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曾以半分之差落榜她的夢中情校。
於是我從自小就被冠以重任。
沒日沒夜的高壓讓我在街頭猝死。
她卻隻說了一句:
“不爭氣的東西,早點投胎重開也是好事。”
再睜眼,我回到了高考填報誌願時。
1
我暈死在街頭時是路人將我送進醫院。
媽媽拎著菜似乎覺得有些丟人遠遠避開了我。
我飄在半空看著醫生拚命搶救,隔了很長時間媽媽才終於舍得出現。
隻可惜她沒能見到我最後一麵。
我想摸摸她的臉作最後道別,可她的嘴中卻吐出讓我刺痛的話語:
“不爭氣的東西,連清華都考不上,還不如早點投胎重開!”
“浪費我十幾年的精力,也不會早點去死,白瞎了我這段時間天天給她煲蛇湯補腦子!”
看著醫院潔白的牆壁我眼前陣陣發黑。
我有些疑惑,鬼也會暈倒嗎?
“我的好夏夏,寶貝女兒!這個分數上清華的師範專業綽綽有餘,媽的夢想可就靠你實現了啊!”
媽媽晃著我的身子滿臉喜色。
我環視著房間內熟悉的擺設,才回過神。
我這是重生在高考成績出來後填誌願這天!
媽媽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
“夏夏,媽就說那蛇湯有用吧!我這就去再買幾條,天天給你燉,你等著媽回來啊!”
我怔怔望著電腦屏幕發呆。
曾經媽媽讓我報清華,可我心儀的是北華的王牌專業。
我瞞著她偷偷報了北華的計算機係。
錄取通知書到那天,她氣得發瘋直接撕了個粉碎。
重重的巴掌甩在我臉上,媽媽指著我就罵:
“好你個白眼狼,居然敢背著我改誌願。我培養你這麼多年就是為了讓你未來做老師能有個好工作,,人人都會高看你!”
“你倒好!選了個什麼計算機,你一個女孩子學那玩意有什麼用!現在這樣,難不成讓你妹妹一個學跳舞改方向不成?”
她不顧我的意願強行下了命令:
“複讀!必須複讀!”
那個暑假我被她關在放假灌了一碗又一碗蛇湯,每天都要學習十六個小時。
強烈的高壓下我渾渾噩噩答應了她的所有要求,可我沒能撐到去學校辦理複讀就倒在了街道上。
2
我想了很久,最終還是選擇了喜歡的專業。
媽媽每天喜氣洋洋逢人就炫耀我考上了她心心念念的學校。
聽說她當年以半分之差無緣此校。
可我為什麼要承受她的夢想。
這一次,我絕不會如她所願,我的人生該有我自己掌控。
錄取通知書到的那天,我瞞著她悄悄藏起。
升學宴上她高談闊論自己的育女經驗,看著眾人豔羨的目光我卻覺著虛偽至極。
前世我被迫複讀熬夜學習時也不見她們伸出援手,反而誇我媽媽有遠見。
“哎呀,我家夏夏啊從小就聽話!我讓她往東絕不敢往西。”
“想當年我差半分就能考上這學校,這麼多年一直是我心裏的一塊疙瘩啊。如今倒是我女兒替我圓夢了,家門有幸家門有幸啊!”
媽媽舉著酒杯四處炫耀。
爸爸高興得喝紅了臉,拍著他微凸的肚就扯著我:
“夏夏,還不趕緊把你的錄取通知書拿出來給叔叔阿姨們瞧瞧!”
他的多年老友附和到:“是啊是啊,我們都沒讀過什麼書,夏夏你快拿出來給我們掌掌眼。”
我嘴角揚著笑容:
“真的嗎?”
他們迫切地點點頭,眼裏滿是新奇。
以防再次被撕碎,我選擇在大屏上放出我的錄取通知書。
我媽一直以來的死對頭陳姨揉了揉眼有些詫異:
“北,北華。這淑琴高興壞了,連學校名字都能念錯,真是的,閨女上的明明是北華啊!”
“北華也好也好啊,和清華一樣都是咱國家的頂級大學!夏夏,你太棒了!叔叔女兒明年高考,我讓她也沾沾你的福氣!”
媽媽呆在原地好一會,她的眼神向利劍一樣朝我刺來。
可礙於人多,她也隻能咽下這口氣扯著笑容同他人攀談。
爸爸倒還是一副高興得樣子,似乎我的媽媽之間的暗流湧動絲毫影響不到他。
隻有妹妹悄悄靠近我很是擔憂:
“姐,你這樣做媽會生氣的。她生氣太可怕了,我怕你招架不住啊。”
我回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放心,錄取通知書已經到手,她做不了什麼的。”
3
剛進家門我就挨了她一耳光。
我狼狽地坐在地上,妹妹連忙扯住她還想朝我打來的手。
爸爸很是不解:“幹什麼啊,大喜日子怎麼還動手啊。”
媽媽顫抖著手指質問:
“你瞧瞧她這幅死樣子,一聲不吭就把誌願改了,對得起我這麼多年的培養嗎?”
“我看她眼裏根本就沒我這個媽!”
她發了瘋似的趕走兩個人,扯著我衣領怒吼;
“複讀!你給我去複讀,必須去上清華的師範,聽見沒有!”
我挺直了脊背嗤笑一聲:
“你自己的老師夢自己去完成,就算你是我媽也不能強加給我!”
“你反了天了!”
“你要是不讓我去上,我就直接輟學。你要是有個輟學的女兒,你說今天那群人還會巴結你嗎?怕是恨不得離我們這個混亂的家庭遠遠的吧。”
這句話拿捏住了她的命脈,她終於啞了火。
我知道,她最在意的就是麵子了。
她又換了一套路數,每夜在我床頭神神叨叨說我中了邪。
翌日她就請了一個神婆來驅邪。
神婆倒是個有腦子的,沒對我做什麼。
而是在媽媽身上灑了好幾圈楊枝露水。
她見此招數不頂用,又找來了七大姑八大姨。
她們一個個苦口婆心勸我,企圖用所謂的輩分來壓我,證明我的選擇是錯誤的。
“夏夏啊,你一個女孩子讀理科多辛苦啊,太聰明的女孩將來不好找對象的。”
“女孩子有什麼用?還不如讀個師範,將來有個鐵飯碗。不僅討人喜歡,你父母說出也光榮不是?”
“再說有了孩子教起來也方便,多省事。”
“就是就是,而且我聽說他們幹計算機的一個個年紀輕輕就禿了頭,你也不想在如花似玉的年紀掉光一頭秀發吧?”
4
可我來到這世上不是為了成為誰的妻子誰的母親,也不是為了完成誰的期望誰的夢想,我隻想選擇自己喜歡的道路。
但這些話與她們又怎能說通,一群自幼便接受著男主外女主內糟粕思想的中年人是絕無可能因一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撼動觀念的。
“你們就這麼見不得我開心嗎?那我去死可以了嗎?這樣你們是不是就開心了!”
我哭嚎著衝出門朝陽台衝去:
“你們這些人都是殺人凶手,是你們所有人殺了我!”
大姨和舅舅跟著衝過來保住我的腿,我狠狠往前摔去。
他們終於慌了神勸我看開點,他們再也不勸了。
看吧,這就是長輩們的麵目,隻要不危極自身利益他們永遠看不見你的呼喊。
媽媽怒得摔掉茶杯:
“好啊!連這種法子你都能想得出來,有本事你就跳下去!”
“連清華都不上的廢物,不如趁早投胎。”
她冷漠無情的臉逐漸與前世重合,那些紛亂的回憶用上來壓得我有些喘不過氣。
眼前一黑,我的世界歸於虛無,
再睜眼,我又來到了醫院。
一連串的檢查下來醫生說我這是壓力太大導致的精神崩潰,還有些抑鬱傾向。
七大姑八大姨紛紛倒轉風向控訴我媽:
“孩子都這樣了,你還叫她去死,你這個媽還有沒有心了!”
“北華這學校也好得很!不比清華差!”
“你這老八婆要是實在想考,就自己滾去考,咱們國家在這方麵還是很支持的!”
......
媽媽氣得說不出話,嘴裏喊著“不孝女”、“白眼狼”衝過來就要打我。
被匆匆趕來的爸爸一把推倒在地。
她不可置信看著爸爸:
“你推我?你居然為了這個不孝女推我!”
5
爸爸第一次如此生氣,他等著地上的媽媽惡狠狠開口:
“我的女兒,誰也不能欺負!即便你是她媽!”
媽媽悻悻回到家,她趁著無人警告我:
“林青夏,我可是你媽。你不聽我的也得聽,別以為這麼輕易就能去讀你那個破計算機。”
無奈和憤怒充斥我的心間,我抿了抿唇還是問出那句話:
“媽,你有愛過我嗎?在你眼裏,究竟是把我當做女兒,還是當成一個為你完成夢想的工具?”
她眼神躲閃有些心虛:
“你這孩子,說什麼傻話呢?”
看著她的背影我笑出了淚,她忘了明明我們也是有美好回憶的。
那時她會每天哄我睡覺,給我唱安眠曲。
替我吹涼熱氣騰騰的粥,隻要我呼喚她就會丟下手頭所有的事情朝我奔來。
我若蹭破了一點皮膚,她都會緊張得拉我去醫院......
這一切是什麼時候發生改變的呢?
我想起來了,大概是小學一年級時,她發現我比同齡的孩子學得快些懂得多些。
自那以後,溫柔的媽媽不見了。
她隻會每天嚴厲地催促我學習,要求我替她完成夢想。
我也曾哭著鬧著要那個愛我的媽媽回來,可每一次我都會被丟進無燈的屋子一下午。
後來我大些,到了叛逆期。
她又想出了新的辦法,瞞著爸爸把我和妹妹一起丟進去。
我隻能屈服。
每當我看著那些文字頭暈,怕她失望我都會咬自己一口提神。
我的手臂上常有咬痕滲著血跡,可她從未發現。
現在想來她是當真沒發現嗎?亦或是視而不見。
我那荒唐的一生本是不值,但幸好我還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6
周末早晨我還在酣睡,卻接到了班主任焦急的電話。
“夏夏,你不是考得很好嗎?怎麼要複讀,這事可不能糊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