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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光而行逐光而行
石頭記買

第2章 重逢

徐軍一夜未歸。

昨天,眉眉說看到他的車,車上還坐了個漂亮阿姨。

我當時隻笑笑,說爸爸在上班,眉眉一定是看錯了。

那是騙孩子的。

我跟徐軍是大學同學,他念國貿係,我是化學係。

我們大二便在一起了,大家都說我們特別般配。

畢業那一年,本來有個出國留學的機會。由學校老師牽頭,家裏也很支持。

但徐軍說,想盡快和我穩定下來。

我思慮再三,放棄了留學機會,去考取了教師資格,畢業後入職家鄉蘇城的一家公辦中學。

蘇城屬二線,各方麵條件都不錯。本來按照我們的規劃,徐軍也要在蘇城工作。

但他接到了來自滬市的offer。

是他一直心儀的單位和職位。

他很為難,我鼓勵他,去吧。

我不想他因為我,放棄自己的理想。

我們異地了三年,徐軍向我求了婚。

為了避免婚後還要兩地分居,我跟學校辭了職,告別父母,隻身來到滬城。

因為在公立學校的資曆不錯,我很快便入職一家私立小學。

我跟徐軍結了婚,一起貸款買了個兩室的房子。

那時候真好,一點煩心事都沒有。

直到我懷孕,生下了眉眉。

眉眉是個很漂亮的小姑娘,徐軍一開始也是個女兒奴,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

直到半年後,發現眉眉患有先天性脊柱裂,可能一輩子都站不起來。

我與徐軍抱頭痛哭,哭完又互相打氣,彼此都承諾不氣餒。

為了給孩子治病,我辭了職,做了全職主婦。徐軍則努力工作,賺更多錢來支付醫藥費。

我們抱著孩子東奔西走,打聽到哪裏有這方麵的專家,就直奔而去。

眉眉4歲才會走路。

當她邁出第一步的時候,我激動到掩麵直哭,徐軍將我摟在懷裏,摸著我的頭發。

但再往後,眉眉好似又止步不前了——她雖然能走,但兩條小腿無力,走起來拖拖拉拉。

而且,為了能保證她能繼續走路,每天要進行三個小時的按摩+複健。

否則,就有“死機”的風險,完全癱瘓。

婆婆勸我,叫我再生一個。

但每天照顧眉眉,已經占用了我全部的時間和精力,再生一個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徐軍也在日複一日的煎熬中,漸漸變了。

他不再抱女兒,對孩子越來越沒有耐心——眉眉經常大小便失禁,每每這時,他總是很崩潰。

好幾次把眉眉凶到直哭。

我體諒他的無力,盡量不讓他動手,都是自己收拾。

八年了。

我也曾青春靚麗,在大學裏還是係花,參加過文藝彙演拿獎。

當老師後,也頗受學生歡迎,一連三年都是優秀教師——但現在,我蓬頭垢麵,滿麵塵霜,抽屜裏的化妝品早已過期好多年。

眉眉的醫藥費和複健費都是筆不菲的支出,家裏隻有徐軍一個人賺錢,我日日精打細算,一分錢恨不得掰成兩半花。

身上一件衣服能穿好幾年。

我一心撲在孩子身上,期許眉眉有治愈的一天。

我們沒再看過一次電影,沒出門旅遊過一次,更不會有什麼二人世界。

而徐軍寄情於工作,在單位有我爸的老戰友提攜,事業發展的不錯。相應地,應酬越來越多,回家越來越晚。

他會唾棄和厭煩我,乃至厭煩這個家,我一點都不奇怪。

*

徐軍指望不上,我就自己上。

早上送眉眉去學校後,我騎著電瓶車直奔附屬醫院。

那位周專家平時不坐專家門診,是在特需部——虧了這麼多年跟醫院打交道的經驗,特需部我還是知道一點的。

但特需部又分成了基礎部,vip部,以及國際部。

我多長了個心眼,先去後勤部找了張勤。

張勤是徐軍的高中同學,我剛來滬城工作的時候,大家還一起聚過幾次餐。

我們的婚禮,他也有出席。

張勤沒認出我,我報上名後,他反應了好一會,才搓手訕笑:“哎呀,原來是嫂子!這你說這好久不見,變化太大,我一時都沒認出來。”

我也訕笑:“老了。”

好在張勤算個靠譜的,聽到我想要找周荔明,雖說看上去很為難。但還是一連打了好幾個電話,最後七拐八拐,把我帶到一層比較幽靜的辦公區。

“嫂子,我隻能幫到你這。周大夫是院裏新引進的人才,比較搶手,一般人見不著。說實話,我都沒見過。隻能說是帶你碰碰運氣——”

張勤朝前方的辦公室努努嘴,低聲,“聽說,這會子人正在裏邊。”

我忙謝過張勤,抱緊身上的包,走向前,敲了敲門。

隱約聽到有人說“請進”,深吸一口氣,我推門而入。

是間頗寬敞的房間,一個年輕人正在一台儀器前操作著什麼。聽到動靜,抬起頭,臉上戴著口罩。

“請問,周荔明周大夫在嗎?”

年輕人猛的站起了身。

雖然,他戴著口罩。但一看就是個小年輕,個高腿長的,發絲濃黑。可能是醫科大實習的學生,也可能是剛入職的年輕醫生。

他朝我走近了一步:“你找周荔明?”

聲音低沉而有磁性,居然是個難得的低音炮。

“對。”我扭頭張望,期望能瞅到那位周專家的身影,“我想請他看看我女兒的病例。”

年輕人梗了梗脖子。

不知為什麼,我總覺他看上去有點緊張。

“您請坐。”他張手招呼我。

“不知道周——”

“我就是周荔明。”

我下半截的話噎在了嗓子眼。

千算萬算,沒算到這位神經外科的醫學博士後,居然如此年輕。

簡直就像個大學生!

“啊,不好意思。周、周大夫……”

他搖搖頭,雖然戴著口罩,但眉眼依舊看得出十分出眾。看人的時候非常專注,雙眼濃黑到不像話,像是要把人給吸進去。

我都被他看的有些緊張了。

“您剛才說,想讓我看你女兒的病例?”

“啊,對。”提及這個,我立刻振奮。拎起身上的包,小心取出厚厚的一摞病例。

從眉眉出生,確診,到現在——每一次的治療,看過的每一位醫生,做過的每一次檢查,全部資料都在。

我小聲介紹著眉眉的病情,周荔明則看的認真專注。

我雙手抓著書包帶子,盯的他一眨不眨,期望從他眉宇間,能看到眉眉的希望。

隻是醫生到底是醫生,雖然年輕,卻始終波瀾不驚。

周荔明看完了所有的病例,抬起頭:“孩子現在八歲?”

“對。”

“孩子現在在哪?”

“在、在上學。”

“如果有時間,把孩子帶過來。我為她做一次全麵檢查。”

我小心翼翼:“聽說您的號很難掛。我這次,也是貿然前來……不知,下次來——”

他飛速在便簽紙上寫下一串號碼,遞過來:“這是我的電話,您不用掛號。這裏暫時是我的辦公室,來之前打電話,我會在這裏等您。”

我有點沒反應過來。

他又問:“孩子幾點放學?”

“11點15……”

“那就今天吧,孩子中午放學,您可以把她帶過來,利用午休的時間做檢查。這樣不會耽誤下午的課。”

我都有些結巴了:“可……可這不耽誤您休息麼?”

“不耽誤。”

他眉眼略微有些彎起,眼神中藏著些許笑意,“我很高興,能幫上老師的忙。”

他抬手摘下了口罩,口罩後是一張年輕英俊的臉。

“李老師,是我。周荔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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