狀上可以看的出是剛剛我爸踹了我媽一記窩心腳。

在了解了前因後果後,媽媽縮在我懷裏默默流淚。,屋裏的人都把視線看向我。

大伯皮笑肉不笑地招呼我:

“這不是盼盼嗎?盼盼回來了,快勸勸你媽啊,一大把歲數,還摔東西,不像話。”

我理也不理大伯,隻用手撫摸著我媽的脊背,溫聲安撫著我媽:

“媽,你沒事吧?”

我感覺到我媽瘦弱單薄的身軀因為哭泣在不斷的顫抖,我怒火一下子壓不住了:

“今天是媽的生日,你們倒是大吃大喝了,讓我媽伺候你們一大家子人?”

我爸指著我:“這裏有你說話的分?沒教養的東西,你給我閉嘴!”

我爸說著就抬起手,要撲過來打我,我扶著我媽,一側身子,就把我爸給躲避過去了。

我爸剛喝了酒,一時間頭腦不清醒,被我一避開,立刻打了個趔趄,差點沒有摔個狗吃屎。

這時候,剛剛屋裏圍觀我爸動手打我媽的親戚卻開始抱不平了:“盼盼,你怎麼能和你爸動手?這可是你爸,你書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三姑更是一把拉扯住我的袖子,大聲嚷嚷著:“我就說女兒都是養不熟的白眼狼,看看這小丫頭片子,都跟親親爹動起手來了,你真是半點比不上你弟弟!”

她口裏的弟弟正是我同父同母的弟弟王耀祖,今年剛畢業,一直家裏蹲,剛剛爸動手打媽的時候,王耀祖袖手旁觀,事不關己的站在一邊。

現在爸不小心跌了一下,他倒是做起了孝子賢孫,正小心翼翼地把我爸扶到沙發上坐著。聞言他好像才回過神,立刻用譴責地目光看著我:

“姐,你幹嘛呢?這是咱爸啊,爸都一把歲數了,你怎麼能動手呢?”

笑死,這個時候知道打抱不平了,剛剛媽挨打的時候怎麼就一言不發,在哪裏裝王八?

我把袖子往上麵一卷,就開始做個噴子,陰陽怪氣道;

“喲喲喲,原來各位親戚不聾不瞎啊,怎麼我媽挨打的時候你們一個個裝聾作啞,我爸這連點油皮都沒有蹭掉,你們倒是都站起來打抱不平了?”

“知道的是你們眼盲耳聾,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爸是什麼絕世神醫,他一摔倒,瞧瞧看,諸位叔伯姑嬸多年疾病就好了。”

一堆親戚被我像個機關炮一樣噴了一個遍,全部閉嘴不說話了。

我得意地把我扶起來。小樣,我這個金牌離婚律師的口才突突你們還不是手到擒來?

2

我把媽媽扶進房間裏麵,拿出一個小小的醫藥箱,找出一些雲南白藥氣霧劑和幾塊創可貼。

我爸手勁大得很,一巴掌下去得把人打得頭昏目眩,從小到大我和我媽都挨過他的巴掌,在這個家裏麵。除了我弟弟這塊我爸的心肝寶貝之外都挨過巴掌,連我死了的奶奶活著的時候都挨過。

我媽目光空洞地望著房間的一個小角落,也不說話,我小心翼翼地掀開我媽的衣角,看著我媽被我爸踹傷的地方。

我媽皮膚白,雖然已經六十了,可皮膚還是白淨,所以我爸踢出來的一大團淤青在我媽的腹部顯得十分明顯。

我幾乎壓不住心裏麵的火氣,咬牙切齒地咒罵了一句:“這個該死的老畜生!”

房間外,我大伯還在高談闊論:

“老二,要我說今天她李淑芬敢和你鬧,就是你平常打少了?你供她吃供她穿,還跟你擺臉色看?女人就是要打得好,欠教訓的貨色。”

我爸帶著點酒意的聲音隨聲附和:“就是,我平時就是打少了。”

我弟弟跟著故意拱火:“爸,我媽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看隔壁王阿姨,比我媽歲數還大呢,到處打工掙錢補貼家用,我媽呢?兩手一攤就在家裏享福。我媽真是不知好歹。”

一番話聽得我心頭火氣,恨不得衝出門給整幾個男的一人一個大耳瓜子。

尤其我弟,折磨多年,我媽一輩子辛苦操勞,都是為了我們兩個。我爸年輕時候到處沾花惹草,根本不著家,我爸掙點工資全部花在外麵的鶯鶯燕燕身上了。我和我弟的學費都是我媽辛辛苦苦做繡活賺出來的。

小時候我和我弟還說長大了以後要孝順媽媽,不要大壞蛋爸爸,可沒有想到,長大了,我弟弟這個兒子率先忘記了母親的苦難,反而共情起來了當年自己嘴裏的混蛋父親。

我怕媽媽傷心,我拿手摟著媽,輕聲安慰道:“媽,別聽他們的,今天你生日,你和我回家住好不好?還有幾個鐘頭到12點,咱們還可以去過生日。”

我媽渾濁的眼睛木木地看著房間的門,過了好一會兒,我媽才顫抖著已經幹裂起皮的嘴唇說:

“盼盼,媽想離婚。”

3

從我做律師的那天起,我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幫我媽打一場離婚官司。帶著我媽離我那個家暴無能的父親越遠越好。

隻可惜,這些年我每一次一提起,我媽和我弟就輪番反對。

我弟的理由是,我爸現在老了,我媽也老了,兩個人可以相互照顧,其實我知道,那裏是相互照顧,是我媽單方麵給我爸當牛做馬。

我弟這樣反對,也隻是因為我爸手裏還有兩套房,我爸向來重男輕女,這兩套房是要留給我弟的,根據法律來說,我弟繼承全部財務,就要肩負起照顧我爸的主要責任。

我媽要是離婚了,我弟就要接手照顧我爸,這也是我弟不同意我媽離婚的原因。

可今天,我媽自己提出來了離婚。

我把離婚協議書拿到家裏的茶幾上的時候,家裏親戚基本都走了。

我爸仿佛覺得好笑一般,把我光速擬定的離婚協議書一下子扔到了垃圾桶裏麵:

“就一頓飯而已,用得著小題大做?還鬧離婚?你當你幾歲啊李淑芬?”

我弟也皺著眉頭,不讚同地看著我媽:

“媽,你也不嫌丟人?今天鬧這麼一場還不夠呀?非得把家裏搞得雞飛狗跳?”

說完轉頭又看向我,語氣裏滿是批判與譴責:“姐,我知道,又是你慫恿的媽對吧?都跟你說了,爸媽相伴一輩子不容易,你非得拆散這個家不可嗎?”

我爸也把矛頭對準我,一張滿是褶子的老臉轉向我,唾沫都要噴到我臉上來了:

“王盼盼!我就說你是個攪家精!早知道會養出來你這麼個不孝的東西,當時你生下來我就該把你掐死!”

我保持著律師基本的冷靜素養,推了推我的金絲眼鏡,語氣諷刺:

“爸,要不怎麼說你是個法盲?遺棄或殺害嬰兒是犯法的,再說了,你養我什麼了?我大二那年,你還要我嫁給一個瘸子做媳婦掙那5萬塊彩禮,當時您可是說了,隻要五萬塊,我就不是您女兒了。”

我大二那年暑假回家真是一輩子的噩夢,我爸用我媽病重把我騙回來,然後鎖了房間讓那個40多歲的瘸子來強奸我,當時那個瘸子差點都得手了,還是我媽及時趕回來把瘸子打暈了過去。

後麵我打工掙夠了五萬塊和我爸簽訂了斷絕親緣關係的合同。

“不是盼盼,是我,是我自己想要和你離婚。”一直沉默不語的媽突然抬起頭,直視著茶幾對麵坐著的兒子和丈夫,她渾濁的眼睛現在似乎又迸發了光彩,一字一句道:

“王大明,給你家當牛做馬的日子的我過夠了,我一定要和你離婚!”

“這些年,家裏家外,什麼都是我做的,我拉扯大兩個孩子,操持家裏的家務,你還隔三差五的打罵我,今天是我六十大壽啊,我做一桌子菜,就給我剩半條魚尾巴,我就那麼賤,都不配上桌子吃一口我自己做的飯?”

我媽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控訴,可我爸依舊不以為意,甚至麵上浮現出煩躁來:“不是也給你留了半條魚嗎?你是我婆娘,這些本來就是你該做的!”

我媽不說話,隻是低著頭抹眼淚。我坐在她身邊,把她粗糙的手緊緊握住。

我弟撓了撓頭發,語氣更加不耐煩,低聲衝著我媽吼道:“你到底作什麼呢媽?不就一頓飯?爸也給你留了一條魚,你怎麼就非得鬧?鬧著好看、離婚了誰照顧你?誰養你?”

看著義憤填膺的弟弟,我覺得他上躥下跳的像隻沒有穿衣服的猴子,他這樣強烈的反對爸媽離婚不就是既想要爸手裏的房子,又不想伺候照顧爸,留住媽給爸當牛做馬,他什麼力氣都不出就能繼承兩套房子。

“你不簽字我們就走訴訟,你看著辦吧爸。”

我攬著媽出了門,頭也不回:

“媽她從來不吃魚。”

4

我開著車,帶著我媽去了縣城裏麵最好的一家酒店,訂了最貴的生日豪華套餐。

英俊年輕的服務員推著裝著漂亮的生日蛋糕過來,搖曳的蠟燭燈光照亮了我媽已經不再年輕的臉龐。

“生日快樂,阿姨。”

服務員小哥溫和地替我們把蛋糕上的蠟燭一一點燃,和我媽道了一句生日快樂。

我媽的眼裏隱隱有淚:“多少年了,自從我嫁給你爸,這還是第一次除了我女兒以外,有人和我說生日快樂。”

我拿出我買好的金項鏈,戴著我媽的脖子上:“媽,生日快樂,長命百歲。”

我媽一口氣吹滅了蛋糕上所有的蠟燭,繼而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媽年輕的時候就愛吃點奶油,吃點甜的,結婚以後,你爸不喜歡,我就很少再嘗到蛋糕的味道了。”

我爸在家裏就像一個皇帝一般,隻要是他不喜歡的東西,那就絕對不能出現在家裏,小時候無論誰過生日,我們都沒有蛋糕可以吃,因為我爸不吃,所以不能花錢買。

但我媽不吃的魚卻三天兩頭出現在餐桌上,因為我爸愛吃。

我給那邊切了一塊大大的奶油蛋糕:“媽,你才六十歲,和我爸離婚,你還有幾十年的好日子可以過,數不清的甜點蛋糕可以吃。我會給您買最好吃的蛋糕”

吃完生日宴會,我開著車準備帶我媽去我居住的省城住幾天,我媽愁容滿麵:“盼盼,媽去你那裏會不會給你添麻煩啊,媽笨手笨腳的,萬一再給你把家裏搞亂了咋辦?”

我開著車,不方便去握住我媽的手,我媽一輩子都在被人否認自我的價值,一輩子被我爸打壓著,甚至於去自己的親女兒家,她的第一個想法都是會不會搞砸女兒的家。

“媽,別聽我爸的,他那是PUA你呢,你能幹的很,不說別的,就您做飯的手藝,我隻要每天都能吃到您做的飯,我幹活都能更有力氣。”

我委婉地安慰我媽,希望能夠把我媽想要離婚的心焊的死死的,絕對不要給我媽任何重新回到我爸身邊的想法。

我媽明顯不大理解年輕人新興的詞語,我媽疑惑的看著我:“pua,是什麼意思?”

剛好遇到了紅燈,我將車緩緩停下,目光專注地看著我媽:“PUA就是指一個人他不斷通過言語打壓,行為否定,精神壓迫的方式對你進行情感控製,讓你不斷否定自己,變成他的附庸。”

城市的燈光到了晚上總是各位的明亮,此刻,城市五光十色的璀璨燈光照射進我的車窗之中,映照在我操勞了一輩子的媽媽的臉上。

我媽媽低下頭去,好像在思考,喃喃自語道:“這就是PUA啊。”

5

和媽媽住在一起後,媽媽剛開始還有些不適應,甚至有些拘禁,水要我遞過去她才喝,零食要我撕開了她才吃。

我開玩笑道:“媽,您這是來女兒家又不是去別人家,這麼拘謹幹什麼啊?”

我把次臥收拾好,給我媽鋪了厚厚的一層天蠶絲被子。又給我媽準備了一杯熱牛奶,讓我媽喝了在睡覺。

等我一直陪著我媽睡著了我才看見家族群裏一條接一條的消息。

大伯在群裏挑事:“我當年就說李淑芬不是個過日子的人吧,做頓飯就鬧得天翻地覆,老二的臉都讓她丟幹淨了。”

三姑也在下麵附和:“當年娶她過門的時候我就知道這就不是個好的,二哥把她好吃好喝地養著,就一頓飯沒有吃上就撒潑打滾的,簡直就是餓鬼投胎。”

我弟弟跟在大伯三姑的消息下麵也隻刷了一個讚同的表情包。

我爸緊隨其後,在後麵發了一長串的語音,我一一點開了來聽。

“離婚離婚,都說了幾十年的離婚了,要離婚早幹嘛去了?當年要離婚她還跪下來磕頭求我不離婚。”

“這麼多年李淑芬都是靠我養活著她,沒了我的退休金,她連棺材都買不起。”

最後一條語音,我爸更是得意洋洋地說:“看著吧,不出一周,她李淑芬就得回家乖乖給我洗衣服做飯。”

我看著親戚群裏你一句我一句的征討我媽,他們都在指責我媽為了一頓飯就鬧離婚,簡直是小題大做。

可隻有我知道,這一頓飯隻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這些年我媽像伺候皇帝一樣伺候我爸,忍受我爸的苛責與挑剔,自我價值不斷的被否定,自我人格一再地被打壓。

可在我爸和這些親戚眼裏,我媽辛辛苦苦多年,甚至連在生日這天上桌子吃一口熱乎飯的資格都沒有。

我處理過很多離婚的案子,很多女性在結婚之後似乎都會被身邊的人有意無意的馴化,變成所嫁男人的附庸,她們的價值被丈夫和親戚不斷地貶低,她們被人為的賦予幹家務,養孩子,任勞任怨的天賦,最後,連自己也認為自己的價值是給一個男人生兒育女,當牛做馬。

我不希望我媽也這樣到死都是我爸手下的牛馬,我希望我媽在往後的幾十年裏不被親戚群裏的人所綁架,做她自己愛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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