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皇上
上位者,向來神色如一,心思莫測。坐在龍椅上的皇上,已經沉默了許久,宋關雎和蕭玉和都老老實實的跪著。
皇上的咳嗽聲,突兀的響起。一咳就是半晌,麵紅耳赤。
身邊伺候的公公連忙遞水,蕭玉和卻出手製止,“公公且慢,待陛下咳嗽緩和些再飲,不然嗆了水就不好了。”
那公公雖然不滿蕭玉和插嘴,但是到底沒有再遞,轉而幫皇上撫摸後背。
好容易咳嗽才緩解,陛下長長的舒適口氣。
“這般冷的天,陛下何苦見他們?這身子骨受了寒氣,咳嗽更是重了。”大公公不無責備,這話顯然是說給宋關雎二人聽的。
皇上並沒有說話,隻瞧了眼下跪的宋關雎,又看了看蕭玉和。
“你懂醫術?”這話是問的蕭玉和,宋關雎依舊一言不發,她在等,等陛下主動和她說話。
蕭玉和磕頭,“回陛下,清河蕭家,對醫藥都略有涉獵。”
蕭玉和也是聰明的,他拿著令牌直衝衝的來,莫不是為著宋關雎之事。如今陛下就這般晾著她,怕不見得是件好事。
“清河蕭家?蕭鼎是你?”
“回陛下,那是臣下的祖父。”是了,蕭鼎,以前是宮中禦醫院的院首。蕭鼎在辭官回鄉前,曾以命救過先帝。
先帝感念,便賜了通行令牌,本想著蕭鼎隨時可以入宮,沒曾想,卻是傳到了蕭玉和手上才用上。
皇上點了點頭,“蕭鼎是個人物,不貪慕虛榮,又心懷仁德,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大夫。”
“多謝陛下讚揚。”
兩人的對話,出現了短暫的冷場。
皇上假意咳嗽了一下,這才瞟了一眼宋關雎,“說吧,消失了三天不上朝,又沒有告假。朕倒想聽聽,你能給個什麼說法?”
宋關雎終於等到了,心裏有無數的想法。想和皇帝攤牌,問問皇帝是不是故意對皇後所為放縱?是不是故意要拿恭王府開刀?是不是故意要她宋關雎的性命?
可是,這一切想法,都在入宮後皇帝急匆匆趕來見他們,消失不見了。
“皇上,一輩子受控於人,怕是難受吧?”宋關雎什麼也沒有說,冷冷的問了一句話,直直地看著皇上,沒有錯過皇上臉上的錯愕。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皇上眯起了眼。
宋關雎握了握手,她從皇上的表情和問話裏,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若是陛下願意,皇後娘娘身邊那個人……臣,願意為陛下分憂!”宋關雎的話一出口,皇上的臉色明顯的諱莫如深。給身邊人使了個眼色,那人便帶著門口的人撤了下去。
就在關門的一刹那,皇上再次劇烈咳嗽,臉色紅的發紫,緊緊抓著自己的胸口。
宋關雎看了看蕭玉和,皇上顫顫巍巍的倒出懷裏的藥,那藥丸骨碌碌地直接滾到了蕭玉和的腿邊,“給,給朕。”
蕭玉和將藥丸聞了聞,衝著宋關雎點了點頭。
“陛下,這藥,你服用多久了?”蕭玉和亦步亦趨,走到皇帝麵前。
皇帝一隻摸著自己的胸口,另一隻伸長了要拿藥。
宋關雎心下一狠,一下衝上來,將皇帝的手禁錮,“蕭大人,動手。”
蕭玉和被宋關雎的魄力驚到了,瞪大了眼看著她。
“咳咳,該死!宋關雎,你要……咳咳……你要做什麼?”皇上被宋關雎鉗製,眼看著藥就在麵前,蕭玉和又沒有遞過來,“宋關雎,朕要殺了你。”
“蕭大人,別愣著了!快點呀!”
蕭玉和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將藥放在桌子,三兩步上前,在皇上胸口反複按摩。
慢慢得,皇上的情緒開始穩定下來,咳嗽也漸漸減輕。
宋關雎見皇上的病得到了控製,連忙重新跪到地上,“臣,以下犯上,還請陛下恕罪。”
蕭玉和也連忙跪下,“陛下恕罪,陛下這個癮病,需要在發作最厲害的時候醫治,臣方才的按摩才能起到一定的緩解作用,所以我們並未提前告訴陛下。衝撞陛下,還請陛下賜罪。”
“你們……是怎麼知道朕得了這個癮病的?”皇上的聲音依舊有些微不穩,聽來還是有些氣喘籲籲。
蕭玉和有些猶豫,看了看陛下,又看了看宋關雎,見宋關雎並沒有任何要作答的意思,“回陛下,臣下冒昧,之前拜見陛下的時候就覺得陛下臉色異常緋紅。陛下上朝的時候又犯過一次病,臣不敢妄自揣測。”
蕭玉和說了自己的懷疑,停頓下來。宋關雎便接著拱手,“回陛下,臣下之前隻是懷疑陛下受製於人。想了很多原因,最後才想到陛下的龍體。前些日子,蕭大人述職後,臣下找過蕭大人。蕭大人是蕭神醫的後人,深得蕭神醫真傳。所以……”
“所以你的懷疑,加上他的望診,你們就斷定朕得了癮病?”皇上的話陰晴不定,判斷不出是何態度。
二人趴低了頭,宋關雎緊張的將拳頭緊緊握住。此番冒險,若是自己舍了命,就罷了,可若是連累的蕭玉和?宋關雎心裏忽然有些過意不去,她終究還是小人了一回。
“陛下恕罪。”蕭宋兩人齊齊磕頭。
許久皇上才開了口,“蕭大人,朕的癮症,可否脫離那個藥?”皇上的禦醫坊,禦醫無數,但都束手無策。這麼多年,皇上其實已經放棄了。
他當年得了寒病咳嗽,一咳就是好幾個月,全仗著朱含禮送來的神丹,一吃就見效。隻是天氣一變化,或者一受了刺激,他就會劇咳不止,抓心撓肝,必須要口服朱含禮給的丹藥才能控製。
也正因為此,他才會留著那個禍害一直到現在。思及此,皇上的眼睛微微眯起,透漏出一股狠厲。
這一次對太子下手,算是徹底與皇後宮裏決裂了。這些年,他一直省著那些藥丸子,除非實在控製不住,他才服用一粒,就是為了如今。
可是他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是清楚不過。自己沒有太多的時間了,所有的計劃必須馬上實施。太子,皇後,黑奴,一個一個都逃不了……他必須要在自己去見先帝之前,把這些東西清理幹淨。還朝楚一個幹幹淨淨的環境……
“回陛下,短時間內無法控製。隻能暫緩,陛下到春天的時候症狀會加重。”蕭玉和如實稟報。
“可以幫朕緩和也是好的,隻有脫離那勞什子的控製。朕,才能拿皇後宮裏的人動手。”
皇上的話陰冷狠決,宋關雎忽然就明白了。
也許皇上並無心殺恭王,也無意拿自己開刀。
隻是皇上有求於皇後宮裏的那位,所以隻能對他們的所作所為視若無睹。
“陛下有沒有想過?如今朝堂上,能一心一意輔佐陛下的,隻有恭王了。如果陛下將恭王除去,八皇子還小,貴妃娘娘無娘家勢力。陛下可就真的沒有臂膀了。”宋關雎直入主題,既然肯定了陛下是受控於人,那麼一切就都好辦了。
皇上笑了笑,笑意未達眼底。“朕,早就是孤家寡人了……”皇上這話說的,蕭宋二人都一陣沉默。蒼涼和孤獨,也許就是皇上此時此刻心裏的寫照。
宋關雎是真的找不到了,她仿佛是人間消失。整個朝楚王朝,都在唏噓一個狀元郎的消失。隻是奇怪的是,皇帝依然保留著狀元府邸,府邸裏麵的人由皇家供養。說是感念他對八皇子的教導,那座狀元府邸,就暫歸八皇子名下。
宋綾羅的棺材,按著之前定下的時辰下了葬。春紅聽說恭王府出殯,跑到人群裏,聽說是自家小姐的棺槨,嚇得失了魂。
蕭玉和到狀元府找到春紅的時候,她正在發高燒。
“你家大人找到了,他在執行皇上派給的秘密任務。你且振作起來,好生守著你主子的府邸。”
春紅也不知是在做夢,還是確有其事。隻是她開始更加仔細的打理宅院,她想了,如果大人當真沒了,這府邸該收回去才是,怎麼也不該由皇家繼續養著。
這麼一想,春紅心裏舒坦多了。
恭王因為失職,被判關了三個月的大牢。聽見聖旨的時候,恭王淚流如注,終究,他的哥哥,還是相信他的。
恭王妃也是鬆了一口氣,恭王府的頂梁柱還在,那恭王府就不至於落寞。
恭王府,宋綾羅的婚事算是徹底定下來了。恭王妃心疼侄女,備下了諸多的金銀珠寶。滿滿一大箱子,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
“本想著你成婚的時候,一定風風光光的把你嫁出去。誰能想到遇到這等齷齪事,丫頭,委屈你了。”宋綾羅一身紅衣,臉上略施脂粉。恭王妃抱了又抱,“就這麼把你送到蕭家,我這心裏,終究過不去。”
“姑姑,勞您費心了。什麼都不重要,姑姑給我選了個極稱心的夫婿,如此,便夠了。”宋綾羅這話不假,這場婚事,說白了半真半假。出了這個門,明日她就要入皇宮。
與蕭玉和有了夫婦之間的名頭,卻不知道何時能報答他的恩德。
“那人以後定是個不簡單的,但是難得他不嫌棄我羅羅。羅羅去了蕭家,定要把持好後院,孝敬好老人。夫婦二人舉案齊眉,才是最為重要。”恭王妃交待了諸多的話,宋綾羅都一一應下。